第二十四章
  光屏上出現了一個合成人像。使用了最普通的人物模板,甚至沒有給人像做出一點的修飾讓它看起來更像真人。合成人隻有半身像,穿著前朝皇室的朝服,身後的猩紅披風從左肩纏到右邊腋下,在胸前係緊,領子上釘著一枚金色領針,軒昂的三頭龍幾乎要從橄欖枝編成的大門中奔騰而出。

  合成人像目光死板,空洞的眼掃了周圍一圈,從每一個參加會議的人身上掃過。

  “日安各位。”廉價的電子合成音連電流聲都一起錄了進去,偶爾嗡嗡的鑽的人耳疼:“時隔十五年,能夠再次見到各位亂臣賊子,本王對諸位沒有被愧疚和煎熬折磨致死,依然頑強的存活在這世上,浪費這寶貴的糧食與空氣深表遺憾。”

  他語氣平板,絲毫沒有任何感情,連智能AI的抑揚頓挫都沒有,更像是最古老的翻譯電子音,一個字緊接著一個字。一段話說完,他動作僵硬地彎了彎腰。

  “很高興,在這次的戰鬥當中,我終於占得先機,一下子搶到絕大部分的寶貴資源。但不必擔心,可愛的Omega們暫時沒有性命之虞,除了一些特別不願配合的被我們懷著悲痛的心情殺雞儆猴,其餘的先生小姐們都非常安全——如果你們不進行無差別攻擊的話。”

  “現在我要開始提出要求了。容我提醒你們,想要讓可愛的柔弱者們活命,就請慎重考慮。”

  “十五年前,在最後的戰爭中,你們一群流氓無賴用最卑劣的方式,扇動著王的人民偏離正道。宣揚著為了所謂的‘最大多數人的利益’,犧牲‘少數人’也是沒辦法,可以被接受的。你們在我的王城苟且了十五年,住的開心嗎?”

  人的情緒在很大程度上會給無生命的物體賦予情感,比如現在,合成人像無機製的雙眼被憤怒的眾人賦予了挑釁的意味。會場開始響起冷笑聲,個別脾氣火爆的,如貝德紐特元帥,挽高了袖子,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隨時準備要和人打架一樣。

  “但是沒關係,陰溝裏的老鼠在太陽下終會因受不了灼熱的烈陽而死亡,現在,我將以牙還牙。你們最得意的不就是做出了最少數的犧牲,拯救了最多數的人嗎?那麽現在做出選擇吧。”

  “本王不要錢財,不要武器,不要領土,這本來就是王的所有物,帶我回歸,我依然會將它們重新攥在手中。我隻要一樣——”人像伸出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皇帝與王子所坐的最高席位:“我要那張席上的一個人頭。”

  一時間,會場一片喧嘩。希伯來昂元帥的水杯越過無數或半站起,或沒來得及站起來的人的腦袋,穿過光屏上呈現的半身人像時給這人影留下兩條電流痕跡。元帥火冒三丈,脖子往上都是紅的。他喘了兩口粗氣,一腔激烈言辭堵在胸口,最終沒有脫口而出,狠狠地拉開了自己的紀律扣,一反常態的坐下自己冷靜去了。

  合成人像並沒有因為一隻水杯而損壞,被打散了一瞬後又迅速重新聚起。他不疾不徐的聲音又響起來:“當然,我明白螻蟻也珍惜自己的巢穴,看著他人十五年的成果一夕盡毀,我還沒有那麽無情——我可以不要皇帝的,給我皇後的大兒子,皇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人頭,也可以。”

  “那麽,你們可以考慮一下,但是記住要快些。畢竟,守衛那些Omega的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戰士,大家都是年輕人,時間太長迸發了愛情的火花,不願意再回到這裏來,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犧牲一個人,還是犧牲一群人?選吧。”

  ·

  會場內一片嘩然,貴族與大臣此時已經顧不上皇帝,三兩成群開始討論打擊方案。

  大家都在波雲詭譎的政壇幾經浮沉,彼此之間也早有派別,很少能有現在這樣摒棄了相左的意見,共同為一件事情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了。原因也簡單,這些人精之中沒有低於十五歲的年輕人,這要求一出他們就明白對方想要的是什麽了。他們共同經曆過那一段最黑暗的時光,直到推翻一個綿延幾百年的腐朽王國究竟要花費多少精力。如今帝國局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還能容許那些早就應該埋進土裏的腐朽出來說話?不存在的。

  安全部首先提議加強皇帝和大王子的安全警戒,同時立刻控製此次參與保衛行動的所有戰士家屬,近期有過密切聯係的人也一起扣起來。

  技術部盡快解決信號屏蔽問題,查明聲明的來源。

  同時要肅清內鬼。

  上次最高法院的鼠患,這次的信號屏蔽,原本帝國引以為傲的安保係統頻頻出錯,這決不是巧合。是什麽人能這樣輕描淡寫的就屏蔽帝國的檢測信號,過防火牆比逛花園還順溜?要說沒有內部人員的幫助,恐怕很難服人。

  特情局的負責人已經在心裏擬了個大概章程,就差最後行動了。

  ·

  “行了,各位。”皇帝皺起眉頭,他開始發言時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目光一下聚集在他身上。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看了還投影在空中的合成人像一眼:“第一,查明信息來源,定點打擊,這次斬草除根然他們再也跳不出來。第二,清查,把有問題的人都審一審,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太難看。最後。”

  “盡快恢複與新星的聯係,不惜代價,壓縮傷亡,要把人救出來。”

  要是要錢還好說,就是原則上不考慮妥協,私下裏還可以把這種方案當作是條後路,但你上來就要皇帝和儲君的腦袋,這分明就是不打算談的態度。

  那不打算談,他們打算幹什麽?這麽大費周章的,就隻為來找找皇室的不痛快?那代價可太大了!都快趕上直接綁架王子或者公主了!

  大王子阿方索看了一眼眉頭深鎖的父親沒有打斷他的思考,他微笑著,靠在椅子上頗有些氣定神閑道:“提高我的安全等級就算了,我就坐在這裏,看看有沒有人敢過來砍我的頭。”

  ·

  方案一定,接下來就是落實的問題了。

  此次行動的指揮者被尤爾中將爭取到了,人們暗自揣測他可能是想借此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的同時,也由衷的希望他能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畢竟沒人想自己兒孫的未來伴侶就這麽沒了,要再等合適的,誰知道要過多久呢。

  讓尤爾去也好。本來都打算元帥提名的人,從上次那件事情之後直接從上將擼成了中將,他一直憋著一口氣,這次正好讓他把氣好好撒一撒。這樣卯著勁去辦事的,總比隻求不出錯的讓人更放心。

  希伯來昂元帥坐鎮大後方,出發前對尤爾好一番勉勵,要求他務必要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人質,盡可能避免傷亡,強調了無數遍“不準拿人質的性命做賭注”。他原本就長著一張生氣的臉,現在一板起來更是讓人不由得繃緊了神經。元帥年輕時也是超一流的戰士,手勁極大,幾次拍打讓尤爾差點內傷,有點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借機毆打自己。

  安德加爾特的奧古斯特也自請加入營救的隊伍,願意聽從調遣。剛剛受了一番威逼利誘的尤爾想起他的婚約者似乎也在被劫持的人當中,沒有多做為難就批準他加入。

  “不要擔心。”他拍了拍奧古斯特的肩膀:“他們都會沒事的。”

  ·

  雲悠的隊伍從三個人變成了四個人,新加入的那個異瞳少年雖然在協會裏明嘲暗諷過雲悠他們幾次,但她卻始終沒記住過他的名字,剛才才知道他叫塞爾特。

  說起來這也是個運氣好的一批家夥。從當初的混亂裏逃走後就沒命的跑,一腳踩空從一個陡坡上翻滾下去後掉進一潭惡臭死水,爬上來又趕緊繼續逃走。他也不知道應該往哪裏去,看見有人走過的地方就跟上去,就這樣愣是一直躲到現在。

  塞爾特坐下後別別扭扭的,像是地上有尖刺紮著他的屁股。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協會的時候已經把這三個人得罪了個死,可是有什麽辦法呢?像他這樣暴發戶出身的人,想和上層的同學打好關係可不就要甘作馬前卒嗎?再說當時也沒想到過現在這樣的情況啊。

  來了就麵對吧。反正現在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反,反正,柯麗亞自恃身份,估計不會與他為難,這就無所謂了。大家現在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是她們敢打他…那他就大叫,大家一起死!

  懷著這樣的心情,塞爾特眼睛裏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那邊三個人的商量也告一段落,但奇怪的是出來說話的並不是柯麗亞。那個新來的,叫雲悠還是什麽的家夥一身怪異而粗野的打扮,往前走了一步。她蹲下,沒什麽表情:“有水嗎?”

  塞爾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