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8 殊途同歸
  清晨。

  溫度正好,風速正好,太陽懸掛在遙遠的天邊,在海平線盡頭薄薄霧氣的遮擋下,便是直視也沒有讓人覺得有多麽刺眼。

  光線正好,洋洋灑灑在廣闊無垠的海麵上,一切都是那樣的閑適且祥和。

  女人坐在船頭,修長的雙腿悠閑地搭在船舷上,椅子旁放著的是一瓶啤酒,時不時地拿起來喝上兩口,麵色倒也不見緋紅。

  船艙的門忽然一開,白千羽裸露著上身,渾身纏著繃帶,搖搖晃晃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醒了?”女人打了個招呼,伸手將啤酒瓶遞了過去,“喝兩口?”

  白千羽看了看四周,除了大海還是大海,抬了下手,拒絕了,隻是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天一夜吧,也許還要再多一點。”女人回答。

  “這麽久?”白千羽有些不敢相信,女人道:“你消耗很大,又中了那麽多槍,能這麽快醒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千羽一時無話,大概是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便坐了下來,和女人斜著對視。對方白皙的皮膚和淡粉的夾克與天邊的微光融為一體,哪怕是逆光打在她的臉上,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絕美,三百六十度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的容貌似乎都沒有死角,而無論是“清純”、“性感”、“妖媚”、“冷禦”,所有的詞匯用來形容她貌似也都是合適的,仿佛任何的氣質她都擁有,且都是頂級,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白千羽再次呆了一下。

  女人沒有回避白千羽的目光,似乎對這樣呆滯的凝視已經司空見慣。“你是不是沒見過美女啊?”她問。

  白千羽回過神,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倒也不是。”

  他能再次出現這樣的狀態,說明心裏情況還算輕鬆,目前看來,這個女人真的對他沒有惡意。

  “那就是沒交過女朋友吧,反正我看你,應該不是那種好色的人。”女人又說道,“不過這麽說也不對,人都好色,無論男女,而你應該那種是在這樣的前提下還懂得尊重異性的人。”

  白千羽明白對方的意思,也知道對方到底想要問什麽,索性直接回答:“我之所以一直看你,是因為你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我和她長得很像?”

  “對。”白千羽回答。

  其實這並不是正確答案,能和她長得像的人,那得漂亮到什麽程度。白千羽之所以沒說實話,是因為緣由太過複雜,他隻是單純地不想講。

  那個和他青梅竹馬的女孩,雖然那時候兩個人年紀尚小,但也已經到了未來確定要談婚論嫁的地步。白千羽曾經陪那個女孩的家人打過麻將,其中一個人臨時有事,那女孩便臨時頂替了上來。而她是真的不會,在麻將桌上的表現幾乎就和麵前這個女人一模一樣,不過他們依舊玩得很開心。

  女人問:“你的語氣發生了變化,看來那是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

  “非常重要。”

  “那她……恐怕是已經死了。”

  “你怎麽知道?”

  “直覺。”

  白千羽就笑了:“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確實準得離譜,前天在鬼市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

  女人也笑了,道:“你還能笑得出來,說明那個人雖然對你很重要,但你其實也已經從她的離開中解脫出來了,看來我不需要為剛才的冒犯而道歉了。”

  “你這人就算道歉感覺也沒什麽誠意,還是省省為好。”白千羽學著她的樣子,把雙腿搭在了另一張椅子上,別說,這個姿勢還確實蠻舒服愜意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自己,人總歸是要向前看,那樣才對得起逝去的人。”

  女人喝了最後一口酒,點了點頭:“這點我同意。”

  一番簡單的交談,令白千羽覺得,他們是可以聊得上天的人,至少談話的方式互相還算契合。

  一對俊男靚女,孤零零地坐在船上,距離這麽近,四周是一片美景,其中一人還赤裸著上身,這場麵叫旁人看了,還真挺容易產生誤會。麵前的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差點把自己害死的人,如此複雜的身份,令白千羽一時間還真就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竟又看她看得出神了。

  “你再這樣,我會覺得你口中的那個她都是你虛構出來的了。”女人忽然點起了一根細煙,輕笑著說道。

  白千羽反應過來,用手散了散煙味,道:“看你是因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給我感覺你並不是一般人。之前你說,你是鬼市的貴賓,可據我所知,在鬼市有行船資格的全世界都不超過五十人,都是個頂個的達官顯貴,我在想,你會是哪一個。”

  “這一點我承認,否則也不可能把你從鬼市救出來。”女人看樣子並沒打算在這方麵有所掩飾,“不過說個題外話,看樣子你好像不會抽煙,而且對煙很反感。”

  “反感談不上,就是覺得嗆。”

  “嗬,不抽煙不喝酒,少見的男人,你要不試一口,能緩解你傷口的疼痛。”

  “不了,我怕我更難受。”

  白千羽確實不像個黑道的人,如果沒有那些爛事,他大概一輩子都是那個才華橫溢的模範警察,模範到連這樣微不足道的惡習都沒有。

  “所以,能告訴我你是什麽人嗎?”白千羽問。

  女人猶豫了一下,說:“我是一個古董商,和鬼市有過很多生意往來,僅此而已。”

  她說得很簡便,不知道是真是假,白千羽也沒什麽反應,不知道有沒有信以為真。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這回女人猶豫了更久,大概多了零點一秒,才回答道:“我叫賈寶玉。”

  白千羽一下子無奈地笑了,傷口都被撕扯得疼:“我笑了,這算什麽名字?”

  女人回答:“名字都是父母給起的,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不想說自己的真名就算了,至少得告訴我該怎麽稱呼你吧。”

  女人想了想,說:“你可以叫我玉小姐。”

  “好吧,禦姐。”玉倒還真是一個比較少見的姓氏,白千羽就沒再細究。

  “你是不是很喜歡給別人起奇怪的名字?”女人反問了一句,白千羽眼神瞟了瞟,回答:“並沒有。”

  玉小姐這時坐直了身子,把煙頭扔進了海裏,白千羽終於鬆了口氣。她看見這個反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轉手又點燃了一根。

  “也說說你吧。聽他們說,你叫白千羽?”

  白千羽點頭:“沒錯。”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你好像是盜寶界裏的大人物,有個綽號叫‘魔術師’?”

  “隻不過是混生活的,哪有什麽大人物。”

  “有意思,我對盜寶界了解不多,不過我聽說,魔術師白千羽一直在尋找鬼市市長沈千玨,為什麽?你應該也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鬼市的吧?”

  白千羽頓了一頓,沉默了片刻,他在想這些事情是不是有必要和這個人說。

  想了一下,大概是覺得也沒什麽,反正她救過自己一命,隨便講兩句,就權當感謝了。

  “你說的沒錯,我是在找她,簡單來講就算是我們有仇吧,我需要找到她來幫我證明一些事,但同時也勢必會威脅到她的生死。”

  “那她應該找個機會殺了你,既然是惡人,我覺得她會這麽做。”

  白千羽就笑了,說:“我也不是好惹的,就算她比我名氣大,但隻要沒交過手,勝負就未可知,她不露麵算她聰明。”

  女人也古怪地笑了,問:“那在你眼裏,沈千玨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或者說,你覺得你能找到她嗎?”

  “這其實是兩個問題。”白千羽捉摸著,道,“其實我也根本不了解她,我連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也許能找到,但真的很難很難吧……隻是世人都說,她是一個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的人,身手奇絕,從來沒有過對手,當年鬼市一戰,她身負重傷,容貌盡毀,也許現在臉上依舊會有非常明顯的受過傷的標誌,可能這也是為什麽她的綽號叫‘裂口女’吧……嗬,有時候想想這些就會覺得舒心一些了,同時滿足這些特征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也許當她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會立刻認出來了,就怕她永遠都不會出現。”

  玉小姐沉思良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隻是很久之後才又道:“你相信嗎?世上的事總是很奇妙的,也許在你不經意間,你的心願就會達成。”

  白千羽說:“我現在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了,還知道安慰我。”

  玉小姐又笑了,笑得依舊意味深長。

  談話告一段落,白千羽走回了船艙,穿上了衣服。武器裝備都擺放在床頭,看起來她並沒有亂動過。

  再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快到了頭頂了,女人又開了幾瓶酒,那酒的度數並不低,可她始終一點也沒有醉。

  “我們走的不是回泰國的路吧。”白千羽問,很明顯,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

  女人點了點頭,說:“不是,原來的航線太危險了,鬼市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追上來。”

  “那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哪兒?”白千羽又問,“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找個就近的地方靠岸?”

  女人這回卻笑著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我剛才還在想,應該讓你陪我一起去一趟東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