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5 九尾狐唐瀟月
  約莫一個多小時過後,鄭筱楓三人的車子開進了唐人街,這裏的布局和當年倒是沒什麽變化,憑借精準的記憶,鄭筱楓沒看地圖卻也沒有迷路。董缺得像一個好奇的小屁孩一樣趴在窗戶上,左看看右看看,嘴裏時不時地念叨著:“這鬼市確實牛逼啊。”

  鄭筱楓故意沒有走靠近人市那邊的路,免得再惹得程如雪不開心了。

  很快,車子停了下來,不遠處就是整片中國城裏最高最大的那座建築了,鄭筱楓指了一下,介紹道:“那就是樓外樓了,夢開始的地方。”

  燈紅酒綠,應接不暇,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董缺得讚歎之餘問道:“這兒的老板就是那個什麽……排行第六的‘先天知’?”

  “沒錯。”鄭筱楓點了點頭回答。

  三人一同邁入了樓外樓的大門,一張熟悉的麵孔迎了過來,那人剛說了半句:“三位歡迎……”而後緊接著就意識到了什麽,一半尷尬一半熱情地說道:“是您兩位啊,好久不見,快裏邊請。”

  是那個唐裝男。

  此時的鄭筱楓對於當年的那些算計也未必還有多少怨氣了,畢竟也沒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相反,還間接成為了自己與程如雪相識的契機,三年時間,不長不短,像這樣的事鄭筱楓還是不至於一直掛記在心上的。

  “你們啊——”鄭筱楓隻是微笑著指了指他,便直接了走進去,“王老板呢?我有事想見他一麵。”

  唐裝男“哈”了一聲,一點頭,道:“老板他在戲台上呢,拍賣會馬上要開始了,要不我先找個地方給您幾位歇著,等老板那邊完事兒了我就叫他老人家過來?”

  “可以。”鄭筱楓道,三個人便在唐裝男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張桌子旁邊。

  果然,戲台上振振有詞的就是那個手裏拿著煙鬥的光頭男人,唐裝男打了個招呼,便到別的地方忙去了。

  “他就是王立發。”鄭筱楓道。

  董缺得“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程如雪道:“你覺得這回他值得相信嗎?”

  鄭筱楓想了一想,說道:“反正就是來問問極樂天的事,他告訴就告訴,不告訴就算了,再讓我做什麽我是肯定不會同意的了。再者說了,至少從上一次的見麵來看,他想要騙我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更不用說還有你們兩個和我一起,一個比我還聰明,另外一個說不定比他還能騙人。”

  程如雪就笑了,董缺得撇撇嘴,沒好氣地說:“你什麽時候能認認真真誇我一回?”

  鄭筱楓“嗬嗬”了一聲,隨口道:“等你能拯救世界的時候再說吧。”

  說話之間,三聲鑔響,熟悉的醒木聲忽然在台上響了起來。

  “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諸位可知,在這盜寶界的諸多勢力之中,被飛鷹隊所通緝,賞金最高的那幾位都是誰?”

  王立發如若洪鍾的聲音在整個酒樓裏來回遊蕩,鄭筱楓心說好家夥,都三年了,沒想到你這兒的評書還是老一套。

  不過這一次,問題的答案鄭筱楓已經是知道的了。

  “徐青雲,極樂天,沈千玨,風魔欽!”興許是覺得有趣,鄭筱楓隨即開口回應道。

  王立發循聲望過來,眼神中先是流露出了些許驚訝,緊接著微笑著欠了欠身,算是打了個招呼。

  鄭筱楓象征性禮貌地點頭回應了一下。

  “這位小兄弟說的不錯,此四人在當今世上東西南北各占一方,統領現今地下最龐大的四個黑暗勢力,他們的江湖傳聞、風流軼事實在是聽不勝聽、數不勝數,諸位且容鄙人在此與各位慢慢道來……”

  不似當年那樣,在聽見這些話的時候,鄭筱楓心不在焉,隻當是個笑話。而此時此刻,不論是鄭筱楓的心裏還是程如雪與董缺得的心裏,對於王立發說的這些都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和觸動。

  盜寶界何其浩大,一切都沒有那麽簡單。沙特一行,他們所經曆的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了,人的一生中能有這樣一份經曆,細想起來也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

  “……有道是青天白日風雲起,橫縱權謀亂江湖,說的便是那東方徐青雲!……”

  “阿嚏!阿嚏!阿嚏!”中國城的另一頭,徐青雲來到夢唐軒的門口,忽然忍不住連打了三個極為響亮的噴嚏。

  “一想二罵三念叨……怎麽?難道又有人念叨我了?”徐青雲自言自語道。

  噴嚏聲吸引了戲樓裏的人,兩個穿著青衣的端莊女子見到人緊忙迎了上來,一人一邊,拉著徐青雲的胳膊便往裏邊進。

  “是徐爺啊,您可算來了!”一人欣喜地道,另一人也附和:“唐姐最近還總跟我們提,說您怎麽還不來呢。”

  徐青雲隻是笑了笑問道:“小唐最近好嗎?”

  “放心吧,一切都好。”更為高挑的女子回答道,“就是有時候悶悶不樂的,應該……是太想您了吧。”

  說著,那兩個女子就忍不住笑,徐青雲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假裝沒有聽見。

  “她人呢?”

  兩人把徐青雲領到三樓的一間雅間,回答:“剛才有客人點了唐姐的戲牌,您先在這兒歇一會兒,差不多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徐青雲一點頭,像在自己家一樣,“唰唰”兩下甩掉了鞋,一屁股坐在了榻上。“OKOK,沒問題,不用著急,等她唱完了戲再告訴她我來了就行。”

  兩個女子便告退了,徐青雲悠閑地躺到了窗戶邊,耳畔依稀響起了那熟悉又柔美的戲曲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驚覺相思不露,原來隻因已入骨……”

  “你的嗓音還是那麽的好啊。”徐青雲喃喃道。“九尾狐”唐瀟月,或許是鬼市裏唯一純淨的聲音了,夢唐軒,其實是徐青雲最喜歡來的地方,因為這裏是梨園,真的就隻是梨園而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夢短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三分春色描來易,一段傷心畫出難……”

  “《牡丹亭》,確實是很好聽啊……”徐青雲忽然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似有一種本永遠不應該屬於他的惆悵,“可是小唐,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再唱這段曲子了?至少別再唱得這麽真情流露了……”

  半夢半醒之間,房間的門猛地一開,一個人急匆匆地衝了進來,聲音滿是激動與驚喜地說:“四哥!你來了?!”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那人緊忙收拾了一下神情,故做出一副不太關心的樣子,好像徐青雲隻是她比較一般的熟人而已。

  徐青雲睜開眼,她如此拙劣的演技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戲服與濃妝還未來得及卸去,但依舊遮蓋不住她原本自身的美。那戲裝本是寬鬆,但穿在她的身上仍能讓人看出身材是何等的惹火婀娜,大腿修長,凹凸有致,衣服若是小上一號,怕是隨時都有撐破的危險,至少,褲腿肯定是不夠長。不到三十歲的麵容,性感妖媚的紅唇,一雙鳳眼,眼線眼影恰到好處,便是未流露出任何表情,還是令人覺得那眼神中傳遞著款款誘人的秋波。

  唐瀟月,明明是那般豔麗,但就是淪不上媚俗,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夢唐軒並非為了聽戲,一擲千金隻為了一睹芳容。這個像狐狸一樣美豔的女人,真的完全不負“九尾狐”之名。

  徐青雲是什麽人自然不必多提,老色批了,他自己就曾經說過一句話:“香車美女,誰人不愛?”“男兒本色”,盡顯無遺。然而奇怪的是,此時此刻的徐青雲非但沒有盯直了眼睛,反而極為平和地笑了笑,之前在桑開小鎮酒吧裏時那個恨不得口水直流的男人,仿佛根本就不是他。

  “我還以為你死外麵了。”唐瀟月調整好了狀態,冷冰冰地說道。

  “我早晚會死在外麵,這有什麽奇怪的嗎?”徐青雲坐起了身子,一臉不屑地、嬉笑著反問。

  “你——”唐瀟月又是忍不住一急,“你能不能說一點吉利的話?”

  “不吉利的話我也沒少說,不照樣活到現在了?”

  唐瀟月無奈地歎了口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態度應該柔和一些,畢竟……他好不容易才來了這麽一次。

  “你最近一切還好吧?”

  徐青雲搖了搖頭,若無其事地笑著說:“不好,青雲會快要完蛋了。”

  “什麽?”唐瀟月心中一緊,忙問:“發生什麽事了?”

  “嗨——這個說來話長,過會兒再跟你慢慢說。”徐青雲連連擺了擺手,道,“你這兒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唐瀟月皺著眉,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你每次來都到這兒混吃的,我這兒又不是飯館………………等著吧,我去給你煮碗麵,等我回來的時候最好讓我看見你已經餓死了。”

  “我盡量吧。”徐青雲故意沒有和唐瀟月對視,隻是輕柔地笑了笑。

  唐瀟月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房間。

  ……

  鬼市的最西邊,和中國城不同,這裏完全就是西方大都市的模樣,準確地說,有點像某些遊戲中,那些充滿了冒險、罪惡、機遇與風波的“自由”之城一樣。既有林立的高樓,又有雜亂無章的混亂之地,街上雖有路燈,但就是令人覺得昏暗,怎麽看都不像唐人街那邊看起來熱熱鬧鬧,一片祥和。

  白千羽開車穿行於這一片片光芒與暗影之間,對於沈千玨的事,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些許初步的盤算。

  首先,既然是打聽沈千玨的行蹤,去找王立發肯定是沒有意義的,他不可能說,更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也就是白千羽為什麽沒有去唐人街的原因。不僅如此,沈千玨的下落定然是一個敏感問題,不單單是王立發,恐怕問鬼市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得到確切的回答,甚至還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敵意。

  所以白千羽想好,最好的辦法不是去找沈千玨,而是讓沈千玨自己出現在他的麵前。

  車子於是繼續開,直到一間賭場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