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0 道士下山
  董缺得沒有想到他這句話才剛說完,鄭筱楓立刻就站了起來,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走了。董缺得一開始還在發呆,直到看見鄭筱楓推門離開了才明白過來,罵了一聲,緊忙拿上東西起身跟隨。剛跑出兩步,他好像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麽,緊忙退了回來,將鄭筱楓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而後才又再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後半夜的大街上有些清冷,鄭筱楓用衣服裹起身體,已經頂著風慢悠悠地走出了十幾米。董缺得喊了一聲“喂”,但鄭筱楓並沒有停下腳步,董缺得隻好快步衝到他的麵前,用身體將他攔了下來。

  “你怎麽回事兒啊小老弟?話說得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啊?”董缺得忍不住質問道,鄭筱楓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我沒興趣和你搭夥。”

  說完鄭筱楓就想繼續向前走,董缺得又跑到了他的麵前,問:“不是——什麽就沒興趣啊?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嘍,我這才剛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就要走,你自己說這是不是有點過河拆橋的嫌疑?”

  鄭筱楓被董缺得這句話說得定了一下,但也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街道盡頭,長歎著氣,沒有想說話的欲望。董缺得好像是剛才咖啡喝得太猛了,連打了四五個飽嗝,然後才一臉幽怨地問道:“你小子該不會真是個盜墓的,想甩開我自己吃獨食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盜一個墓吧?”

  “我不是盜墓的。”鄭筱楓道,董缺得卻是一擺手,說:“別——你別急著否認,兄弟我現在就可以跟你交個底,我想跟你一起去可並不是為了那裏麵可能存在的什麽金銀財寶,真要是淘到東西我完全可以一分不要,這麽跟你講啊,我師父他老人家年齡大了,近幾年一直在山上清修,大有退隱江湖之意,我這次下山就是奉他老人家之命外出曆練,多長長見識,爭取能早日繼承他的衣缽。可是你說我就自己一個人啊,真要是去了什麽危險的地方我心裏多多少少也還是有些沒底啊,我其實一直就想找一個身手各方麵能力都不錯的人跟我打個組隊副本,我都快在永定天橋這兒待了一個月了,好不容易才遇到你這麽個人,我是真沒耐心再等下去了,你多少考慮考慮嘛!相信隻要咱們兩個聯手,不論遇到任何艱難險阻都可以化險為夷的,兩個人的力量肯定比你一個人強嘛!怎麽樣,你好好想想!”

  從語氣中其實聽得出來,董缺得還是把鄭筱楓當成一個盜墓的人了,可能這一番話才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盤算,想必早在鄭筱楓表現出對鄱茲古國濃厚興趣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這些了。他也真是能沉得住氣,在經過了幾番交流之後到現在才和盤托出,也算是個謹慎之人了,隻可惜盡管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鄭筱楓卻還是一副沒什麽耐心的樣子,那邊話音才剛落,鄭筱楓就不假思索直白地說道:“你隻會拖我的後腿。”

  董缺得一聽,臉當場就拉下來了,當街就上躥下跳地質問道:“臥槽,你說話呢啊?!我怎麽就隻會拖你後腿了?!你來跟我說說哪個是你前腿哪個是你後腿?!”

  這董缺得確實是一個有點脾氣的人,幸好他踩的不是三年前的雷,要不然就以他這種說話的語氣,肯定又要被鄭筱楓掐個半死了。鄭筱楓直截了當地道:“你要是真能幫到我,剛才就不會被人按在地上打了,我看你不是想找隊友,而是想找個保鏢。我現在也可以跟你交一個底,我鄭筱楓就是餓死,死外邊,也絕對不會和你搭夥。”

  “你放!……心……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是修道之人,會法術的!你總不能讓我用法術在大庭廣眾之下去對付那些活人吧?那也是人幹的事?可到了墓裏可就不一樣了,到時候要是真遇到個千年大粽子,沒我你可怎麽應付啊?”董缺得辯解道。

  “那好啊,你會什麽法術,現在展示給我看。”鄭筱楓麵無表情地說。

  “這——”董缺得突然語塞了,遲疑了一下,訕訕道,“這個吧……我呢學藝不精,有時候能用出來,有時候用不出來,這個還真得看運氣……”

  “夠了。”鄭筱楓這回終於徹底失去了耐心,直接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他覺得董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騙人成性,什麽法術不法術的,也就隻能騙騙三歲孩子罷了,居然還想連他也騙,這簡直是對人的侮辱。董缺得不甘心地又喊了兩聲,再沒得到鄭筱楓的理會,他知道鄭筱楓是鐵了心地想走了。

  他當然想要挽留,隻不過他實在是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打動這個鐵石心腸的人。

  可能不適合的兩個人,終究走不到一起吧……

  就在鄭筱楓即將消失在街道盡頭的那一刻,董缺得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情愫,對著那孤單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喂!你現在身上肯定沒有錢吧!就算你能走去西疆,你也什麽事都做不成的啊!”

  此話一出,鄭筱楓的腳步明顯慢了一下,不過他依然在向前走,嘴上同時回了一句:“我會先找一份工作,用不著你費心了!”

  “不上班行不行啊?!”

  鄭筱楓冷笑了一聲,諷刺道:“不上班你養我啊?!”

  “喂!”

  “又怎麽啦?”

  “我養你啊!”

  鄭筱楓猛然停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轉回了頭。

  董缺得這一晚上說了那麽多話,總算是有一句點中了鄭筱楓內心真正的困苦。

  當年,鄭筱楓為了賠償公交車上死難的乘客家屬,幾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他現在是真的身無分文了,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流落到橋洞底下,和乞丐們待在一起了。

  見鄭筱楓猶豫,董缺得意識到這下終於有戲了,便又趕緊跑了過去對鄭筱楓道:“兄弟,從今天開始你的衣食住行,費用我全包了,隻要你肯帶我一起去找鄱茲古國。”

  鄭筱楓將信將疑地問道:“就你?也舍得花錢?”

  一提錢的事,董缺得的臉色立刻又哭喪起來了,不過他還是咬了咬牙,忍痛說道:“哎,為了不辜負師父他老人家的期望,這點錢不算什麽!大不了我再騙……再賺嘛!那你……這就算是答應了?”

  鄭筱楓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地麵,索性在路邊坐了下來:“我其實根本就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董缺得怔了一下,也坐到了鄭筱楓身旁,不解地問:“為什麽?你剛才不是還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嗎?”

  當然,在董缺得的視角裏,他可能隻是單純地覺得鄭筱楓為的是探尋寶藏,他不會知道鄭筱楓所考慮的事情是遠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的。當年的殺人凶手究竟是誰,這是鄭筱楓鐵定要追尋的事,卻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當時就算是警方也沒能在這方麵取得太多的進展,他想查也必須要有突破口才行,鄱茲古國的線索究竟算不算是一個突破口,他真的說不準。

  換句話說,他現在要做的應該是去逐一排查四大惡人和一十六盜中的每一個人,確定他們是否具有嫌疑,而想要做到這件事,如果僅僅是通過去尋找鄱茲古國那顯然是無法做到的,這也正是鄭筱楓猶豫的原因。

  想來想去,鄭筱楓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西疆客。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是最有可能了解到當年事件的真相的,那恐怕就隻有西疆客一個人了,他曾是父親的合作夥伴,按理說他是不可能對他們共同的對手毫無察覺的,而且就從他在案發當夜沒有現身這一舉動就能看得出來,他一定是對危險有了事先的預備。

  鄭筱楓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去見西疆客一麵。

  想到這他便問董缺得道:“你對西疆客這個人了解多少?”

  董缺得一挑眉,道:“你說蜘蛛啊?哈,說實話,了解不多,我們任意門的人潛心修道,基本上不怎麽跟江湖上的人聯係,我隻知道這家夥名聲不大好,據說人品不怎麽樣,咋了,你怎麽想起問他了?”

  鄭筱楓就道:“如果我去找他,他會不會願意跟我見麵?”

  “啥?你?找他?”董缺得立刻皺起了眉頭,看起來有點難以置信,“你找他幹嘛?臥槽,你該不會是想跟他搭夥吧?我可提醒你啊,青雲會的人你能少接觸就少接觸,他們沒什麽正經人的。”

  “我本來就沒興趣和任何人搭夥,我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情。”鄭筱楓解釋道,董缺得就笑了一聲說:“那恐怕也沒戲,我敢說你見不到他,青雲會的那群嘍囉都隻知道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平日裏是能不露麵就不露麵,說好聽點叫行事謹慎,說不好聽的那就是無利不起早,也就徐青雲的格局還算大點,但我估計比他那幾個手下也強不了多少。”

  鄭筱楓“嘶”了一聲,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那也就是說,隻要有利益,西疆客就是個肯起早的人了?”

  董缺得“呃”了一聲,也很快也明白了鄭筱楓的意思。

  是啊,很巧,鄱茲古國和西疆客,兩者都在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