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的身上鋪著無盡的燈火,朝他走來。
  第20章 她的身上鋪著無盡的燈火,朝他走來。

  蕭知從正院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廊下的燈火也都點了起來,不同五房的冷清,這裏是十分熱鬧的,一眾丫鬟、婆子或是侯在廊下,或是杵在院子裏說著話,瞧見她出去倒是都恭恭敬敬地福身一禮,不同以前的敷衍,如今她們問起安來是十分有規矩的。

  若是細察的話。

  還能從她們的神色和話語之間瞧出幾分畏懼。

  早間那樁事已經足以讓她們清楚,他們這位五夫人不是擺設,也不是那麽柔善可欺的。

  以前被陸老夫人寵在心尖上的表姑娘都能被下了死命令不準她再進府,貼身伺候陸老夫人多年的翠兒也能挨一頓板子打發出去,更不用說她們這些夠不上台麵的奴仆了。

  他們都是聰明人。

  知道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可以得罪。

  如今的蕭知顯然就是不可得罪的那一類,那麽他們行起禮問起安,自然是十分恭敬又有規矩的。

  蕭知察覺到他們的變化,卻沒有理會他們。

  她隻是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然後把手揣在兔毛手籠裏,打算就著這燈火往前走。

  可還沒走幾步。

  身後就傳來了平兒的聲音,"五夫人。"

  蕭知停下步子,回首看去,瞧見得是提著一盞宮燈的平兒,平兒的臉上掛著素日裏溫和又沉穩的笑,福身一禮後便柔聲說道:"天色昏暗,老夫人怕您夜路難行,特意讓奴來送您一程。"

  這話聽起來十分尋常。

  可送她離開的這個人卻不尋常。

  先前特意去五房迎她,如今又要送她離開,她倒是不知道這位陸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何時竟幹起了三等丫鬟都不願做的活?不過蕭知心裏雖然有著疑惑,臉上卻依舊沒什麽變化,朝人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然後收回視線,提步往前走去。

  離開正院。

  步子邁入小道。

  周遭的環境也變得冷寂了不少。

  蕭知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餘光瞥見身側的平兒,見她始終都是規規矩矩得站在一邊替她照亮前行的路,好似她今日這一程真的隻是為她送行,收回視線,她腳下的步子沒停,口中倒是語氣平平得說了一句,"平兒姑娘若有話便直說吧。"

  平兒聽到這話,微微垂下的眼睫有一瞬地顫動。

  她身邊的這位五夫人和以前是真得不大一樣了,以前的五夫人雖然也聰慧,卻沒有這樣矜貴到令人畏懼的時候。

  那是一個膽怯又害羞的女人,不敢行差踏錯一步路,可此時身邊的這個女人,明明還是以前那一副溫柔和氣的容貌,身上卻有著讓人不可忽視的氣勢。

  高高在上。

  仿佛身邊皆是凡塵之物。

  可也隻有這樣的氣場才值得她今日行這一趟。

  都說那皇宮裏頭鬥爭的厲害,其實他們這些世家宅邸又何嚐不是如此?她雖然是老夫人身邊的一把手,可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跟以前也沒得比了,她還沒到出府的年紀,不可能一直依靠老夫人的寵愛。

  何況老夫人那個性子。

  即便今日寵著你,可但凡惹她不高興,也絕不會縱著你。

  今日翠兒的下場不就可以說明一切?

  倘若她想好好地在這府裏活下去,那麽就得為自己謀劃好後路,可如今府裏其他兩位夫人,一個尖酸刻薄、斤斤計較,一個看起來端莊大方,實則卻是個小心眼的主兒,跟哪個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倒是這位五夫人。

  以前看著並不出眾,可這些日子行的事倒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先是把那林嬤嬤送去刑事處,偏偏拿的名義令人半點也挑不出錯處,如今又打了表姑娘,不僅讓老夫人對白家人著了氣還能全身而退。

  這一樁樁一件件……

  要說這位五夫人是隨意之舉,她是絕對不會信的。

  壓下心底的這些思緒,平兒沒有抬頭,依舊十分盡責得替人照亮前行的路,口中倒是終於說道:"夫人可知道咱們府裏現在是誰掌著權?"

  誰掌權?

  蕭知挑了挑眉,當初她嫁進陸家後便接管了陸家的中饋,如今她既然沒了,自然是落到了她那位婆母的身上……何況前幾日敬茶的時候,她那位前婆母可也是說過的,怎麽如今平兒竟然問起這樣的話?

  轉頭朝人看去。

  她沒有開口,等著人繼續往下說。

  "現在門麵上是咱們那位侯夫人管著中饋,其實實際大權還是握在老夫人的手中……"平兒說到這的時候,稍稍停了一瞬,繼而才又說道:"您進府遲,家裏的這些人情世故可能並不了解,其實咱們這位侯夫人並不得老夫人的寵愛。"

  蕭知聽到這話,倒是沉吟了一瞬。

  她不是真的原身,也並非全然不了解陸家的這些事,就如平兒所說,她那位婆母是不得老夫人的寵愛。

  不過,平兒和她說這些是做什麽?

  她心下剛滑過這個念頭,便撞見了平兒抬起來的眼。

  仿佛福至心靈一般。

  她看懂了那雙眼中傳遞出來的意思。

  王氏不得陸老夫人的寵愛,就連她死後也沒能把中饋全數握在手中,若是她能討得老夫人的寵愛,奪得中饋,那麽……

  她以後行事就方便許多了。

  平兒見她麵上一瞬而過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經想明白了,她重新低下頭,繼續替人引路,口中便低聲說道:"老夫人膝下雖然兒女不少,最疼愛得便是五爺,若是夫人能改善五爺和老夫人的關係,那麽老夫人必然是會對你刮目相看。"

  她隻說到這,便沒再往下說。

  蕭知也沒開口,她隻是垂眸沉吟著平兒的話中話。

  剛才老夫人拉著她說了半天,其實意思也無外乎是要她做中間人,改善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如果真能改善陸重淵和陸老夫人的關係,那麽她想拿到侯府的中饋並不是難事,隻要大權在握,她做起許多事都會容易許多。

  至少不用整日待在這個地方,連出都出不去。

  可問題是——

  陸重淵和陸老夫人到底是有什麽糾葛,才會使得他們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她以前還是顧珍的時候也曾問過府裏的婆子,可她們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轉頭朝身邊的平兒看去,平兒雖然跟著陸老夫人的時間長,年紀卻還小,就連那些在府裏多年的老嬤嬤都不知道,更遑論是她了。

  暫且壓下這些心思。

  她朝人說道:"你這一番話,我記下了。"

  蕭知明白平兒今日和她說這些是因為什麽,如果真得能把平兒收為己用,以後她在這府裏行起事來倒是會方便許多。

  不過就如平兒還在考量她。

  她也沒法現在就對人產生什麽信任,便也沒再多說什麽,隻留下一句,"多謝你今日這一程了。"

  對於蕭知這樣的反應。

  平兒也沒有感覺到失望,相反,她更欣賞這樣的態度。

  倘若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讓這位五夫人生出好感和信任,那她反而要重新估量要不要和這位五夫人接觸了。

  不遠處就是五房了,平兒停下步子,福身朝人一禮,態度較起之前還要恭敬,"五房到了,奴就不送您進去了。"

  蕭知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五房,朝人點了點頭,也沒多言,徑直往前走去。

  ***

  五房主屋。

  此時已經到了用膳的時辰了。

  陸重淵卻遲遲沒有拉動那根繩子,最後還是趙嬤嬤覺得不對勁,過來看了一遭,這會她正恭恭敬敬得站在人跟前,同人說著話,"五爺,該用膳了,老奴讓人把晚膳都拿上來吧。"

  "先不用。"

  坐在輪椅上的陸重淵並沒有抬頭,隻是低頭翻著手裏的書,語氣淡淡得回道。

  可他心思不在書上,一頁書沒看幾眼就翻到下一頁了,趙嬤嬤雖然看不懂他的心思,但總歸也照顧了這麽多年,比起旁人還是要多了解些陸重淵的。

  這會她想了想便同人說道:"五爺,我看夫人一時半會還不會回來,不如您先用膳,過會等她回來了,老奴再讓人把夫人的菜端上來。"

  陸重淵一聽這話,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像是被人猜到自己的心思,又像是覺得難堪,他冷著一張臉抬起頭,語氣冰冷得說道:"誰說我……"

  話音未落。

  那半開的門外就來了一道身影。

  陸重淵轉頭看去,便瞧見蕭知站在門外,此時廊下的燈火盡數鋪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麵容看起來又柔和又璀璨,許是瞧見他看過去,她那雙眉目又彎了些許,朝著他的方向柔聲說道:"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這樣尋常的一句話,卻讓陸重淵的心下一動。

  他坐在燈火處,看著門外的蕭知,原先嘴裏還未吐出的話,一時竟也說不下去了,別扭得收回視線,手捏著書的一角,低聲說道:"讓人傳膳。"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五爺(別過頭):我沒等你

  知知(眨了眨眼):哦

  五爺(別扭得看了人一眼,捏了捏手指,OS):她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等她?她怎麽不說話了?她怎麽這麽冷淡啊?她是不是不高興了呀?

  今天又是wuli五爺別扭的一天鴨ヾ(@^▽^@)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