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長興侯府。

  以陸修遠為首的一群人這會全部坐在陸老夫人的正院, 大家看起來神色都有些蒼白, 眉宇之間也摻雜著一股擔憂和後怕。

  陸寶棠年紀小, 此時更是緊緊依偎在王氏的懷裏,紅唇輕顫,往日圓潤的小臉上盡是一副倉惶害怕的表情。

  早間陸修遠原本想按照以往那樣去上早朝, 可剛剛走出侯府就被人攔下了,穿著禁衛服飾的將士和他說:“陛下身體不適,今日不上早朝。”

  陛下近段日子的身體的確是越發不好了。

  這事。

  陸修遠是知道的。

  所以就算不能上早朝,他也不會作何他想。

  但問題是——

  那群禁衛死守在外麵,不準任何人進來也不準任何人出行, 他問原因, 那些禁衛隻是麵無表情得說道:“近段日子不太平,陛下讓我們保護眾位大人。”

  “大人不必擔心, 隻需好生待在府裏便是。”

  從開國到現在?大燕何時有過這樣不準百官出門,還有禁衛死守在外麵的時候?這哪裏是保護, 根本就是軟禁!

  陸修遠為官多年,雖然沒有太大的功績,但心思一直都算清明,要不然也不會在朝中屹立這麽多年不倒。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轉身回了府裏,後來把所有人聚集在正院又叫齊了所有的護衛, 以防不時之需。

  ......

  現在大家坐在正院, 正在議論這件事。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陸老夫人白發蒼蒼的靠坐在羅漢床上, 她如今的身子也是越發不行了, 今日還是從病榻上起來的,這會一邊咳嗽,一邊啞著聲音問陸修遠,“你派出去的人怎麽樣了?可有查探到什麽結果?”

  “沒用,前後兩個大門全部有人守著,就連四麵牆壁也都有人。”

  陸修遠越說,臉色就越發不好,他擰著一雙眉,聲音沉沉的,“看來應該是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如果是外麵出事,不會這麽安靜。

  除非是宮裏出了什麽事,所以才要攔著他們不讓他們出去。

  “宮裏?”

  王氏一驚,“宮裏能發生什麽事?”

  不知想到什麽,她的臉色立時就變了,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些,“難不成是顧辭那個逆賊殺過來了?!”想想又不對,她搖了搖頭,神色倉惶得低聲說道:“不,如果是顧辭,怎麽會有禁衛軍守在我們外麵?”

  “除非......”

  在場所有人心下一個咯噔,禁衛軍是秦國公秦遂的人,現在陛下重病,戰亂還未平息,他們不去守著皇宮卻守著一個朝中大臣的府邸,怎麽看都不對勁。

  難不成真是秦遂打算以下犯上?

  “怎麽會......”陸老夫人喃喃,“秦國公是太子的親舅舅,如今秦家的女兒又成了太子妃,他怎麽會這麽做?”

  這也太不合常理了,而且也說不通啊。

  屋子裏一群女人低聲喃喃的時候,陸修遠什麽都沒說,他的手緊握成拳置在圈椅兩側扶手上,低頭蹙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突然。

  他的腦中仿佛有什麽東西閃過,他抬眼看向對麵......空蕩蕩的一片。

  “老四呢?”

  他出聲問道,“他在哪?”

  旁人因為他這個問題有一瞬沒反應過來,陸老夫人更是皺眉道,“你問他做什麽?那個病癆子能在什麽地方,出了這種事,他恐怕嚇都嚇壞了,指不定躲在什麽地方呢。”

  陸修遠沒說話,轉頭看向平兒。

  剛才他吩咐人去各院通傳,平兒就是去往四房的那一個。

  這會被人盯著看,平兒忙回道:“剛才奴去四房通傳,四夫人臥病在床起不來,至於四爺......”她猶豫了下,輕聲道:“奴沒見到他,那邊的丫鬟說應該是在書房。”

  “應該”兩個字被她壓得很輕......

  陸昌平在府裏就跟個隱形人似的,陸老夫人不喜歡他,他又是個怯懦膽小的性子,平日家裏有什麽事也都與他無關,所以正院派過去的人從來隻是傳個話,至於人來不來,盡隨他們。

  平兒雖然行事妥當,但也從來沒把四房放在心上,所以就算沒見到陸昌平,她也沒當一回事。

  陸修遠一聽這話立時就變了臉色,他突然急聲道:“去,立馬派人去四房,看看老四在不在!”話說完,不等平兒應聲,他突然起身,肅著一張臉說道:“不,我親自過去。”

  他這話說完也沒理會屋中眾人的反應,徑直往外走去。

  旁人不知道他是怎麽了,隻是被他這幅神情動作嚇了一跳,陸修遠向來是個溫和的性子,就算之前察覺到有異也能夠穩妥的吩咐旁人做事,如今卻是為什麽這樣焦急匆忙?

  陸老夫人等人訥訥看著陸修遠離開,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陸老夫人道:“走,我們也去看看。”話音剛落,一群人便跟著陸修遠的腳步往外走去。

  ***

  四房。

  原本待在院子裏的一群丫鬟、婆子瞧見他們過來都嚇了一跳,連手頭的活都顧不上,又是去裏間喊李氏,又是迎過去給他們請安,“老夫人,侯爺,侯夫人,三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陸修遠的神色不大好看,聲音更是很沉,“老四呢?”

  “四爺?”

  被問話的婆子一愣,“他應該是在書房。”

  另一個丫鬟卻道:“四爺不在書房,剛才奴過去送東西,裏麵沒有動靜。”

  “那......”

  婆子還想再說,陸修遠卻直接大步朝書房走去,眾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自然也都緊隨其後,等他們走到書房的時候,李氏也被人扶著過來了,她穿著襖子,臉都瘦出尖下巴了。

  看到這麽一群人,也是一愣,“母親,二哥,你們怎麽來了?”

  無人理會她。

  陸修遠走到書桌前,不知道在找什麽,直到找到一個暗格底下壓著的幾封信,他的動作才停了下來......那幾封信全是夏國傳過來的,有說夏國的情況,也有說顧辭的事。

  他繼續翻著書桌,又找到陸昌平的一些筆記。

  上麵有寫和秦遂的計劃,怎麽控製皇城,怎麽嫁禍給顧辭和陸重淵,怎麽......而底下最細微的一條,用朱砂做墨寫著太初二年,親母仙逝,而今,大仇將報。

  轟得一下——

  陸修遠的手突然鬆開,原先緊握著的幾張紙輕飄飄地浮在半空,最後落在地上。

  眾人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跳。

  陸老夫人更是焦急道:“老二,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好歹說句話啊......”

  王氏也跟著說道:“侯爺,到底怎麽了?你怎麽突然跑到這,還有......”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紙張,字太小,她看不清,“這些紙上寫了什麽?”

  她一邊說,一邊吩咐身邊的婆子,“去撿起來。”

  “是。”

  “母親。”

  陸修遠終於開口了,他看著陸老夫人,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我們......可能一直都小看老四了。”

  “什麽?”

  陸老夫人一怔,不等她出聲詢問,目光就瞥見了王氏手裏的那幾張紙,越看,她的臉色就越難看,在觸及那行小字的時候,更是腳步都站不穩了。

  “我一直都在奇怪,為什麽小時候聰靈毓秀,被父親誇讚最像他的四弟後麵會變成這樣。”

  “原來......”

  陸修遠手撐在桌子上,嗓音沉沉的,“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

  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怯懦膽小的隱形人,讓旁人放下警惕,沒把他當一回事,直到羽翼漸豐,他開始一點點露出自己的爪牙,直到今天......勾結秦國公,以下犯上,要把這大燕的天顛個遍。

  他,還真是小看他這位四弟了!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陸老夫人雙手輕顫地握著那幾張紙,她滿臉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嘴裏也說不出別的,隻會喃喃這幾句。

  突然。

  她抬頭,渾濁的雙目像兩道銳利的光落在李氏的身上,厲聲罵道:“老四做得這些事,你知不知道!”

  李氏早就傻了。

  她和陸昌平成婚這麽多年,記憶中,她的夫君除了一張臉還算好看,別的有什麽獨特的?性子膽小怯懦,作為男人,他護不住自己的妻兒,就像一個窩囊廢。

  可現在有人和她說,她的夫君不僅不窩囊,還十分有“才幹”。

  有才幹到現在都會與別人合謀,謀權篡位了!

  這,怎麽可能?!

  “不可能......”李氏也是一臉不敢置信,訥訥道:“如果他這麽厲害,為什麽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

  當初她讓他去求國公爺,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我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哪裏有這個本事求到國公爺麵前?

  可那些書信來往,那些計劃,無一不彰顯著他是秦國公的親信......那為什麽?為什麽他不救自己的孩子?

  李氏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裏的低聲呢喃突然停了下來。

  她想起這些年和陸昌平的相處,那個男人表麵上看起來對她很好,事事都依著他,就連她把他後院清了個遍也從來不說什麽,可是......他對她真的有情嗎?

  她細細想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出一絲痕跡。

  好像從頭到尾——

  她對陸昌平而言就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就連她的兒子,他也從來沒有親自教導過。

  他就像是一個邊緣人物,冷眼旁觀。

  是啊。

  但凡陸昌平對她有點情,又怎會什麽都不和她說?又怎會連他們唯一的兒子都不救?他根本就是從來沒把他們當做一家人,所以可以輕輕鬆鬆的離開,帶著那些禁衛軍封鎖侯府,不準他們出入。

  李氏這一生,雖然出身小門小戶,但從來都不願輸給別人。

  事事都要拔尖。

  她以一個小戶女嫁給侯府庶子,從逼仄的巷子搬到這諾達的侯府,以前那些姐妹誰見了不羨慕她?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的人生算是贏家,可現在看來,嫁得夫君從沒把她當做一回事,唯一的兒子也沒教好,死得不明不白。

  “四夫人!”

  有人在她耳邊尖叫。

  可李氏仿佛已經聽不到了,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地上。

  陸老夫人見李氏暈過去,氣得又罵了幾聲,可事到如今也沒了其他法子,讓人抬回去後,又問陸修遠,“老二,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宮裏不知道是副什麽樣子。

  他們現在出不去,又沒人能夠進來,“還有無咎......”她突然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他......”

  屋中眾人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又變了。

  陸修遠抿著唇沒說話,臉色卻十分難看,王氏更是白了一張臉,“不,無咎不會出事的,他絕對不可能出事的!”她的兒子怎麽可能會出事?!

  可如果——

  如果他沒出事,肯定早就尋過來了,哪裏會讓那些禁衛軍待在外頭?

  想到這。

  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陸寶棠直接哭了起來。

  滿屋子的呢喃、哭泣,突然有人跑進來,氣喘籲籲得說道:“侯爺,世子,世子他回來了!”

  “什麽?”

  “無咎回來了?”

  “走,快出去看看......”

  眾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走去,等他們走到外頭的時候,看見侯府大門敞開著,原本死守在外麵的一群將士全都倒在地上,鮮血流了一地,而陸承策一手握著還滴著血的繡春刀,單膝跪在地上,恍如地獄歸來的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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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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