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看著突然出現的陸重淵。

  陸昌平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那張蒼白的麵容微微揚起, 目光呆滯地看著陸重淵, 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慌張起來, 先前的鎮定全無, 手裏那盞茶也沒有握住,直接砸了個粉碎。

  “你......”

  伴隨著茶盞破碎的聲音, 是他驚慌失措的聲音,“你怎麽會在這?”

  陸昌平啞著聲音, 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不是去迎戰顧辭了嗎?!你怎麽會,怎麽可能出現在這?”

  他的人馬根本還沒派出去,就算陸重淵有天大的本事, 知道他們在皇宮的所作所為, 也絕對不可能這麽快趕到,除非......除非陸重淵一直都盤旋在京城外!

  除非他根本就沒去迎戰顧辭!

  除非陸重淵一早就知道他們所有的安排了。

  可是這怎麽可能?

  這陣子邊防沒有傳來顧辭再攻城的消息, 他們都以為是陸重淵的效果。

  難道......

  他看著陸重淵。

  本就蒼白的麵容更是青白一片, 雙唇輕顫,他手撐在圈椅的扶手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隻有喑啞和聲音在屋中響起,“這是你和顧辭的計謀?!”

  雖是疑問,語氣卻格外肯定。

  可怎麽會呢?

  他最知曉自己這位五弟的性子, 天生的薄涼, 朝中多年連個知己都沒有, 他怎麽會和顧辭認識,又怎麽會和他合謀?

  他......不明白。

  陸重淵耳聽著他這一字一句,卻連解答的耐心都沒有。

  冬日寒風蕭索,他站在原地,冷風拍打著他的披風,墨色衣角在空中盤旋,而他那雙銳利又薄涼的雙目仿佛在看死物一般,落在陸昌平的身上,聲音冷清,且沒有絲毫情緒,“扣起來。”

  “是!”

  他甫一發話,身後就有人應聲上前,把陸昌平扣了起來。

  陸昌平沒有一絲掙紮,他一直都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樣的時局該做什麽樣的事,他安安靜靜,甚至主動伸出手,可就在他被帶到陸重淵身邊,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停下步子,轉過頭,看著男人,問了一句,“你早就知道我和秦遂的安排了?”

  陸重淵聞言,垂眸,看了人一眼,半響之後,仿佛施舍一般,輕掀薄唇,與人一句,“你輸了。”

  僅僅一句。

  陸昌平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湮滅下去。

  不管陸重淵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結局都是一個樣......他輸了。

  他想大笑,卻連笑都笑不出,隻能死死盯著陸重淵,即使麵容再平靜,可那雙眼中的神色卻仿佛恨入骨髓一般。

  他就知道。

  這個男人是他的天敵,隻要有他在,他就贏不了!

  當初那支箭羽沒有要了他的命,他私下也沒再下手,一來是因為陸重淵雖然失勢,但身邊還是有不少能人,想要近他的身去動手並不如意。

  二來卻是因為......

  他很想看看陸重淵從一個天之驕子變成一個可憐的殘廢,會是一副什麽樣的狀況。

  誰能想到,這個可憐的殘廢竟然又重新站了起來,甚至知曉他們一切的布局和籌謀,他就像是一個伺機而動的猛虎,又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親自開了一條康莊大道給他們走,然後再把他們一網打盡。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真是......好啊!

  “哈......”

  陸昌平終於還是笑了出來,他的笑聲起初很輕,到後頭卻是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蒼涼,“哈,哈哈哈!”

  陸重淵沒有理會他。

  身後將士更是冷臉看著他,在陸重淵抬手之後,絲毫未留情麵的扣著陸昌平往外走。

  原本陸昌平帶來的那些人已經被盡數拿下,這會竟然已經卸了盔甲和佩劍,跪地求饒了,而陸昌平神情冷淡的看著這幅局麵,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等到他們走後。

  原本圍繞在門前的將士也逐漸退散。

  陸重淵抬眼,看向蕭知,臉上原先的淡漠盡數消散,就像是天邊陡然升起的日頭一樣,他的臉上也布滿了笑意。

  他看著人,笑著說道:“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原先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突然就紅了眼眶,像是喜極而泣一般,然後,不等他走過去,她就跟陣風似的,朝他跑了過來,直接撲入他的懷中。

  陸重淵有些怔忡地看著她的動作,一時不察竟被人撞得倒退了好幾步,手撐在她的腰上,好歹是站穩了。

  攬人入懷。

  他垂眸看人,一手撫著她的長發,一手撫著她的臉頰,見她眼睛紅紅的,臉一沉,聲音也低了下去,問道:“受委屈了?”

  蕭知搖搖頭,繼續埋在人的懷裏,啞著嗓音說道:“沒受委屈,就是想你了。”

  原本以為相思之情是可以抗住的。

  陸重淵不在的時候,她的生活和以前也的確沒什麽兩樣,該吃飯吃飯,該看書看書,該睡覺睡覺,但就在剛才見到他的那刹那,蕭知才發現這思念早已刻入骨髓。

  “十三天......”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喑啞得說了這麽一個數字。

  沒頭沒尾,陸重淵卻立刻就聽明白了,輕輕歎了口氣,他把人又抱緊了一些,重複她的話,“嗯,十三天。”

  她在城中念著他。

  他又何嚐不是在城外想著她?

  有多少次,他想什麽都不顧,直接回到城中看她,陰謀陽謀與他有什麽關係?那把龍椅由誰來坐,又與他何關?可最終還是咬牙忍了,不為旁的,隻因不想讓她失望。

  她既然想要盛世青天,歲月太平。

  他就為她穿上盔甲,披荊斬棘,掃清一切障礙。

  兩人餘後未再說別的,就這樣擁抱在一起,互相聆聽對方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呼吸。又過了一會,蕭知抹幹淨臉上的淚,從人懷裏出來,站直身子,說道:“陸昌平把端佑帝他們都扣在了未央宮。”

  “還有秦遂,他在朝政處......”

  陸重淵替她撫平微亂的頭發,點頭,“別擔心,我已經讓慶俞去處理了。”

  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一個將士的聲音,“都督,陛下和太子等人都已經回到章華宮了,秦國公也已經被拿下,陛下請您過去。”

  “嗯。”

  陸重淵聲音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朝蕭知伸出手,語氣溫柔,聲音含笑,“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蕭知看著朝她伸出來的這隻手,有些呆怔。

  她私下和陸重淵再親密的舉動都有過,可像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牽著彼此的手,還從未有過......便是以前,她膽子再大的時候,也從來沒跟陸承策於大眾眼前,這樣親密過。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不想拂卻他的意思。

  甚至有些歡喜。

  她喜歡陸重淵的坦然直白,也喜歡這樣和他毫不掩飾走在一起的樣子,纖細的手伸過去,主動和他十指相扣,在他的注視下,她先彎了眉眼,“走吧。”

  ***

  等他們走到章華宮的時候。

  殿中該在的人都在,秦遂和陸昌平跪在地上,端佑帝坐在龍椅上,顧珒服侍在一側,秦嘉坐在底下由太醫診脈,秦湘便在一側照顧著,就連陸承策,也不知道何時被救了出來,這會也在殿中。

  眼見陸重淵帶著蕭知進來的時候,除去跪在地上的秦遂和陸昌平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尤其是陸承策——

  在看到兩人十指相扣出現的時候,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更是在瞬間慘白一片。

  “潤之,榮安。”

  端佑帝朝兩人點頭,打了個招呼,他先把目光落在蕭知身上,仔細看了一眼,確定沒什麽大礙才又看向陸重淵,語氣和煦得說了一句,“今日多虧潤之了。”

  剛才已經有個將士同他稟報過了。

  原來陸重淵事先知道秦遂的安排,未免打草驚蛇,就遣了一隊兵馬蟄伏在城外,伺機而動。

  那個將士還說“這事原本是顧辭提醒的,他在夏國找到秦國公通敵的消息,可他知道僅僅幾封書信不足以令人信服,便隻能聯係陸都督......顧辭根本沒有叛國,也沒有打算攻城,這一切都是為了引出秦國公。”

  想起這些。

  端佑帝的神色還有一瞬地怔忡。

  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同陸重淵說了這麽一句,他就把目光落在了秦遂的身上,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驟然泛冷,此刻的端佑帝是真正的君主,“秦遂、陸昌平通敵叛國,忤逆犯上,押入天牢,不日處斬!”

  話音剛落。

  陸昌平仿佛早就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結局,連一絲反應都沒有。

  隻有秦遂......

  他白了臉,求饒道:“陛下,微臣知錯了,微臣是一時糊塗!”邊說,邊把目光轉向秦湘和秦嘉,“妹妹,嘉兒,你們快求求陛下,我不想死!”

  秦湘姑侄看著他這幅模樣,臉上亦有不忍,卻沒有說一句話。

  端佑帝隻處置秦遂,沒把秦家一幹人等都處置了,已經是網開一麵了......何況,秦遂今日的錯,實在是犯得太大了。

  要不是陸重淵等人及時趕到,剛才的局麵,根本不堪設想。

  ......

  秦遂和陸昌平最終還是被人帶走。

  殿中又恢複了原本的安靜,端佑帝本來想論功行賞,但他那副身子骨本就不好,剛才是撐著一口氣,如今見事情平定,一口氣上不來竟直接暈了過去。

  又是一番動亂。

  陸重淵卻懶得再理會這些事務,眼見端佑帝被人扶著去了裏殿就直接牽著蕭知的手走了出去。

  慶俞就在外頭,眼見兩人過來,忙拱手一禮,稟道:“都督,人都已經拿下了。”

  “嗯。”

  陸重淵點點頭,隨口吩咐,“你留在宮裏。”而後看向蕭知,商量道:“我們先回家?”

  “好。”

  這宮裏,她也不想待了。

  剛想離宮,可步子還沒邁出,另一隻手就被人扣住了,蕭知眼皮一跳,轉頭看去,便瞧見陸承策握著她的手,抿著削薄的唇,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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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