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蕭知要同她說話?還是去正院?

  這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交流了, 恐怕是有什麽事發生了也不一定......崔妤皺了皺眉, 她麵上不顯, 心下卻想了許多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頭一個念頭便是,是不是她管家的時候出了什麽差錯, 被人抓到把柄了。

  但細想一番,她自己先否決了。

  管家的事, 她每日都細心理得很清楚, 絕對不可能出事。

  何況她管家這麽久也不是一點心腹都沒有,倘若真的是管家上麵出了差錯, 恐怕早就有人來同她說道了。

  那麽——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崔妤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如意, 露了一個溫和且又親切的笑, 一如當年顧珍還在的時候, 柔聲問道:“如意,你可知道郡主找我過去是因為什麽?”

  如意眼觀鼻鼻觀心,四平八穩的說道:“世子妃過去便知道了。”

  說完。

  不等崔妤再開口,便徑直讓開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知道不可能從她口中打聽到自己想要的情況,崔妤抿了抿唇,倒也沒有再問......一行人往正院走去, 越靠近那邊,崔妤這顆心便越發不安穩。

  她總覺得有什麽自己掌握不住的事要發生了。

  ***

  而此時的正院。

  除了今日當值的陸家兩位老爺, 其餘人都在, 就連陸承策今日也因為休沐的緣故被請了過來, 不知道蕭知請他們到這裏來又不說話是什麽緣故,可大家也沒有發問。

  隻是時不時瞅一眼蕭知,見她四平八穩地喝著茶,想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樣子。

  到最後還是陸老夫人看不下去。

  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年紀,撚著佛珠,笑著問道:“榮安,你讓大家齊聚一堂,可是有什麽事要說?”

  “人還沒齊。”

  蕭知握著茶盞,淡淡道:“齊了,就知道了。”

  陸老夫人一聽這話,皺了皺眉,剛想再問,外頭就傳來一聲,“世子妃到。”

  緊跟著布簾掀起,如意領著崔妤走了進來。

  而原先一直沒有多餘麵部變化的蕭知在看到崔妤進來的時候,也終於舍得掀起眼簾看了一眼崔妤。

  察覺到右邊看過來的視線,崔妤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莫名的有些緊張,腳下的步子也有一瞬的錯亂,好在,很快她就穩住了心神,朝屋中各位長輩行了禮,而後便坐在了陸承策的身邊。

  她神態平穩,臉上表情也一如往日溫柔。

  唯有袖下的手輕輕交握著,掩飾著內心的緊張。

  陸老夫人看著蕭知:“這會人都來齊了,榮安,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蕭知點了點頭,也沒再拿喬。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然後朝如意抬了抬下頜。

  如意會意,往前走了幾步,福身一禮後,看著眾人說道:“今日郡主請大家坐在一道,隻因發現了一件事,前幾日我同郡主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以前伺候寶安郡主的舊人......”

  最後兩字剛落,崔妤猛地抬了頭。

  她終於知道今日這莫名的慌張是因為什麽了,先前突然消失的綠芙,如今莫名的會談......這一切原本不可能串在一起的事,因為“舊人”兩字聯係在了一起。

  她苦苦隱瞞的那件事,恐怕是瞞不住了。

  不。

  不是恐怕。

  看如意這副架勢,是肯定瞞不住了。

  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不管她再怎麽想維持,也維持不住。

  王氏皺了皺眉,奇怪道:“以前伺候寶安的人這麽多,即便碰到了又有什麽稀奇的?”

  “原本自然沒什麽稀奇的,可稀奇的是,以前在郡主麵前的二等丫鬟,一個月才不過幾兩月錢,她是怎麽做到離開侯府後穿金戴銀,還穿起了南邊最時興的妝花緞?”

  如意說話不疾不徐,但字字珠璣。

  說完。

  還看了王氏一眼,“恕奴多嘴,當初她們走得時候,侯夫人是多給了多少銀子?”

  “你問這個做什麽?”王氏被人盯著,覺得有些難堪,但頂著眾人的目光,尤其是蕭知的,還是撇嘴道:“多給了三個月的月錢,每家每戶都是這樣,我可沒少給。”

  “而且綠芙那丫頭,我記得是做錯了事,給她錢,還是咱們家裏心善呢,若不然按照她這樣的就該亂棍打死才是。”

  如意點了點頭:“三個月的月錢,頂多也就十兩銀子,而據我所知,綠芙家境並不算好。”

  “就不許人家嫁得好了?”陸寶棠懶得聽她說話,白了個眼,隨口攀扯一句。

  “三小姐說得也有道理,起初奴也是這麽想的,可後來......”她話一頓,目光似有若無的朝崔妤那邊看了一眼,見她猛然收縮的瞳孔,繼續道:“奴發現,綠芙回京之後竟然見了世子妃身邊的綠荷姑娘。”

  “兩人還起了一番爭執。”

  話音剛落。

  眾人的目光便都往崔妤身上看去,就連陸承策也跟著皺了眉。

  眾人看向崔妤的時候,如意的話卻還沒有停,她突然轉向陸承策,問道:“當初永安王府出事,世子爺下了口令,嚴令所有人不準和郡主提及此事,您可還記得?”

  這是陸承策最不想回憶的事情。

  他原先沉穩冷靜的麵容在這話落後,唰得一下就白了,撐在圈椅兩側的手收緊,臉色十分難看,半響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當初便是綠芙這個丫頭把事情捅到了郡主跟前。”

  “那會我還覺得奇怪,綠芙這丫頭平日裏看起來最是膽小不過,怎麽那個時候竟這麽大膽?後來才知道,原來永安王府出事之後,咱們的世子妃娘娘曾經找過她,還允諾了好一筆銀子。”

  “世子妃——”

  如意看著她,聲線很冷,“您說奴說的,對不對?”

  崔妤還沒有回答。

  坐在她身邊的陸承策卻在怔楞之後變了臉色,他沉著一張臉,轉頭看向崔妤,見她麵色蒼白,神色也有少見的慌張,聲音也逐漸冷了下去,“她說得是不是真的?”

  “我......”

  崔妤張口,她想解釋,可發現以前的舌燦蓮花、長袖善舞都在這個時候消失了......張口難辨,她甚至連說話都說不出了。

  如意已經回到了蕭知身後。

  而蕭知冷眼旁觀瞧了這麽一會戲,見崔妤這幅模樣,終於開口,她扯著嘴角,笑意很冷,“是不是的,讓那丫頭進來說清楚不就知道了?”

  “我聽那丫頭說,今日原本是和世子妃約在茶樓細談。”

  “想來——”

  她一頓,冷笑:“世子妃方才在茶樓枯等了很久吧。”

  雖然早就猜到綠芙被他們找到了,但真的從蕭知口中聽到這麽一番話,崔妤還是變了臉色,她呆坐在椅子上,麵無血色,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她轉頭看向身邊的陸承策。

  見他臉色沉沉,再無往日那副溫和模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袖子解釋,“無咎......”

  可不等她的手碰到。

  陸承策卻直接拂開袖子,他冷著臉,沉聲吩咐,“讓人進來!”

  他生平頭一次發這樣的火,屋子裏的人大多都嚇到了,好半會才有人出去吩咐。

  崔妤的手懸在半空,一如她此時的心,她生平頭一回察覺到不可掌控是個什麽滋味,迷茫、惶恐、害怕......她甚至想不到扭轉局麵的法子。

  綠芙很快就進來了。

  她一大清早就被人綁來了,後來得知綁她的人是陸家的五夫人,還愣了一下。

  可等他瞧見如意的麵孔時,卻立刻白了臉,甚至沒有怎麽逼問,她就吐出了全部的事實。這會她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看著這些熟悉的陸家人,哪裏還敢隱瞞?低著頭,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清楚,“當,當初是崔,世子妃找到我的。”

  “她給了我好大一筆錢,讓我同郡主說了那麽一番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綠芙微微發顫的聲音在屋中響起:“開始,我是不肯的。世子爺先前剛發了話,何況郡主那會即將臨盆,倘若知道這樣的消息,肯定會動胎氣。”

  “可後來——”

  綠芙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半響之後才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幾個兄弟出了事,急需用錢,我......我也是沒了法子。我,我沒有想到郡主真的會出事,我以為頂多就是動個胎氣。”

  “我沒想到郡主會大出血......”

  “更沒想到郡主會,會沒了孩子,還沒保住性命。”

  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輕,臉色也越來越白,說完全部的話,她再也忍不住了,一邊磕著頭,一邊哭著向陸承策求饒道:“我,我知道錯了,世子爺,您饒恕我吧,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任憑她怎麽磕頭,怎麽求饒,陸承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端坐椅子上,臉黑如墨,神情卻顯得格外平靜,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出聲,“就為了一點銀子。”

  “啊?”

  綠芙一怔,她呆呆抬頭,看著陸承策通紅到充血的眼眶,不等她張口,便又聽到男人重複道:“就為了一點銀子?”他嗓音嘶啞得厲害,仿佛冬日裏風幹的老樹枝在地上劃出摩擦的聲音一般。

  幹澀。

  又悲傷。

  “竟然就是為了一點銀子......”他想笑,卻又有些想哭。

  當初他自以為做足了一切安排,卻沒想到有人竟然因為這樣的原因,打亂了他的所有機會,如果那個時候,沒有人和阿蘿說這件事,如果她安安穩穩生下了孩子。

  如果......

  他日思夜想了許多個如果,卻被現實狠狠擊碎,他以為這一切是天命不可違,沒想到竟然是有人在背後攛嗦。

  “世子爺......”綠芙看著這樣的陸承策很害怕,她不自覺想往後躲。

  可陸承策卻已經不再看她了,他沉著嗓音,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還要來得冷漠,無情,他就這樣垂眸看著她,道:“把她拖出去,交由刑部處理。”

  綠芙一怔,半響反應過來,忙道:“不,您不能這樣做!我已經是自由身,您不能這樣做!”

  刑部那是什麽地方?

  她要是進去,還有命出來嗎?

  但誰會理會她的話?

  陸承策這廂剛發了話,便由一群人上前押著她往外走了,甚至怕她吵到裏頭的幾位主子,還捂住她的嘴巴,不許她發聲。

  直到腳步聲越行越遠,陸承策轉頭看向崔妤,那雙淩厲劍眉下漆黑的眼珠,直直望著她,仿佛地獄歸來的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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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