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西南王?

  屋子裏一眾人都被這一聲稟報弄得一愣。

  西南王楊善那是什麽人?

  大燕第一個異姓王, 與當今聖上有著過命的交情, 雖然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 二十多年前,今上還未登基, 有一次圍獵差點死於猛獸之口,是楊善冒著生命危險從猛獸口中救下了他。

  後來。

  今上登基。

  楊善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再後來,他自請去西南, 護一方太平,可以說,此人不僅是當今聖上的左膀右臂,更是今上最為信任的人。

  可是——

  楊善怎麽回來了?又或者應該問, 他怎麽到家裏來了?這麽多年,楊善隻有在今上生辰的時候才會回京一次,每次回來也不過待上幾天,與京中官員並未往來,與他們長興侯府更是從來不曾走動過。

  這好端端的。

  如今也不是今上的生辰,怎麽就回來了呢?還跑到他們家裏來了?

  可不管是因為什麽緣故,這都是不能得罪的貴人,陸老夫人哪裏敢耽擱?連訓蕭知都懶得訓了, 忙道:“快請王爺進來。”她一邊說, 一邊起身, 打算親自迎一迎。

  其餘人等也都連忙跟著起來了。

  陸重淵和蕭知倒是沒有動, 陸重淵是腿傷未好, 何況他和西南王若論功勳也算同等,自是不必起身迎他,至於蕭知......她是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

  楊善與父王也是異姓兄弟。

  記憶中那個嚴肅又和藹的男人還抱過她。

  可她記得楊善跟長興侯府沒什麽關係,他怎麽會到這邊來?而且......如今也不是端佑帝的生辰,他怎麽會離開西南,來到這邊呢?

  滿心的疑惑還不曾解開。

  暗紫色的錦緞布簾就已經被人掀起來了。

  蕭知腦海中的記憶也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正打外頭進來的男人身上。

  男人約莫四十多歲,一身黑色鑲金邊的常服,走起路來大刀闊斧,不像是登門拜訪的客人,反倒有些像在戰場巡視士兵的將軍。

  目光銳利,棱角分明。

  身上還席卷著一股子與京城格格不入的金戈鐵馬的氣息。

  不知是不是因為長途跋涉的緣故,他的眉宇之間看起來很是疲倦,就連眼下也有一片青黑之色。

  可他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陸家這些人根本不敢與他對視,甚至於在他眼睛掃過來的時候,紛紛垂下眼睫,恭聲喊他,“王爺。”

  陸老夫人雖有誥命在身,亦是長輩,但看到西南王,也隻敢乖乖的福身問禮。

  問完安。

  行完禮。

  她才敢小心詢問,“不知王爺駕臨,有失遠迎。”

  “無妨。”

  楊善嗓音醇厚,因為長途跋涉的緣故,摻雜了一些沙啞,他並未看行禮的那些人,而是巡視四周,最後停留在站在一個纖弱女子的身影上。

  女子低著頭,看不清麵貌。

  但其實她的樣子早就刻於他的腦海之中了。

  底下人呈上來的畫像與她這些年的經曆,件件樁樁,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腳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往她的方向邁過去,旁人低著頭並未察覺,唯有陸重淵直視著他,眼見他走得越來越近,淩厲的劍眉微擰。

  他原本距離蕭知有些遠。

  可這會卻推動輪椅來到她的麵前,不動聲色地擋在蕭知的麵前,攔了楊善的去路。

  楊善並未注意他的舉動,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蕭知的身上,約莫還有三步的樣子,他終於停下了腳步,看著她,聲調微顫地說道:“你,把頭抬起來。”

  她?

  蕭知一愣。

  難不成楊叔叔發現了什麽?她心下有些吃驚,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她跟楊叔叔有好幾年沒見麵了。

  更何況蕭知這個身份從未跟他見過麵,他怎麽可能知道?

  輕輕抿著唇,微垂的眼眸看到陸重淵緊繃的身形,以及陰沉的臉,恐他和楊善起了爭執,她把手輕輕按在陸重淵的胳膊上,察覺到他的身子微顫,緊繃的身形也跟著鬆懈下來。

  她沒有說話。

  隻是順勢抬起頭,朝楊善看去。

  不等她開口,便瞧見楊善睜大瞳孔,猛地退後一步,沉穩的臉上也跟著流露出一抹震驚。

  可很快——

  他又突然往前邁了兩大步,比之前兩人相隔的距離還要近,在蕭知驚詫的注視下,能夠看到楊善的臉上有著抑製不住的激動,就連眼中也閃爍的淚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知心下亦是不解,反倒是陸重淵方才緊繃的身形逐漸鬆懈了下去。

  他的臉色雖然還是有些陰沉,就連雙目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扣在扶手上的雙手卻微微鬆開,他半眯著眼看著楊善,心下閃過一個念頭,一個荒謬的念頭。

  蕭知和他提起過那塊玉佩的事,也和他說起過這具身體的過去,他未免日後生事,私下也遣人調查過......

  他查到姑蘇蕭家,也查到蕭芙未婚生孕,但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他這邊還尚未有個結果。

  可這會看楊善的模樣——

  難不成這具身體的生父,竟然是他?

  是了。

  那年楊善剿匪失蹤,正是在姑蘇。

  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想到昨夜她跟如意的對話,陸重淵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甚至比任何時候還要來得難看。

  如果真是楊善的話,她若要走,他真能留下她嗎?

  撐在扶手上的手驟然收緊。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陸老夫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楊善再說別的話,她這會對現在這幅狀況也有些雲裏霧裏,不明白為什麽這個西南王會一直盯著蕭知看,也不敢發問,隻好賠笑道:“王爺,您要不請上座?”

  楊善聽到這話也終於收回了一些思緒,不再像剛才似的,一直盯著蕭知看了。

  他閉了閉眼,然後收回視線,目視陸老夫人,語氣淡淡得說道:“不必,我不遠千裏回京,隻為一件事。”

  陸老夫人忙問道:“什麽事?”

  “我今日過來,是來尋找我失散多年的女兒。”楊善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

  屋中竟是嘩然一片,方才低頭垂目的一眾人也抑製不住自己的驚愕,紛紛抬頭看向楊善,西南王來尋找失散多年的女兒?

  不是——

  他來侯府尋找失散多年的女兒?所以,誰是他的女兒?

  有一個念頭從他們心中閃過,想到近來京中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蕭知的方向看去,不會,真是她吧......

  比起他們的驚愕。

  蕭知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瞪大了雙目,看著楊善。

  楊叔叔一生不曾娶妻,但她知道他曾經有個喜歡的人,十七年前,他因為剿匪的時候受了重傷,又和自己的屬下分散,跌跌撞撞的時候進了一個山崖。

  據他所說。

  他是被一個女子救了。

  那個女子獨自居住在山崖底下,以花草為伴,見他昏迷就把他帶回了家,悉心照料。

  日久生情。

  他跟那個女子過了很美滿的一段日子。

  但後來西南戰事告急,他沒有法子,隻好離開那個女子回了西南,允諾她再回去的時候就會娶她為妻,可等他再回去的時候,那裏卻已經沒了那個女子的身影。

  難道——

  蕭母就是楊叔叔喜歡多年的那個女子?

  驚愕。

  詫異。

  不敢置信。

  蕭知呆呆地看著楊善,好半響,也說不出一個字,還是陸老夫人開了口,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猶豫,“不知王爺......”

  不等她說完。

  楊善便已經目視蕭知,篤定道:“她,就是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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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