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崔家。

  今日是崔妤的大婚之日。

  原本天子賜婚, 又是和長興侯府聯姻, 來觀禮的人自然應該是數不盡數, 可這段日子京中那些勳貴、官宦世家因為朝中的事,可以說得上是人人自危, 哪還有這個閑情雅致去參加旁人的婚禮?

  何況——

  說到底這次事也是由王家和陸承策引起的。

  這京中官宦、勳貴都是打著筋骨的姻親關係,你隨便從這些出事的人家扯出一個人來,都能同那些勳貴世家扯上關係。

  因著這層緣故。

  他們也不願意來觀禮, 省得瞧見了陸承策就氣出一肚子火。

  早些時候送出去的喜帖也有不少, 那個時候人人都爭著搶著,就是希望能搭上崔、陸兩家兩條線。

  可如今呢?

  這都快到迎親的時辰了,外頭來的客人也不過三三兩兩, 有些是抹不開臉麵過來,有些是同崔家有著姻親關係的。

  稀稀疏疏的, 哪裏有半點新婚的樣子。

  加上今天這個陰沉沉的天氣,看得就讓人心裏發悶。

  難受極了。

  這其中最難受的自然是崔母崔夫人了。

  她膝下就一雙兒女, 崔妤是個貼心聰慧的, 她難免要多疼愛一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著等崔妤出嫁的時候要布置的喜慶, 要風風光光把她嫁出去。

  風光倒是有了。

  陛下賜婚,旁人幾世都修不來的福氣。

  可這喜氣, 卻是一絲都瞧不見, 天陰沉著, 心裏也跟壓著塊石頭似的, 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在悄聲說著,“這前段日子都是晴空明媚、萬裏無雲的好天氣,怎麽今日這天氣就糟成這個樣子了。”

  “你們瞧這頭頂的烏雲,好像就蓋著崔家這一塊,恐怕過會還得打雷下雨呢。”

  “噯,你們說會不會是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這樁婚事啊?你們想啊,這崔家小姐以前是跟誰結的親,那長興侯府的世子爺又娶過誰?這人死了才一年,就要另娶新人,擱誰都咽不下這口氣啊。”

  “我還聽說當年那位寶安郡主是大出血死的,這懷孕的女人死在床上,是進不了輪回的,恐怕她的冤魂還在四處飄著呢。”

  ......

  “母親,您怎麽了?”

  崔妤已經化完妝了,她從銅鏡裏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崔夫人,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細細沉吟一會就把人都打發下去了,等到屋子裏隻剩下她們母女兩人。

  她便走過去握住崔夫人的手,柔聲道:“母親在為什麽心煩呢?”

  “方儀。”

  崔夫人抿了抿唇,似是猶豫了一會,才喊了崔妤的字,“我這心裏總有些擔心。”

  崔妤聰慧,哪裏會猜不到崔夫人心裏在想什麽?笑著坐在她身旁,把頭枕在崔夫人的肩膀上,然後握著她的手,柔了嗓音,嬌聲道:“您呐,別去聽外頭的人胡說八道。”

  “這天氣有好有壞,很正常的事,哪裏能跟女兒的婚事牽扯到關係?”

  崔夫人往日也是個沉穩冷靜、殺伐果斷的主,可如今卻在崔妤的事上犯了愁,目光往下移,落在崔妤嬌嫩的臉上,卻是又歎了口氣,才把手覆在她的臉上。

  “本來想著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可如今......我總覺得委屈了你。”

  如果不是陸承策牽扯出了那些事,京中那些勳貴人家又怎麽可能把他們崔家都恨上?“日後你嫁到了陸家,平日與別家人情來往的時候,恐怕要受不少委屈。”

  崔夫人越想,心裏這口氣就怎麽也咽不下,偏偏她是正經書香世家出來的,張口半天也說不出個什麽,隻能握著崔妤的手,歎氣,“我越想,越覺得這樁婚事不好。”

  “您別胡思亂想了,無咎是陛下的親信,隻要陛下信任他,他在京中的地位就不會倒。”

  “隻要他不倒,女兒自然也受不了什麽委屈。”

  崔妤生怕崔夫人把這些事盡數怪在陸承策的身上,自然是想盡法子幫他說話,“再說了,這日子都是過出來的,好啊壞啊,旁人又能知曉多少?”

  “您呐,就放寬了心,女兒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她都這樣說了。

  崔夫人自然也說不了什麽了,何況就算再不滿意,事情也走到這一步了,外頭還有客人要她招待,也就收了心思,又同崔妤說了一番話後,便往外走去。

  等她走後。

  崔妤坐在椅子上,看著軒窗外頭陰沉沉的天,方才臉上還留存的笑意也消失的一幹二淨了。

  她不信天命,不信鬼魂。

  即便真的有鬼魂搗鬼,那個女人活著的時候鬥不過她,難不成死了還能變厲害不成?雖是這麽想,但崔妤撐在兩側的手,還是忍不住悄悄握成了拳頭。

  就連紅唇也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

  城中一條偏僻的巷子。

  慶俞趕著車,蕭知和陸重淵就坐在馬車裏頭,隨著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少,蕭知也壓抑不住好奇的心思,掀了車簾往外看去,他們走得是一條小道,四周偶有幾家鋪子,也是門可羅雀,十分冷清。

  “五爺,我們要去哪啊?”她轉頭問道。

  陸重淵靠著馬車,翻著書,聞言也隻是頭也不抬地說道:“過會,你就知道了。”

  這麽神秘?

  蕭知眨了眨眼,還想再問,外頭傳來“籲”的一聲,緊跟著是慶俞的聲音,“五爺,夫人,我們到了。”

  到了?

  蕭知握著手裏的車簾往外頭看了一眼,入目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民宅,看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呀,不過既然陸重淵帶她到這個地方來,肯定是有他的原因。

  也就沒多想。

  輕輕應了一聲,她就和慶俞扶著陸重淵下去了。

  看到陸重淵有些艱難地坐在輪椅上的時候,蕭知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陸重淵自從受傷以後就不愛出府,除了他的脾性以外,也有因為這雙腿的緣故。

  他最是驕傲不過。

  哪裏能忍受自己在旁人麵前露出一絲一毫軟弱的樣子?

  也不知他的腿,什麽時候才能治好......

  “怎麽了?”

  陸重淵見蕭知盯著他的腿,一副出神的樣子,便出聲問道。

  說話的時候。

  他輕輕抿起了唇,就連扣在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覺握緊了些,難不成這丫頭竟是發現了什麽?怎麽可能呢?柳述和慶俞都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她怎麽可能會發現?

  “啊,沒什麽。”

  蕭知連忙收回心裏那些無端的惆悵思緒,重新換了一個明媚的笑,看著陸重淵,“我們進去吧。”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推著陸重淵往前。

  門敞開著。

  外頭掛著一塊“李家食肆”的旗幟。

  陸重淵這是帶她來吃東西?蕭知還真的有些沒想到,不過她也沒說什麽,繼續推著陸重淵往裏頭去,能夠看到一個幹淨的院子裏擺著一些桌子、椅子。

  還有一男一女在洗菜說話。

  大概是聽到聲音,男的先轉了頭,剛想說一句“還沒到時間”,但聲音還沒發出,瞳孔已經睜得很大。

  “都督?”他驚訝道。

  說完,他忙把手裏的活計一放,搓幹淨手,快步朝人走來。

  蕭知發現這個男人雖然走得很快,但要是細看的話,他的右腳是有些跛的,正有些詫異這個男人和陸重淵的關係,就聽到他“撲通”一聲,單膝下跪,行了軍禮,激動到:“您,您怎麽來了?”

  “你已不是我的下屬,沒必要同我行這麽大的禮數。”

  陸重淵坐在輪椅上,聞言也隻是淡淡發了一句話,相較男子的激動,他的情緒顯得有些過於平淡了。

  可男子卻沒有受挫,起身之後,仍是激動得說道:“就算屬下離開軍營,您也是我的主子,一輩子的主子......”一邊說,一邊招呼起身後的女子,同她說道:“秀娘子,你快過來,同我一道拜見都督。”

  那被叫做“秀娘子”的女子,性子有些膽怯。

  不過聽到這話,她還是乖巧的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小跑過來,朝陸重淵等人行了一道禮。

  慶俞笑道:“好啦,李信,五爺今日就是過來吃個飯,你們這一道禮數,那一道禮數的,我瞧著都難受。”

  “是是是,都督,您快請進,屬下這就給您去準備吃的......”李信一麵說,一麵打算引他們進去,目光落在蕭知身上的時候,一頓,“這位......”

  “這是夫人。”慶俞幫忙回道。

  雖然早就知道都督已經成婚了,但之前他打聽過,是個孤女出生,那會他還總覺得都督受委屈了,倘若都督沒有受傷,就連王公貴族都能娶得?

  何苦娶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女呢?

  可眼前這位年輕女子,且不說長相不俗,就那一身貴氣,也是尋常人沒有的。

  還想再看。

  卻收到一抹淩厲的視線。

  李信心下一顫,忙收回視線,恭恭敬敬地朝她拱手一禮,“夫人。”

  蕭知笑了笑,柔聲道:“不必多禮。”一行人進去,等李信夫妻去沏茶的時候,蕭知就問陸重淵,“五爺,這是你以前的屬下嗎?”

  “嗯。”

  陸重淵不大習慣說別人的事,聞言也隻是點了點頭。

  這個悶葫蘆。

  蕭知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最後是把目光落在了慶俞的身上。

  慶俞會意,便笑著說道:“他早年是五爺身邊的近侍,去年戰役的時候,傷了右腳,軍營裏不可能養受傷的人,所以李信就被遣送回來了。”

  “五爺知道他的近況後,就讓屬下幫了李信一把,如今他就在京中開了一家食肆。”

  “其實——”

  慶俞一頓,偷偷看了陸重淵一眼,眼見他不曾說話,便又繼續說道:“夫人在京中不知道,咱們的軍營是十分殘酷的,你要是有用的時候,就得時刻準備好戰鬥,可你要是傷了手傷了腿,甭管您以前立過多少功,在旁人眼裏,你就是一個......”

  後麵兩字他不敢說。

  “其實當初有不少人都被朝廷遣送回來,那些將士以前也為大燕立過不少功,但受了傷之後也隻是拿了一筆沒有多少的撫恤金,都是五爺在私下幫襯,才讓那些將士們餘後的日子好過些。”

  “五爺他......”

  還想幫五爺再說幾句好話,可後頭的話還沒出口,陸重淵就已經淡淡發了話,“多嘴。”

  慶俞隻好閉了嘴。

  可即便他不說,蕭知也已經聽明白了。

  雖然早就因為這段時日的相處改變了對陸重淵的看法,但也沒想到,這個男人曾在私底下做過這麽多事,這個男人啊,看起來冷的要死,一點都不好相處,但其實,心腸比誰都要熱。

  有些好笑的握住他的手。

  嗓音也柔柔的,“這些都是好事,五爺幹嘛不許慶俞跟我說。”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在外頭,蕭知這樣毫無避諱的握著他的手,陸重淵的神情有些不自在,隱隱還有些別扭,但他舍不得掙脫她的手,便任由她握著。

  良久。

  他才說道,聲音也溫軟了一些:“這些不算什麽,何況,我也沒做什麽。”

  “可是——”蕭知的眼睛彎成月牙的樣子,聲音也嬌嬌的,“我覺得五爺很棒啊,特別棒,特別好。”

  “可能你覺得這些不算什麽,但對那些受傷了的將士而言,這卻彌足尊貴。”要不然剛才那個李信也不至於在見到陸重淵的時候,這麽激動。

  李信正好端茶進來,看到兩人這幅親近的景象,驚得連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他何時見過都督同人這麽親近過?

  別說這樣坐在一道握著手了,以前那些女人隻要靠近一點點,就能被都督毫不留情的直接甩手扔出去......不過吃驚歸吃驚,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把茶水放在桌子上,替他們倒了茶。

  然後接了蕭知的話說道:“夫人說得沒錯,當初要不是都督幫襯,我現在恐怕隻能留在山裏,靠種田打獵為生了,也就不可能娶到秀娘了。”

  他餘光看了一眼在外頭切菜的年輕女人,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

  ......

  很快。

  菜就上來了。

  三菜一湯,都是些家常小菜,旁邊還放了兩壺李信自己釀的酒。

  蕭知原本以為這些外頭的食肆做出來的菜不怎麽樣,但沒想到吃了一口,味道竟然意外的有些不錯,她略彎著眼,同陸重淵笑道:“五爺,很好吃哎。”

  “五爺以前是來吃過嗎?”

  “嗯。”

  陸重淵點頭,“我以前來吃過一次,李信的廚藝還可以,他那位夫人也是個不錯的,想著這裏的口感清淡,你應該會喜歡,便帶你過來嚐嚐。”

  蕭知笑眯眯的點頭,她的確挺喜歡的。

  大概是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她今日纏繞在心頭的那絲煩悶都去得一幹二淨了。

  剛想倒一杯李信自己釀的青梅酒,可手剛剛伸過去就被陸重淵握住了,疑惑的眨了眨眼,“五爺,你做什麽?”

  “不許喝酒。”陸重淵擰著眉,沉聲道。

  “可是,我很想嚐嚐看......”

  蕭知有些不舍的看著那壺酒,隔著蓋子,她都能聞見那股子香氣了,而且她也很久很久沒喝過酒了,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和人打著商量,“我就喝一點點,就一點點嘛。”

  陸重淵抿著唇,望著她。

  他本來對她就沒有什麽抵抗力,尤其是被她用這樣一幅楚楚可憐的臉盯著的時候,更是連一絲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了,也罷,今兒個這樣的日子,就算她真的想借酒澆愁。

  他也隨了她了。

  抽回手。

  蕭知見他同意,臉上的笑變得更加明媚了,她笑著給自己倒了一盞酒,撲鼻而來的青梅香,在這炎熱的夏日,讓人仿佛眼前一亮,輕輕抿了一口,那股子混著青梅的酸甜味道,更是讓她神清氣爽。

  雖然說隻喝一點點,但蕭知本來就是有些貪杯的,既然拿到了酒,又怎麽可能真的隻喝一點點?

  恐人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她一邊抱著手裏的酒杯,一邊哄著陸重淵同她說話,讓他轉移注意力,“五爺,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軍營裏的,打仗的,還有你在西北的時候......我都沒去過西北,都不知道那兒是什麽樣的。”

  陸重淵哪裏會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但既然已經決定了,他也就樂得縱她。

  他其實並不是那種多話的人,但見她想聽,也就緩緩同她說了起來,“我是十五歲去的西北,那會我是一個人去的,也沒有什麽功名,是從最低做起的。”

  這事。

  蕭知知道。

  那個時候,陸家那位大公子死了,所有人都以為是陸重淵害死了那位大公子,全家人都拿他當眼中釘肉中刺,又怎麽可能會幫襯陸重淵同朝廷討個功名?

  何況。

  就算他們要幫他,恐怕陸重淵也不願意。

  “我那個時候身體很弱,倒是被不少人欺負過......”他雲淡風輕的說著過去,看到蕭知收縮的瞳孔,也未曾把那些苦難的過去延伸下去,隻是笑著說起往後的事,“可我不要命,又有一股子狠勁。”

  “每次打仗,我都衝在最前頭,久而久之,立的功勞越多,官位也就越來越高了。”

  蕭知聽得有些酸澀,他那會才十五歲,原本也是勳貴世家出生,卻沒有一絲倚仗,一個人跑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才長成現在這樣。

  不想讓他再回憶這些苦難的過去,她勉強揚了一個笑,同他說道:“那西北呢?我聽說那兒風景很好。”

  陸重淵點頭,“那兒風景的確不錯。”

  至少比起這個繁華卻壓抑的皇城要好的多。

  兩人,一個人問,一個人答,陸重淵雖然言語不多,但句句都說在關鍵處,蕭知竟也能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把那副從未看過的西北景象在腦海中描繪出來。

  酒壺已經空了。

  蕭知原本還有些清明的腦袋,這會也暈暈沉沉的,她強撐著想把眼皮撐開,但怎麽撐都撐不開。

  陸重淵察覺出她的異樣,停下說話的聲音,皺了皺眉,問道:“你醉了?”

  “我沒醉。”

  蕭知晃著腦袋,磕磕巴巴的說道:“我以前在宮裏的時候,可以喝三壇......”她伸出手指,比了一個四,又搖了搖頭,改成一個三,“三壇桂花酒呢。”

  “才,才沒那麽容易醉呢。”

  還說自己沒有醉?

  陸重淵無奈的看著她,她若是清醒,又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還宮裏,她倒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他會發現她的身份。

  雖然。

  他早就猜到了。

  伸手,把她額前的頭發輕輕捋了一回,柔了嗓音同她說道:“乖,把酒杯給我。”

  蕭知雖然醉了,但還是很聽話的,眨了眨眼,見他一臉溫柔的樣子,也就順了他的話,“哦......”

  陸重淵伸手接過酒杯,置於一側。

  原本是想喊慶俞進來,打算帶她走了,但想起這段日子的苦悶和煩亂,他突然想再多待一會,隻有她不清醒的時候,他才可以肆無忌憚的望著她。

  伸手,撫向她的臉。

  他的手指冰涼,可她的臉卻熱得發燙。

  剛剛撫過去的時候,蕭知被凍得打了個顫,臉也偏開了一些。

  陸重淵握著她的手,桎梏著她的動作,難得的強硬,“不許躲。”

  蕭知倒也乖,真就不躲了,但她的語氣難免有些委屈,就連眼睛也跟蒙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似的,“你凶我。”

  這便是凶她了?

  倘若她知道他曾經想過的那些手段,豈不是得怕他怕得要死,稍稍鬆開了一些力道,卻還是沒有放開對她的桎梏,就這麽撫著她的臉,問她,“你是誰。”

  “蕭,蕭知。”

  陸重淵看著她,“說真話。”

  “唔......”蕭知眨了眨眼,又搖了搖頭,語氣含糊得說道:“不,不能說。”

  “為什麽不能說?”

  “哥哥說,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們會把我當做要怪的。”蕭知說完,眼圈就紅了起來,那裏頭的金豆子也一顆顆往下頭砸,“唔,我想哥哥了。”

  陸重淵被她的眼淚一砸,本來還對她有幾絲怨氣的心,冷不丁就抽疼了一下。

  歎了口氣,他把人攬進自己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我不會把你當做妖怪,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不用害怕。”

  “真,真的嗎?”

  蕭知抬頭看著他,小臉上還布滿著淚痕,嗓音也因為哭過的緣故變得綿軟了許多。

  等到陸重淵點頭。

  她像是又猶豫了好一會,這才偷偷附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那我偷偷告訴你,你不許和其他人說。”

  熱氣噴灑在他的耳廓上,有些癢,陸重淵握著蕭知的腰不自覺收緊了一些,聽人呼疼,忙又鬆開,他垂眸望著她,眉眼溫柔,嗓音也柔了許多,“好,我誰也不說。”

  “其實......”

  蕭知低著頭,絞著自己的手指,猶猶豫豫又好久,才說道:“其實,我,我是顧珍。”

  說完。

  她偷偷看了一眼陸重淵,見他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樣子,奇怪道:“你,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呀。”

  陸重淵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啊?”

  蕭知一愣。

  她仰著頭看著他,紅撲撲的小臉,水汪汪的眼睛,都是化不開的驚愕。

  陸重淵就這樣望著她,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著她微亂的頭發,不等她說話,就繼續問道:“那你現在還喜歡陸承策嗎?”

  蕭知一聽這個名字就皺起了眉,就連聲音都冷了好多,“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真的?”陸重淵不敢肯定,抿著唇,又問了一遍。

  “你們從小青梅竹馬長大,還有三年的夫妻情意,你......你真的,不喜歡他了嗎?”

  醉了的蕭知,還是有些小脾氣的,那是掩藏在她心底,屬於顧珍的性子,她一臉不高興的看著陸重淵,伸手輕輕推了他一把,“都說了不喜歡了,你還問,他這麽壞,我幹嘛要喜歡他?你,你也一點都不好,我不要跟你說話了。”

  她才多大的力道。

  陸重淵的身子一點都沒偏,反而讓他順勢握住了蕭知的手,“那你現在喜歡誰?”

  他的語氣有些艱難,說得也很慢,像是從喉嚨底部翻滾了無數遍才吐出來的字,帶著緊張和害怕,以及一抹藏不住的急切,問她,“你喜歡,陸重淵嗎?”

  ※※※※※※※※※※※※※※※※※※※※

  嗚嗚嗚。

  醉了的知知簡直是媽媽的心頭寶!

  明天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