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7章 人力媲神跡
  事實上,當朝百官中許多人最在意的,也是這個問題。

  在寧遠與閣老謝遷先後的治理之下,那黃河,是否也決堤了!

  若決堤,所謂功勞與否便隻得商榷了。

  若未決堤……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開州一帶的河道太難治理了,莫說此番勢頭的冰淩大水了,便是再少個三四分,以開州那河道情況來看,怕也要決堤。

  而就在百官疑惑之間,謝遷非但沒回答,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何謂決堤?”他這樣問。

  跟著,百官又有點懵。

  什麽是決堤?

  這麽簡單的一個詞,你一個博古通今的大學士也好意思問出來?

  “繁昌侯與老夫精心治水!”

  “這期間的工程浩大,便有堤壩加固。”

  “若諸位說的決堤是大水衝開堤壩的話,那……沒有!”

  “因為修築之後的堤壩十分的堅固,大水,一時半會還沒衝開。”

  平淡的言語間,宛如藏著悶雷的似的,氣象已顯現。

  霸氣,硬氣!

  莫管開州那邊的情況如何,僅僅是堤壩尚未被衝破,便足以列為一功。

  這情況放在其他地方是不敢想的,因為大水一來,激蕩洶湧,河水不斷侵蝕兩側堤壩,能擋住者寥寥無幾。

  若說來,其中主要功勞幹係還是在於水泥、人力、銀子的堆積與使用,說不好聽些,給“我”這麽多銀子、人力等,可能“我”也行。

  當然,莫管怎樣,寧遠、謝遷二人以這等力度擋住河水,功勞是不容置喙的。

  “那麽,謝公,容下官多嘴。”

  賈斌繼續問:“您修築的堤壩固然堅固,可大水無情,開州一帶可否被淹沒呢?”

  謝遷也不客氣,直接道:“淹了!”

  明明是一件虧心事,在他這言語下,竟仿佛理所當然,淹的很對一般。

  賈斌繼續追問:“景象如何?”

  謝遷硬生生道:“大水沒過堤壩,遍布幾十裏。”

  賈斌:“……”

  他開始回想上一次大水的景象,奏疏上說,大水至少輻射百裏。

  如此比較下來……寧遠、謝遷此一番治河,還真有幾分本事。

  可他仍舊不死心,繼續道:“百姓傷亡幾何?”

  謝遷梗著脖子道:“無一人傷亡,財產損失無算。”

  賈斌直接閉嘴,不敢再問下去了。

  財產損失這種事情誰都不好多說,比如上一次,萬千百姓家裏都被淹沒了,若真要算,那多數的房屋、米糧都沒了,損失可就不可計算了。

  至於百姓傷亡……不得不承認,寧遠和謝遷做的……又很好!

  河堤未被衝垮、河水遍布幾十裏、無人傷亡。

  這三點的功勞加起來,給寧遠加官進爵已沒任何問題了。

  還能說什麽?

  同樣是治理河道,上一次的徐貫徐公與今番比起來,著實相去甚遠。

  於是,一些人未免有些心底憤懣。

  感覺,很怪。

  今日,明明是準備對寧遠發難、狠狠彈劾一番的,結果卻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隨著謝遷一句句的講解,許多問題已然不攻自破。

  又能說什麽呢?

  而就在此間,謝遷再度抱拳。

  “啟稟陛下!”

  他轉身過來,垮了一步,激動道:“今番治河,本壓力重重。”

  “據先前諸多奏疏來看,此番甘肅冰淩大水來襲,來勢洶洶,萬不可擋!”

  “在這大水之下,前一次尚未遭災的上遊河段,此番也遭了災。”

  “故,臣以為,此番大水較於上一次,至少要猛烈三分。”

  “然,在繁昌侯寧遠束水攻沙法之下,防患效果甚佳!”

  “其沒過堤壩蔓延之大水,不過尺丈深。”

  “其大水,兩日而平!”

  他的言辭越發的激烈,到得後來,擲地有聲,聲震奉天殿!

  這聲音,猶若一道道悶雷,驚得朝堂百官皆是心頭一顫,驚懼萬分。

  尤其是最後四個字,更似那絕世神劍,直戳百官天靈蓋,以至於謝遷前麵諸多言語,包括那三點功勞都可以完全忽略不計。

  兩日而平!

  什麽意思?

  也就是那洶湧大水隻是在開州那邊激蕩了兩日……便逐漸歸於平息,不再沿著堤壩外溢蔓延!

  這是什麽概念?

  說不好聽些,若是教那老天爺睜眼看看,怕不是都要被亮瞎!

  太恐怖!

  幾千年來,絕無僅有!

  歸其原因主要還是這場水太大了,絲毫不遜色於往年夏日的大洪水。

  就是這等大水,綿延激蕩十餘日都已然少說,就如先前的開州,一場大水持續了多久?

  結果呢?

  兩日左右就平息了?

  開什麽玩笑?

  要知道,那開州的大水,可不僅僅隻有開州一帶,在上遊,還有大量的水正在洶湧而來。

  也就是說,在這兩日之間,開州那邊非但緩解了第一波大水,甚至還承擔了上遊千餘裏河道的巨量洪水。

  要將那樣一條大河的水排出,難度,非是一般的大。

  這是人力所能及的嗎?

  至少就目前來看,這片大地幾千年來,不知經曆多少朝代,不知多少能人誌士浮現,卻都無能為力。

  故——可稱神跡!

  以人力媲神跡!

  朝堂間,百官都快傻眼了。

  寶座上,弘治皇帝目光灼熱的望著寧遠所在的方向,心神,同樣激蕩如那大水,一股股心間氣恨不得立刻衝破肺腑。

  他極力忍著,沉聲道:“駙馬,你來說說其中因由。”

  寧遠便踏前一步,緩緩道:“稟陛下,臣以為,此番水勢之所以會瑞昌之快的恢複平靜,主要原因還是……水勢太大!”

  百官:“……”

  許多人皆斜眼,包括左前方的劉健、李東陽二人都不禁偷望著寧遠翻白眼。

  你小子在這裏……逗呢吧?

  水勢太大,難道不應該肆虐更久,災難更重嗎?

  結果……

  按照這意思來看,水勢越大,平和的越快,這大明,日後豈不是沒有大水災了?

  來了大水,啊,水勢大,平息的快。

  水勢小……那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左右無事,可不就是不會有水災了?

  寶座上,弘治皇帝卻是嚴肅幾分,稍微想來,仿佛破開一道大門似的,越發懂了。

  束水攻沙的原理是什麽?

  加快水流速度,衝走多餘泥沙!

  這沒有大水,尚且還要想法子加快水流速度呢,而今來了大水……豈不是……求之不得?

  而也就是在此番少見大水的衝擊下,大量泥沙被帶走,河道寬闊了,容納量自然也就上去了,繼而排出更多的水。

  “可永訣水患否?”弘治皇帝慎重的問。

  這問題,太大。

  古往今來,幾乎無人敢問。

  因為……幾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