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原來你當官了
  小廝從盤子上取下餃子,每人麵前放了一盤,又放一碗湯。道:“餃子上來,菜也馬上來。諸位要飲什麽酒?小店既有宜城的金沙泉,也有本縣釀的白酒。”

  “白酒!要白酒!”張炎急忙喊道。這一家店可比白天吃麵的店大得多了,而且幹淨得多。張馳不但點了餃子,還點了好幾個菜,張炎實在心痛花的錢。

  小廝答應一聲,快步去了。

  陳慶咽了口唾沫。道:“也好。這兩天我們走得乏了,飲兩杯白酒,晚上睡得香。”

  不多時,小廝又端了一盤鳳爪、一盤豬耳朵、一盤藕片、一盤拌鬆花蛋來。道:“涼菜上齊了,諸位請慢用。要不了多久,熱菜就會上來。”

  張炎連連道:“我聽人說,這餃子裏有餡,相當於菜了,你又何必再點這麽多菜?”

  張馳道:“你們遠道而來,路上辛苦,自然該吃得好一點。新野周圍都是駐軍,軍人嗎,吃的不講究,所以這裏菜也不精細。等酒上來,我們飲兩杯,早點歇息。”

  陳慶連連點頭:“好,好,十分好了!不怕賢侄笑話,我活幾十年,第一次吃這麽豐盛!”

  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盤裏的餃子,又看桌上的菜。

  小廝端來了酒。道:“這是去年的陳酒,不似今年釀的酒那麽烈。諸位慢用。”

  等小廝退下,張馳給父親和陳慶倒滿了酒。道:“白酒太烈,陳小娘子還是不要喝了。”

  定娘急忙低聲道:“我不飲酒。”

  張馳點了點頭,向定娘笑。舉起酒杯,道:“你們遠道而來,飲杯酒解解乏意。”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陳慶飲了酒,咂了咂嘴,才道:“這酒有些烈。我們鄉下也有賣白酒的,不是這個樣子。”

  張炎道:“鄉下的賣酒的都要攙水!這種店裏當然賣得實!”

  張馳笑了笑。道:“餃子涼了也不好吃。我們邊吃邊聊。還有兩個熱菜,馬上上來。”

  陳慶早就想嚐嚐餃子味道。聽了這話,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在嘴裏。猛咬一口,不由呲牙咧嘴。幾口吞下肚,道:“唉呀,這餃子看著涼了,沒想到裏麵還是這麽燙!”

  張馳道:“裏麵有餡的,一時之間不會很涼。吃的時候,可以先咬開,便就沒那麽燙了。”

  吃了幾口,陳慶道:“這餃子好滋味!與餛飩比起來,餡更加大,而且味道也好!依我看來,這樣一大盤,足夠吃飽了。賢侄,不知餃子比麵價值如何?”

  張馳道:“餃子裏麵有肉,比麵還是貴的。”

  陳慶連連點頭:“想來是如此。我吃著這餃子,裏麵全是肉,如何不貴?”

  鄉下地方,除了趕集的時候,都沒有賣肉的。想吃肉,往往都要等到年關等大節,幾家人合起來殺豬。他們的口味,大多會覺得豬肉香美無比。這種純肉餡的餃子,自然是世間美味。

  定娘小口吃著餃子,不時偷眼看一看張馳,心中有一種甜甜的感覺,又說不清楚。看他的樣子對自己還滿意,或許這就是自己這一生要一起生活的男人了。

  鳳爪、豬耳朵這些並不貴。這個時代,都算是邊角料,沒有多少人吃。新野這裏不同,主要客戶是軍人,喜歡喝酒,自然也喜歡這些下酒菜。

  吃了一會,熱菜上來。一個是大碗的梅菜扣肉,一個是板栗燜雞。味道下飯,量又多。

  看著桌上菜,張炎隻覺得心尖發顫。二郎這孩子,即使看上了定娘,也不必下這麽大的本錢。這裏是賣餃子的,隻要一人一盤餃子就足夠,吃得飽飽的。這麽多菜,要花多少錢?

  吃了兩塊肉,陳慶隻覺得心滿意足。這一輩子,還沒有吃的這麽豐盛。

  飲了杯酒,陳慶問道:“賢值,今日看衙門裏官吏的樣子,你在軍中做官了?”

  張馳道:“最近軍中整頓,我倒是升了官。現在是騎兵指揮使,隻不過還是下級軍官。”

  聽說是下級軍官,陳慶不由有些喪氣。看張馳的排場,還以為當多大的官呢,沒想到還是下級。

  營一級的軍官,步兵稱指揮使,騎兵稱軍使。不過王宵獵軍中沒有分,統一稱指揮使。

  王宵獵軍中,將以下都是下級軍官,將以上是高級軍官,將在中間稱作中級軍官。凡是說中下級軍官的時候,是說將和以下的軍官。說中高級軍官的時候,則是將和以上軍官。張馳做到指揮使,隻差一步就可以升為中級軍官,前途遠大。隻是鄉下人家,哪裏知道這些規矩?

  陳慶又問:“不知你這個指揮使,一個月多少錢?俸祿能不能養家糊口?”

  張馳道:“最近新印了會子,現在隻發俸錢,我在軍中吃住。一個月實發三十五貫足,雖沒有大富大貴,養家糊口應該是夠了。”

  “三十五貫?”陳慶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轉頭看看張炎,滿腹狐疑。

  張馳笑道:“我隻是剛升上來,發了兩個月俸錢而已。以前軍中沒有錢,俸錢經常發不足,人人都欠著一些。這次一下發足,把以前欠的也發了,手中有幾個閑錢。我還想著等有了機會,給家中幾十貫錢買牛,再修一下房子。恰好阿爹來了。”

  陳慶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相信的樣子。鄉下人家,一年才賺多少錢?張馳一個月三十五貫,簡直是天文數字。不要說養家糊口,這就是大員外了。自己隻想給女兒找個丈夫,沒想到一下撞上這麽一個人家,簡直做夢一樣。

  定娘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口中的餃子沒有嚼碎,一下噎住了,小臉漲得通紅。

  張炎也不相信。他知道兒子在軍中還不錯,但不足兩年,就升到了這樣高位,怎麽可能?

  王宵獵的軍隊新組建,軍官一部分來自舊軍潰將,大部分還是從士卒中選出來的。現在的下級軍官大多都是迅速升遷,一年由小卒升到指揮使的比比皆是,張馳並不稀奇。

  使勁吞了一下口水,張炎道:“先前家中接到你的信,說是最近升官了,就是升到指揮使麽?”

  張馳點了點頭:“不錯。現在我們軍中,許多人都是如此,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年初我援陝州,立了些功勞。前些日子救荊門,又有軍功在身,所以升得快。”

  張炎點了點頭:“二郎,你現在一月三十五貫,這樣多錢,我和你媽媽哪裏敢想?唉呀,有這麽多錢,不知要不要買些地。有一天你不從軍了,回鄉也做員外。”

  張馳笑道:“阿爹,我從軍不足兩年時間,升官更是最近的事。月俸雖然不少,卻沒有存錢,不必想這些。再者說了,軍中的軍官,都是把妻小接到新野城裏,哪個會回家鄉?我們要打金虜,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呢!即使贏了金虜,也還有其他的事。”

  “不回家了麽?”張炎有些失落。在他心裏,實在不知道兒子不回家,要幹些什麽。

  張馳道:“軍中事務繁忙,待遇又好,當然不回家了。若是以前,我有今日,應該把父母接出來供養才是。不過現在不同。王觀察就講,軍人的父母自有地方照顧,不必隨著自己東奔西走。現在的軍官都是照顧自己小家庭,家裏給些錢,日常事務自有官府照顧。”

  張炎道:“自你參軍,衙門裏確實來記過名字。不過一年多,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張馳道:“現在諸事新立,許多事情衙門還沒有做。以後時間長了,官員齊了,自然有用。”

  張炎歎了口氣:“我們家數十裏內,也沒出個當官的人。突然之間你做了官,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做。隻要你在外麵過得好就行,不必多掛念家裏。”

  張馳道:“阿爹,今時不同往日,世界已經不一樣了。你沒發現嗎?自王觀察到了襄陽,這裏改變了太多。農民的稅不那麽重了,市麵繁榮起來了。突然之間,大家的日子就一下好過了。”

  張炎點頭:“你這樣說倒也是。現在一畝田收三鬥,稅不多,幾乎家家都能吃飽穿暖。一年五十個役雖然不少,但都不安排在農忙時候。對了,現在官府號召,鄉下開了許多社。我與幾戶鄰居養鴨,隻是時間短,還沒有見到錢。倒是五郎在村子裏的柳編社,每個月能拿兩貫錢。”

  陳慶道:“你們說的是。先前在陝西,我們過的什麽日子?金人來之前,也隻是勉強糊口。等到金人來了,到處死人,十戶裏隻剩兩三戶。到了襄陽,才知道原來天下還有這樣好地方!”

  張馳道:“你們在家裏,見到的事情少,還不覺得有什麽。我是當兵的,跑的地方多,見到的事情也多。以前的軍隊什麽樣?能討好軍官,或許日子能過得下去。如果不被軍官喜歡,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有了性命。最近我們軍中整頓,對士卒不好的軍官,都被逐出軍去。我們這支軍隊跟以前大不相同,王觀察治理的地方,又怎麽跟以前一樣?隻要安心過日子,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