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尊重,是相互的
  葉淡煙越說越氣:“閑舟,你說是不是人都喜歡欺負老實人?因為老百姓太好說話,所以上位者不管是誰都能欺負他們?”

  容閑舟回答:“很多人都適應了百姓的溫順,都希望他們目不識丁,沒什麽想法,這樣就能任由這些人擺弄。”

  “隻是他們都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們再溫順被欺負到一定程度,到他們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會站出來反抗。”

  葉淡煙的眸光深了些,容閑舟又接著道:“就好比這一次,你一站出來振臂一呼,他們就都跟著來了京城,說到底,也不過是想為自己討回一點功道。”

  葉淡煙有些難過地道:“他們指著我幫他們討回一些公道,但是我卻讓他們失望了。”

  她在和皇帝達成共識後就給這些百姓傳消息,當時她真的覺得有些無顏麵對他們。

  反倒是他們勸她:“如果沒有世子妃的話,這一次我們不止會家破人亡,家裏的地都會被人收走,當地的貴族會趁機逼我們賣身為奴成為佃農,我們的子女再無出頭之日。”

  “而現在,我們不但能拿回自己的田地,還能拿到不錯的撫恤,這些都多虧了世子妃,至於水庫決堤真正的凶手是誰,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就算是知道了,殺了她也不能讓我們的親人複活!”

  “這世道如此,我們都別無他求,隻盼著能平安渡過一生,這樣就真的已經很好了!”

  “反倒是世子妃,你們在京城可得多多保重,我們幫不上你們的忙,隻能在家裏為你們立長生牌,盼著你們平安。”

  說這話是百姓的代表,也是一位教書先生,是個有見識有遠見的人。

  葉淡煙當初去刑部的時候就帶了他,正因為他看到了整個過程,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葉淡煙有多難。

  這幾天他也沒有閑著,在京中打聽了一些消息,對於時局也有了新的認知,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這已經是葉淡煙能為他們爭取到的最大的利益。

  葉淡煙笑道:“立長生牌就不必了,你們以後能安生過日子就行,如果要是覺得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可以去晉州。”

  “晉州雖然土地不如京郊肥沃,但是我父王愛民如子,絕不會讓水庫決堤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位教書先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朝葉淡煙和容閑舟長長一揖,眼裏有了幾分淚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葉淡煙此時想起這些事情,心情有些複雜,這天下之事,有時候是不是他們想要做什麽,而是被這曆史的洪流裹脅著,一定要去做什麽!

  她靠在容閑舟的懷裏道:“閑舟,你說他們回去之後會有安穩日子過嗎?”

  容閑舟微斂了目光,輕聲道:“他們經此一劫,家裏的親人死傷太多,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隻是人總歸要向前看,這些事情不管他們的心裏怎麽想,都已經發生了,再過上幾年,這些傷痛也就能漸漸忘記了。”

  葉淡煙輕咬著唇道:“我還是希望人世間能少些別離,少些痛苦。”

  容閑舟輕擁著她道:“這事很多時候非我們所願,人生有太多的變化,世事也太過無常。”

  葉淡煙的心情有些複雜,靠在容閑舟的懷裏心裏有些失落。

  容玉雪從一旁探出腦袋道:“嫂子,你別想那麽多了,這些麻煩事你丟給我兄長去煩,你這副樣子和你平時相差太多,我都不敢認!”

  葉淡煙伸手敲了她一下道:“就你話多!”

  容玉雪一向是個沒臉沒皮的,這會聽到葉淡煙的話也隻是嘿嘿一笑,完全沒把葉淡煙那一敲當回事,反正她皮厚。

  葉淡煙原本有些沉悶的心,被她這麽一攪和反倒輕鬆了不少,眼下這麽個世道,她看不順眼,除了自己去改變並沒有更好的法子。

  既然如此,那就放寬了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正在此時,容玉雪滿臉吃驚地道:“嫂子,你看那邊!”

  葉淡煙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整個人呆在那裏。

  隻見那些原本想要歸家的百姓,此時對著她所在的小土坡跪倒在地,然後磕了一個頭。

  葉淡煙的眼圈微微泛紅,看著那些百姓沒有說話,心裏卻莫名堵得慌。

  那些視百姓如草芥對他們沒有一分尊重的皇帝和官員,百姓們雖怕,卻並沒有敬。

  然這些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什麽都不懂,他們也是人,也懂得分辨自己的愛恨情仇。

  他們的感覺更加直接,誰對他們好,不用多加言語,他們都能感覺的出來。

  百姓們磕完頭就再次起身,緩緩前行。

  葉淡煙扭頭對容閑舟道:“這些百姓很好,對嗎?”

  容閑舟的眼裏卻多了幾分擔心:“他們是很好,但是有這一次事情在,皇帝隻怕心裏會更加不舒服。”

  葉淡煙倒笑了:“反正他看我們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多這一件事情不多。”

  容閑舟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最終並沒有多說什麽。

  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以皇帝的心胸和處事方式,這一次的事情怕是不會就這麽結束。

  隻是在他目前的能力,能做的事情並不多,且這裏還是皇帝的地盤。

  他回到驛館之後,立即就做了一些布署安排,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一個他簡直不敢相信的消息。

  他木木地站在驛館的庭院裏,清冷的臉上滿是憤怒。

  前來報信的人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道:“世子……”

  容閑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輕揮了一下手,報信的人低著頭退了下去,伸手抹了一把眼裏的淚。

  葉淡煙剛好過來看到這一幕,她有些好奇地問:“這是怎麽呢?”

  容閑舟扭頭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昨日出城的百姓,在離京之後,遇到了打劫的山匪,死傷殆盡。”

  葉淡煙的眼睛頓時瞪得大了些,滿臉的難以置信:“他們一行人走得慢,昨日出了城,頂多也就走出二十來裏地,哪來的山匪敢如此囂張,在京城之外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