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46】作妖的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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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晚霞紅透了紅牆。

  巫後坐在大氣恢宏的鳳椅上,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正殿。

  四周喧囂一片,她卻仿佛什麽也聽不到了,有使女與使徒抱著行囊打殿外匆匆走過,她也視若無睹。

  她穿著最華麗的衣裳,黑金綢緞,袖口寬大,裙裾迤邐而下,她妝容精致,戴著黑金鳳冠,仿若暗夜的女魔王。

  忽然,黎婼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太匆忙的緣故,跨過門檻時竟然絆了一下,踉蹌著跌進殿內,痛得她眼淚直冒。

  黎婼卻顧不上膝蓋與掌心的疼痛,爬起來朝疾步走到巫後的麵前,火急火燎地說道:“巫後!不好了!三長老帶人謀反了!長老殿已經被他們控製了!王宮也不安全了!您……您趕緊離開吧!”

  巫後沒有說話,目光也沒落在她的臉上,依舊直勾勾盯著前方。

  “巫後!”黎婼急了,“王宮的侍衛都在逃了!用不了多久三長老與二長老那幫人就殺進宮了!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不走。”巫後淡淡地說,“我是巫族的王後,我憑什麽要走?”

  黎婼道:“您是王後!但您是囚禁過巫王的王後!奴婢聽說,巫王痊愈了,他的小兒子也成為新的巫王了!魂羅刹也被那夥聖族殺死了!巫後!我們沒有勝算了!”

  若是魂羅刹還活著,哪怕所有人反了也不怕,可魂羅刹沒了,他們最後的保障也沒了。

  魂羅刹死時的動靜很大,壓根兒不必人稟報,王宮的人也知道它的氣息消失了,至於說周瑾成為了新的巫王以及巫王痊愈的消息,卻是三長老帶回長老殿的。

  若非如此,那些原本追隨巫後與大長老的人又哪兒來的膽子說反就反呢?

  原本,若是隻有三長老,他們大可將他與那夥兒聖族的細作捆綁在一起,汙蔑他勾結聖族細作,意圖謀反,偏偏如今巫王痊愈了,聽說還與三長老一個陣營了,這頂帽子便無論如何也扣不下去了。

  黎婼苦口婆心地勸道:“巫後!奴婢求您了!您先隨奴婢離開吧!有什麽事咱們從長計議!後位會有的!權勢名利都會有的!您不是失去它們了,您隻是暫時放一放,等您東山再起那日——”

  “夜央呢?”她話未說完,被巫後冷冷地打斷了。

  黎婼先是一愣,隨即答道:“紅鸞去找殿下了,她會帶殿下離開的,您也趕緊離開吧!”

  “放開我!我要母後!我要母後!”

  夜央甩開紅鸞,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

  “母後!”夜央奔向了鳳座之上的巫後。

  巫後的神色總算有了一絲波動,她抱住朝自己撲來的兒子,聲音微微發顫道:“你來做什麽?”

  “母後!他們都讓我離開!王宮出了什麽事?我為什麽要離開?我不是巫族的殿下嗎?我父親是巫族的王,我母親是巫族的王後!”

  巫後摸了摸他青澀的小臉,喃喃道:“沒錯,你父親是巫王,我是巫後,你不用離開!。

  “巫後!”黎婼大叫!

  紅鸞也追了進來,回頭望了望越發混亂的院子,道:“殿下!巫後!正門已經被長老殿的人接守了,趕緊從側門離開吧!”

  紅鸞說著,就要去拽夜央。

  夜央甩開她的手:“你放開我!我要和母後在一起!”

  紅鸞撲通跪了下來:“巫後!您不走,夜央殿下也不會走的!奴婢求您了!就當是為了夜央殿下!離開吧!”

  “不好了!巫後!”一名侍衛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大長老被抓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誰被抓了?”黎婼走到侍衛的跟前。

  侍衛戰戰兢兢道:“大……大長老!大長老帶著家眷打算逃出巫族,哪知走到半路,便被四長老帶人堵住了!聽說……是五長老與七長老告的密……”

  “可惡!”黎婼冷冷地拽緊了拳頭!

  四長老與二長老一脈,都是巫王的心腹,這些年沒少給他們使絆子,但礙於巫王在他們手中,他們也不敢鬧得太過,可他們心裏其實早憋了一口氣,隻等翻盤的那日要巫後與大長老好看,至於說五長老與七長老,二人原是三長老的至交,之所以會追隨巫後全是三長老從中遊說,而今三長老與巫後反目,他們自然也倒戈了。

  “巫後,您也不想夜央殿下出事吧……”紅鸞苦苦規勸。

  巫後看著懷中的兒子,終於還是心軟了,對紅鸞道:“好,我們走!”

  “我看誰敢走!”

  伴隨著一道威嚴冷肅的聲音,三長老威風赫赫地出現在了殿門口。

  紅鸞麵色大變,忙張開雙臂將巫後與夜央殿下護在了身後。

  黎婼則是朝後瑟縮了一小步,警惕而又心驚地望向三長老。

  三長老大步流星地邁入殿中,對座上的巫後道:“今天,誰也別想離開這裏!”

  黎婼冷聲叱道:“三長老!你瘋了嗎?這是王宮,巫後沒有召見你,你卻敢帶著軍隊殺進宮來,你想逼宮造反嗎?”

  “逼宮造反的是你們!”三長老痛斥,他看了眼麵色冰冷的巫後,說道,“巫後不會忘了自己這些年都做過些什麽事吧?”

  巫後冷笑:“不要扯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做過什麽你最清楚,你還是我的幫凶,你不過是見我大勢已去,拿我開刀去討好你新主子的歡心罷了。”

  三長老對天拱了拱手道:“什麽新主舊主?巫族,從來隻有一個主人,那便是巫王殿下!”

  “哈哈哈哈……”巫後仰頭笑了,“聶承恩啊聶承恩,你厚起臉皮來,真是連本後都自愧不如呢,你要效忠他,早幹什麽去了?他被我囚禁在巫王宮時,怎麽沒聽你說,他是你唯一的主子?”

  三長老被揭掉了麵紗,竟然沒有惱羞成怒,更沒有當場失態,他隻是很冷靜地望向巫後:“巫後既然這麽聰明,就該明白我為何要反你!”

  巫後的笑容滯了一下:“是因為聶婉柔?”

  三長老冷聲道:“沒錯!你們殺了婉柔!還試圖瞞著我,拿我當傻子一樣替你們衝鋒陷陣!婉柔在溫家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連死了還要被你們利用!你讓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巫後涼薄地笑了一聲:“你真心疼你女兒,當初就別把她嫁過來呀,你不也是賣了她為自己謀個好前程嗎?”

  三長老咬牙道:“當初若不是你們欺騙我,我又會信溫旭是個可以托付終身之人?”

  巫後眉梢一挑:“那聶婉柔嫁入溫家之後呢?你發現溫旭並非良人之後呢?你為何沒將她解救出來?說白了,你對你女兒的疼愛也不過如此罷了,失去了才知道扮演一下慈父,你不覺得很可悲嗎?”

  女兒家嫁了人,哪兒有說散就散的道理?別說巫族沒這樣的先例,便是有,兩大家族的聯姻也牽扯了太多的東西,牽一發動全身,一子錯,步步錯,滿盤皆落索,絕不是那麽容易抽身而退的。

  但那是三長老從前的顧慮,自打經曆了這麽多事,三長老覺得權勢也好,名利也罷,甚至家族榮耀都沒有骨肉親情來得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便是拚著不做巫族的長老,也會將女兒從那個牢籠中解決出來。

  當然,巫後這麽說,絕不是真的在為聶婉柔打抱不平,她在激怒三長老。

  她不好過,就誰也別想好過!

  三長老險些上了當,萬幸是回過味來了,三長老正色道:“巫後似乎有不少話想說,那不如去天牢裏,好好地與獄卒說吧!”

  言罷,他打了個手勢,一群身穿鐵甲的侍衛呼啦啦地湧上前來。

  夜央唰的坐直了小身子,怒目而視道:“你們要對我母後做什麽!”

  三長老道:“夜央殿下,這裏不幹你的事,還請你先移步寢殿,回避一二。”

  夜央隻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他還小,沒參與巫後與大長老的混賬事,三長老再想報仇二人也不至於將氣撒到夜央的頭上,更何況,夜央是巫王親兒子,虎毒尚不食子,三長老又哪裏有膽子動他?

  “你讓本殿下就回避!你算個什麽東西!”夜央抄起一旁的燭台,朝三長老狠狠地砸了過去。

  三長老沒有閃躲,額頭被砸了個正著,瞬間破了個血窟窿。

  侍衛們握住長矛往前走了一步。

  “住手!”三長老說。

  侍衛們頓住了。

  夜央站起身來,虎視眈眈地望向他們:“我在這裏,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動我母後一根頭發!”

  眾人麵麵相覷,不由地朝三長老望了過去。

  巫王與巫後早已水火不容,不必巫後下令,三長老便明白自己可以逮捕她,夜央卻不同,巫王一日沒下令,三長老便一日不敢輕舉妄動。

  就在場麵一度陷入糾結時,巫王到了。

  這是巫王痊愈後,頭一次落落大方地出現在人前,他的毒瘡沒了,恢複了往日的容貌,隻是比起十年前,眼尾唇角都多了一絲歲月的痕跡。

  “紅鸞,把夜央帶回他的寢宮。”巫王冷聲吩咐。

  紅鸞不著痕跡地看向巫後,見巫後微微點頭,她躬身應下:“是。”

  紅鸞握住了夜央的胳膊。

  “我不走!”夜央掙紮。

  巫王雙目一動,夜央的眼神呆滯了一下,當即停止了掙紮,乖乖地跟著紅鸞離開了。

  黎婼垂下眸子,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為什麽帶夜央回寢宮的是紅鸞?明明平日裏,自己與夜央走得更近,自己才是夜央殿下更信任的使女。

  紅鸞與夜央在一起,這意味著巫王也會留下紅鸞的命,至於自己,那可難說了。

  “你們幾個,先退下。”巫王對三長老說。

  “是!”三長老帶著侍衛退下了。

  黎婼多希望巫後也讓自己退下,那樣她便能伺機逃走了,可惜,巫後一個字也沒說。

  巫王開口道:“我不會殺你,你是夜央的母親,我不希望他成為一個沒娘的孩子,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巫後驚訝又自嘲地笑了:“夫君原來這麽疼夜央啊,為了他,竟然可以放過我這個眼中釘。”

  巫王道:“我從來沒有拿你當過眼中釘,我要處置你,是因為你觸犯了族歸。”

  巫後冷冷地笑了:“族歸?一個愛上聖族人的巫王,有資格在這裏與我談族歸嗎?”

  巫王定定地說道:“阿煙她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她隻是恰巧是聖族人而已。”

  “是嗎?”巫後瘋魔地笑了幾聲,“這話你信嗎?你忘記她是如何潛入巫族,如何勾引你這個有婦之夫了?”

  巫王的眸子裏掠過一絲譏諷:“有婦之夫?溫琳琅,我們的親事是怎麽一回事你心知肚明,不用我幫你回憶!再還有,阿煙沒有勾引我,早在與你大婚前,我便已與阿煙在巫廟拜堂成親,阿煙才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你胡說!”巫後捏緊了手指。

  巫王望進她的眸子,眼神沒有絲毫閃躲:“我沒有胡說,是你不信!”

  “你為何一定要嫁給我?我心裏有人了,而且我和那人拜過天地了,就算我娶你,你也不是我的原配嫡妻!”

  當年巫王拒婚的話無情地閃過巫後的腦海,巫後感覺自己的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隨時可能從鳳座上跌下來!

  往事不堪回首,巫王並不想一陣緬懷過去,也並不覺得自己無辜,當年的他不夠強大,護不住阿煙,不得不向家族與長老殿妥協,他沒對溫琳琅言明是因為沒有言明的必要,溫琳琅不會信他。

  就連眼下,他也不確定溫琳琅是不是真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不過怎樣都好,從今往後,他不會再見溫琳琅了。

  屋外,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巫王扭頭望去,麵上浮現起一絲悵然:“我第一次見阿煙,就是在這樣的雨天。”

  他撐著一把傘,在煙雨迷蒙的街道上緩步走著,突然,一個身著紫衣的小姑娘撞到了他的傘下。

  “抱歉啊,我沒帶傘!我就躲一下!”

  稚嫩的臉龐上,雨水如珠,明眸皓齒。

  一眼便是萬年。

  “你去思過崖了此殘生吧。”

  死了一了百了,痛苦地活著有時才是最殘忍的懲罰。

  巫王轉身離去。

  “陛下!”溫琳琅叫住了他,“你可還記得十五年前……你給一個姑娘送了一把傘?”

  巫王擰了擰眉:“不記得了。”

  溫琳琅癡癡地笑了,笑得眼淚都冒了出來,她手心拽著那把傘上的墜子。

  他有他的一眼萬年,她又何嚐不是?

  她不甘心!

  十幾年夫妻之情,她不信!

  “陛下,這些年你究竟有沒有……”

  “沒有。”巫王冷漠地打斷她的話,“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一次也沒有。”

  巫後聲音顫抖:“那你還娶我……”

  巫王冷聲道:“是你們溫家逼的,為了給阿煙解藥,便是讓我娶一個男人,我也可以。”

  溫琳琅終是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來,倒在了地上……

  ……

  陽光明媚的院子裏,三個小黑蛋抓著木劍在草坪上跑來跑去。

  “打打打打打打!”小寶叫。

  “呔!”二寶叫。

  大寶不叫,他隻是特別霸氣地撲過去把兩個弟弟都壓倒。

  小寶、二寶被壓得直翻白眼、狂吐舌頭!

  屋子裏,燕九朝與俞婉靜靜地站在軒窗後,看著幾個打鬧的小家夥。

  燕九朝雙手背在身後,一板一眼地說:“我覺得十分有必要和你說一下大寶二寶以及小寶的事,沒錯,如你所見,他們是我兒子。”

  俞婉擺擺手:“我懂我懂,從今往後他們也是我兒子,我會待他們視如己出的!”你做鬼王時,就已經這麽和我說過了,姐姐早輕車熟路了好麽?

  燕九朝正色道:“你不懂,他們隻是你弟弟,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你永遠都取代不了她!”

  “哪個她?”俞婉挑眉。

  燕九朝神色憧憬:“我心裏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