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44】小黑蛋喲(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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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蠱廟傳來了撞鍾的聲音,渾厚的鍾聲在群山間徐徐飄蕩,喚醒了寂靜的清晨。

  另一座山峰上的庵堂也聽見了蠱廟的鍾聲,庵堂中的尼姑們開始了一日的勞作。

  這座庵堂早些年已經廢棄了,可幾年前住進來幾個尼姑,於是又重新有了香火,隻不過附近的蠱廟實在信徒眾多,相較之下,庵堂就不可謂不冷清了。

  庵堂一共隻有三個尼姑,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尼姑,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尼姑,以及一個四十多歲氣質出眾、容貌端莊的中年尼姑。

  庵堂的香客並不多,往往十天半個月也來不了一兩個,饒是如此,這間庵堂也穩穩當當地開下來了。

  三人聽到撞鍾聲便起床洗漱,隨後做了早課,簡單吃了點齋菜便開始各自忙活手頭的事了。

  簡簡單單的衣食住行,並不需要太複雜的勞作,老尼姑與小尼姑的事兒多不多,隻中年尼姑額外劈了一個小花圃,種了些鮮豔的花花草草。

  她打理完花草時,小尼姑將兩個木桶不客氣地扔到了她腳邊:“該去打水了!你別指望我一個人去!”

  中年尼姑沒說什麽,彎腰拾起了木桶,到牆邊找了條扁擔,將木桶擔在肩上。

  小尼姑也擔了兩個桶子,與她一道出了門。

  打水的地方不算遠也不算近,出門往東,步行兩裏地便是一條清澈的小溪,二人用木桶打了水,用扁擔挑著往回走。

  中年尼姑實實在在地裝了大半桶水,小尼姑懈懶,裝模作樣地舀了一滿桶,卻在中年尼姑轉身後倒了大半回溪水中。

  中年尼姑走著,不經意回頭望了小尼姑一眼。

  小尼姑眼神一閃,凶她道:“看什麽看!走你自己的!別一會兒摔了來怨我!”

  中年尼姑依舊沒說話,擺正了腦袋,目不斜視地將水擔回庵堂了。

  小尼姑偷懶成性,原就隻裝了一小半,一段路後仍嫌重,又偷偷地倒了一點,等她抵達庵堂時桶子裏幾乎不剩多少水了。

  小尼姑裝模作樣地將水倒入水缸,隨後對中年尼姑道:“都怪你啊,打那麽少,這點水怎麽夠吃?你再去挑兩擔水來!我要做飯了!”

  中年尼姑道:“我一個人挑不了那麽多,要麽你和我一起,要麽今天誰也沒水吃。”

  小尼姑還想辯解兩句,堂屋的老尼姑開口了:“吵什麽吵?還不去擔水!”

  小尼姑不敢強嘴,哼了哼,挑上扁擔去了。

  這一趟,她依舊隻把桶子裝了一小半。

  然而就在二人擔水歸來時,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躺在路邊的孩子。

  那孩子黑極了,看上去不足三歲,胖胖的小身子,剃著光頭,特別像個圓乎乎的小黑蛋。

  二人的目光一下子被這小黑蛋吸引了,她們從未見過這麽可愛的小黑美人,隻一眼,便讓她們移不開視線了。

  二人都放下了肩上的水桶,朝小黑蛋走過去,中年尼姑蹲下身來,輕輕地拍了拍小黑蛋的肩膀。

  小黑蛋悠悠“轉醒”了,他睜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黑珍珠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來轉去,直把人的心都要萌化了。

  看他的衣裳,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而這附近是蠱廟,不時有來參拜的信徒與香客,二人猜測這孩子可能也是一個小香客。

  中年尼姑輕聲問道:“小家夥,你怎麽會躺在這裏?你與家人走散了嗎?”

  小黑蛋萌萌噠地看著她。

  中年尼姑溫柔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和爹娘一起來的?”

  小黑蛋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什麽意思啊?”小尼姑不解。

  中年尼姑道:“和爹一起來的?”

  小黑蛋搖頭。

  中年尼姑又道:“和娘一起來的?”

  小黑蛋點頭。

  中年尼姑會意,對一旁的小尼姑道:“應當是和他娘走散了。”又對小黑蛋道,“你先隨我們回庵堂,一會兒我們把你送回去。”

  中年尼姑挑上扁擔,見小黑蛋沒跟上來,她想了想,放下扁擔,將其中一桶水倒掉,把小黑蛋放進桶子裏,一頭挑著水,一頭挑著小黑蛋,頂著烈日地回了庵堂。

  小黑蛋盤腿坐在桶子裏,隻露出一顆圓溜溜的小光頭,更萌了。

  回到庵堂後,小尼姑放下水桶,要去抱小黑蛋,小黑蛋卻不讓。

  “我來吧。”中年尼姑將小黑蛋抱了出來,“他家人應當就在附近,我把他送回去。”

  小尼姑不甘心,她想抱小黑蛋,把小黑蛋送回去,奈何小黑蛋不理她,早知道,她就該第一時間去叫醒那孩子,把孩子放進她的桶子裏挑回來。

  小尼姑跺跺腳,氣呼呼地回屋了。

  中年尼姑與老尼姑打了招呼,老尼姑嗯了一聲:“你去吧。”

  中年尼姑牽著小黑蛋的手下山了。

  二人剛到山腳,一輛馬車徐徐地駛了過來,不偏不倚地停在二人身旁。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小黑蛋興奮地嗯了一聲,鬆開牽著中年尼姑的小手,朝馬車撲了過去。

  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公子,小公子將小黑蛋抱進了懷裏,小黑蛋拿腦袋在小公子的懷裏蹭了蹭。

  小公子柔聲一笑:“大寶想娘了嗎?”

  是女子的聲音。

  且她自稱……娘?

  大寶點頭點頭,小手手緊緊摟住娘親的脖子。

  俞婉抱著大寶,衝眼前的中年尼姑行了一禮:“大伯母。”

  乍然被個陌生女子認出身份,譚氏就是一愣。

  俞婉客氣地說道:“我是阿婉,我爹是赫連北煜。”

  譚氏更驚訝了:“北煜他……”

  俞婉點點頭:“是,他回來了,請大伯母到車上說話。”

  俞婉沒攜帶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甚至為掩人耳目,馬車也是半路租來的,譚氏完全有道理拒絕俞婉,可譚氏沒有這麽做,她深深地看了俞婉一眼,提著衣擺上車了。

  俞婉抱著大寶上了馬車。

  譚氏道:“我時間不多。”

  俞婉道:“我長話短說。”

  譚氏微微地點了點頭。

  俞婉把大寶放在一旁,讓大寶自己玩去了,她則壓低了音量,鄭重地看向譚氏道:“我爹當年摔下山崖被人救走了,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大周,個中細節三言兩語說不清,回頭等有合適的時機我再向大伯母和盤托出,我今日來主要是為了弄明白兩件事,一件是大伯練功走火入魔的事,另一件就是大伯母與大哥被逐出家門的事,我想知道它們……是不是都是大伯母幹的?”

  譚氏的反應比俞婉想象中的冷靜。

  俞婉猜測她接下來會怎麽說,是會下意識地做出反駁,還是——

  “這不是你該插手的事。”譚氏道,“已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要追查,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譚氏的回答也出乎了俞婉的意料。

  這幾乎是變相承認當年的事有所隱情了,對著自己這個隻見了一麵的侄女都能輕易地道出其中的玄機,為何對赫連北冥苦苦隱瞞了這麽多年?

  “大伯母,你為什麽要給大伯下毒?”俞婉直接跳過了她究竟下沒下毒這個問題。

  譚氏頓了頓,竟然也沒否認:“我說過,有些事,你們不知道為好。”

  俞婉看著她道:“你恨大伯嗎?”

  譚氏麵色如水道:“你該問,他恨我嗎?”

  俞婉問的是事件的起因,而譚氏問的是事後的結果。

  俞婉低聲一歎:“大伯不知道他中毒的事與你有關,但赫連笙的事……我也不知道大伯知不知道你是有所苦衷。”

  所以你問我,大伯恨不恨你,我也不知情。

  譚氏淡淡地站起來:“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和笙兒都與赫連家無關了,你們都且珍重。”

  “大伯母!”俞婉叫住她。

  譚氏回頭看了她一眼:“為了你自己也好,為了赫連家也罷,就當自己今日沒來過,有些事,你查不得,有些人,你鬥不過。”

  俞婉一臉迷惘。

  鬥不過……誰?

  “女君殿下!”

  女君府中,侍衛長莫桑神色匆匆地來到女君的書房。

  女君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沉沉地看向他道:“是有駙馬的消息了嗎?”

  莫桑抱拳道:“有侍衛望江樓碰見駙馬了,駙馬不肯回府!”

  女君一巴掌拍著站了起來:“他為什麽不肯回府?”

  莫桑讓她強大的氣場壓得躬了躬身子,低下頭說道:“屬下不知,駙馬不肯與我們說話,屬下隻得來請您示下。”

  女君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撇下手頭的公務道:“帶路!”

  “是!”

  莫桑為女君備好馬車,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望江樓,可誰也沒料到的是二人竟然撲了個空。

  女君怒道:“駙馬呢?”

  一名侍衛道:“回殿下的話,駙馬走了,他不許我們跟著,說……說若是敢違抗命令,就砍了我們的腦袋……”

  如此大的權利自然是女君賦予駙馬的,女君是為了表達自己對駙馬的看重,同時不讓世人將駙馬看輕了去,哪知最後竟成了砸到自己腳的石頭。

  女君深吸一口氣,壓下滔天的怒火:“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找?”

  “是……是!”侍衛們一哄而散。

  莫桑神色凝重地陪在女君身側。

  “你怎麽不去找?”女君冷聲問。

  莫桑若有所思道:“屬下在想,駙馬會不會是去了什麽特別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女君喃喃,電光石火間,她眸子一亮,“賣糖葫蘆的鋪子!”

  那是那個孩子常去的地方……

  大寶讓娘親單獨帶出門了,二寶與小寶的情緒很低落,吃嘛嘛不香,玩嘛嘛不爽,燕九朝看著兩個小家夥悶悶不樂的樣子,最終決定帶他們出去買糖葫蘆。

  一聽有糖葫蘆,二人蹦起來了!

  二人讓燕九朝拉著小手,一蹦一跳地走在大街上。

  駙馬早早地在不遠處等著了,他不確定自己能等來想見的人,他隻是那麽傻乎乎地守著,他先是看見蹦出巷子的小寶,接著是……另一個小寶?

  他驚呆了。

  有兩、兩個孩子啊?

  小寶、二寶一見糖葫蘆,爹爹也不要了,撒開腳丫子噠噠噠地跑過去!

  “要、要、要!這個!”小寶踮起腳尖,指著櫃台上的一串最大最紅最亮的糖葫蘆說。

  “好嘞!你要什麽呀?”老板拿下糖葫蘆遞給小寶,又看向了呼哧呼哧跑來的二寶。

  “二寶要,這個!”二寶指著一串亮晶晶的糖橘子說。

  老板把糖橘子拿給了二寶。

  駙馬看著兩個黑不溜秋的小光頭,笑得看不見眼睛。

  很快,燕九朝閑庭信步地走了過來。

  駙馬眸光一動,神色變得緊張起來。

  他張了張嘴,想開口喚人,卻欲言又止。

  如此猶豫了一瞬,燕九朝把賬結了,要帶兩個小黑蛋回府了,他終於鼓足勇氣,卻剛還沒出聲,便感覺後頸一痛,他兩眼一翻,倒在了身後之人的懷中。

  他感覺被對方抱了起來,抱上一輛熟悉的馬車。

  他試圖望向逐漸消失在街角的燕九朝,卻壓根兒動彈不了。

  他用模糊不清的視線看向那個抱著自己的人,是一個女人。

  女君安撫地摸了摸他額頭,端來了一碗藥,說:“乖,喝了它,好好睡一覺,就什麽煩惱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