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34】那晚的女人,是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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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婉心道,我不是來看你,次次讓你抓包,真的來看了,卻又碰不著。

  俞婉遺憾地去了醉仙居。

  在廚神大比中力壓天香樓,獨領風騷的醉仙居果真沒走錯這一步棋,不僅將名聲打了出去,還賺足了口碑,加上絕無僅有的招牌菜,醉仙居日日爆滿,用不了半年,都能趕超天香樓的生意了。

  俞婉早先去找秦爺,都是去秦爺的府邸,醉仙居她是頭一次來,生意比預料的還要好。

  “姑娘,您是吃飯還是打尖兒?”一個機靈的小夥計迎了上來,並未因俞婉衣著樸素就將她看輕了去。

  不待俞婉開口,小夥計的後腦勺讓人拍了一下,卻是風風火火走出來的秦爺。

  秦爺瞪他道:“什麽姑娘?睜大你的狗眼,這是二當家!”

  “呀!二……二當家呀?”醉仙居有個小東家的事,秦爺對底下的人說了,隻是他們隻聞其名,不見其人,沒料到是個如此年輕貌美的姑娘。

  小夥計趕忙賠禮,俞婉唇角微彎道:“不礙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是!是!”小夥計激動地去了。

  秦爺的目光落在俞婉抱著的壇子上,大方精光:“這不會是酸筍吧?”

  “就是酸筍。”俞婉被秦爺的反應逗樂了,不知道的,還當她壇子裏裝的是金子呢。

  秦爺是生意人,好的食材在他手裏,有一百種辦法生出金子。

  “我正說著,你的酸筍再不做出來,我都要上門去找你了。”秦爺果斷接過了壇子,領著俞婉往廚房走去,路上,不忘問起俞邵青的情況,“你爹的事怎麽樣了?需不需要我幫著打點什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千萬別與我客氣,你別看我在京城剛起步,我在江左一帶那是這個!”

  他比了個老大的手勢。

  俞婉笑了:“多謝秦爺記掛,真有麻煩您的地方,我不會與您客氣的。”

  “那就好!”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了醉仙居的廚房,兩個大油鍋裏正炸著黑乎乎的臭豆腐,臭味彌漫了大半個院子,老師傅們已經習慣了,可是苦了幾個新來的,熏得都快哭了,偏又架不住臭豆腐生意好,從早到晚,油鍋裏都不帶停的。

  秦爺把幾個掌勺的廚子叫了過來:“這是咱們醉仙居的二當家,俞姑娘,臭豆腐就是她做出來的。”

  眾人與先前那位小夥兒一樣,以為二當家是個中年發福的男人,這一見,簡直比見了杜娘子更驚豔。

  眾人與她見了禮。

  “這是張師傅、這是王師傅……”秦爺把廚子們一一介紹了一遍,隨後將酸筍給了他們,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身後傳來廚子們一陣淒厲的哀嚎,秦爺捂心口,幸虧溜得快!

  酸筍與臭豆腐一樣,盡管聞著臭,尤其吃起來卻很香,與花生仁、腐竹、酸豆角一道下入螺湯熬製的米粉中,再淋上一勺白醋,那味道,酸辣爽口,妙不可言。

  京城多食麵,米粉較少,且大多都不地道,米粉的做法還是大伯教給他們的。

  物以稀為貴,俞婉幾乎可以斷定,螺螄粉會暢銷到不行。

  酸筍是螺螄粉的靈魂,但螺湯也至關重要,一碗上等的螺湯,是用新鮮的螺肉、豬骨,佐以香料熬製而成,自從繼承鮑爺爺的衣缽後,大伯對螺湯進行了改良,加了幾味藥材,湯汁的口感更豐富了。

  俞婉嚐了小半碗,覺得廚子們手藝不錯,當然自己醃的酸筍更不錯。

  我怎麽就這麽有天賦呢?

  俞婉驚豔地想。

  秦爺起先嫌棄不吃,後麵把俞婉沒動的大半碗也端了過來,呼哧呼哧吃了個精光,一滴都沒湯汁都沒放過。

  秦爺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靠在一輩子,酸爽無比地說道:“就這個味道,甚好!價錢好商量,啥時候供貨?”

  俞婉想了想,說道:“手頭的筍不多,不夠給醉仙居供貨的,你若是饞,我先送你兩壇子吃吃,不收你錢。”

  自家那小崽子饞俞婉家的東西已久,正好帶回去給他,省得他總叨叨自己這個做舅舅的不疼他。

  秦爺爽快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秦爺問俞婉是否需要過目賬本,俞婉表示自己信得過秦爺的為人,堅決不承認是自己看不懂賬本。

  “我還有事,先回了。”俞婉起身告辭。

  秦爺送她下樓。

  剛走到大堂,一個結了賬的客人轉身離開,卻在跨過門檻時,不知是沒看路還是怎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隨後蜷縮著身子爬不起來了。

  “哎呀!吃出人命了!”

  不知誰嚷嚷了一句,醉仙居的客人紛紛驚恐地放下了筷子。

  秦爺臉色沉了下來,掌櫃與夥計趕忙上前,將那人扶了起來。

  那是個五十歲上下的茶商,手邊的包袱裏裝著幾盒上等的茶葉,全都灑在了地上。

  他捂住肚子上方,神情痛苦,一副惡心想吐的樣子,任誰看到都會覺得他是吃壞了肚子。

  俞婉卻並不這麽認為。

  她每晚研讀鮑爺爺留給自己的醫書,恰巧看到過一則類似的案例,就不知他脈象如何了。

  秦爺對傻了眼的夥計們說道:“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請個大夫來!”

  一個夥計麻溜兒地去了。

  茶商被扶進了大堂,有夥計搬了椅子來,掌櫃讓他坐下,他無力地靠在了椅子上。

  俞婉走上前來,對茶商道:“伸出手來。”

  茶商疼得冷汗直麵,虛弱又古怪地看向俞婉,他實在太難受了,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俞婉也就不指望他配合自己什麽了,徑自抓過他的手,三指搭上了他脈搏。

  眾人見一個小姑娘竟然擺出了看診的架勢,不由地越發好奇了。

  秦爺在俞婉耳畔小聲道:“裝得還挺像。”

  俞婉淡淡地睨了秦爺一眼。

  一旦行起醫來,俞婉便有些六親不認了。

  秦爺被俞婉突然嚴肅下來的氣場驚得愣了愣。

  與醫書上記載的一樣——左關脈浮,中沉三脈皆為弦數之象,俞婉又看了茶商的舌象,舌質泛紅,舌苔粗糙微黃,再結合他肋痛、麵若黃疸之兆的症狀,十有八九是濕熱證急性膽囊炎。

  “再拿條凳子來。”俞婉吩咐道。

  夥計們看向秦爺。

  秦爺略一沉思,擺擺手,夥計們把凳子拿來了。

  “做做樣子就得了,別真鬧出人命,大夫很快就到了。”秦爺在俞婉耳邊小聲說,在他看來,俞婉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才靈機一動,哪兒就真能給人瞧病了?

  俞婉沒功夫與解釋,把茶商放平在凳子上,凳子不夠長,她指了指一旁的夥計:“椅子搬過去!”

  夥計依言把椅子挪了過去,將茶商的腳架在椅子上。

  上腹、乳首直下、第七肋間隙前,正中線,旁開四寸。

  俞婉的腦子裏閃過日月穴的位置,以右手的大魚際(拇指下方)按了上去。

  一會兒之後,茶商不惡心也不幹嘔了,肋痛也不若方才那般強烈了。

  “誒!你們看!他好了!”說話的是,正方才那個指責醉仙居把人吃死的書生。

  茶商的狀況委實好多了,至少,都能開口了,他看向一旁的俞婉,由衷地說道:“多謝姑娘。”

  俞婉道:“你這是急症,我隻是暫時替你緩解,後期還是需要繼續治療的。”

  “什麽急症啊?真不是吃壞肚子了嗎?”

  “是啊!你們聞他們家的東西那麽臭,別是放壞了拿出來賣的!”

  講這話的明顯就是想落井下石的人了。

  恰巧此時,大夫趕到了。

  大夫給茶商診斷完後,及時為醉仙居辟了謠:“是肝膽之症,不是吃壞肚子!一群大男人,還沒個小姑娘有見識!”

  俞婉應急措施妥當,否則茶商必疼暈過去不可,眾人紛紛稱讚起她來,茶商也再三謝過她。

  “看不出來呀。”秦越上下打量著俞婉,“俞姑娘這麽深藏不露的。”

  俞婉但笑不語,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是第一次給人看診。

  茶商與大夫一道離開了,一場風波就此化解。

  城郊,鬆花亭。

  燕懷璟見到了傳聞中的百曉生。

  百曉生一副書生打扮,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可燕懷璟明白,這並非他原本的容貌,百曉生不僅從不以真麵孔示人,而且從不以同一副麵孔示人,是以,他在江湖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千麵真人百曉生。

  君長安淡淡地倚在亭柱上,為二人守著四周的動靜。

  百曉生與燕懷璟對坐於涼亭中的石凳上,桌上擺了美酒與小食,燕懷璟是皇子,自然不會為個江湖人低下身份。

  百曉生笑了笑,親自為燕懷璟斟了一杯酒:“二殿下,請。”

  燕懷璟開門見山道:“今日見先生,是有兩件事向先生請教。”

  百曉生笑著道:“君小兄弟難道沒告訴二殿下,百曉生向來隻答一個問題,且一個問題隻答一遍,殿下問過的,隻要我答了,旁人再來問,我也不會說了。”

  燕懷璟蹙了蹙眉。

  他想問周槐的下落,也想打聽當年那個女人的消息。

  百曉生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細細地品了起來:“宮裏的酒就是好喝,可惜不如江湖酒烈……殿下想好了麽?”

  燕懷璟大掌一握,目光凜凜道:“我想知道,兩年前在許州救了我一命的女人現在何處?”

  百曉生愉悅地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頭來:“一株血靈芝。”

  血靈芝乃療傷聖藥,世間罕有,恰巧二皇子府就有一株,這代價雖大,卻並非燕懷璟承受不起的,燕懷璟一口應下:“長安,你回府將血靈芝取來。”

  君長安猶豫了一下:“殿下……”

  燕懷璟道:“那血靈芝我留著也沒用,就送給百曉生吧。”

  君長安神色複雜地看了百曉生一眼,應聲去了。

  君長安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桌上便多了血靈芝一株。

  百曉生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對燕懷璟道:“殿下所問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隻歎相逢不相識,相識不相認。”

  燕懷璟瞳仁一縮:“是她!”

  百曉生含笑說道:“看來殿下是知道答案了,那麽百曉生告辭了。”

  燕懷璟感覺自己的心口被什麽東西給狠狠地撞了一下:“怎麽會是她……她明明懷孕了,都快生了……她孩子呢?孩子去哪兒了?!”

  百曉生笑容不變:“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百曉生從容淡定地站起身,衝燕懷璟拱了拱手:“告辭,後會有期!”

  說罷,帶上血靈芝離開了。

  “殿下,您不該把血靈芝給他的,百曉生此人極為狡猾,誰想從他口中問話,付出的都是自己難以承受的代價,那株血靈芝,或許將來殿下會用到的……”

  燕懷璟卻壓根兒沒在意君長安的話,他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無法自拔:“是她……長安……真的是她……”

  “是,是俞姑娘。”結合燕懷璟的反應,君長安也猜出來了,因為不在意,因此並沒有多震驚,君長安語氣如常地說道,“殿下還要見那位老嬤嬤嗎?”

  為了確定俞婉是否就是當年那個孕婦,燕懷璟讓君長安找出了當年在宮中為娘娘們接生的老嬤嬤,那老嬤嬤眼光十分毒辣,隻用看上一眼便能知道一個女人是否有過生養。

  燕懷璟目光悠遠道:“不必了,已經確定是她了。”

  隻是她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是蓮花村的人,當年為何去了許州?她打扮像個千金,身旁還跟著一個體麵的嬤嬤。

  她明明快生了,兩年過去,孩子去哪兒了?是沒生下來,還是夭折了?

  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燕九朝!”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俞婉一眼看到了在遛娃的燕九朝。

  這人真是長了一副天妒人怨的容貌,即便是茫茫人海中,也能讓人一眼認出他來。

  三個小家夥原本耷拉著小腦袋,沒精打采地走著,聽到熟悉的聲音,眼底登時光彩重聚,唰的抬起小腦袋,撇下自家爹爹,跐溜跐溜地跑過去了!

  俞婉跳下馬車,彎下身來,接住了撲進她懷裏的小家夥。

  俞婉捏了捏他們的小臉蛋:“又沒好好吃飯吧,瞧你們,又瘦了。”

  三人心虛虛地低下頭。

  俞婉一見他們這副樣子,又有些心軟,揉了揉他們小腦袋道:“真拿你們沒辦法,算了,正好我也沒吃東西,肚子餓不餓?”

  三人點頭點頭。

  “有多餓?”俞婉打趣道。

  三人擼起上衣,露出光溜溜的小肚皮,好餓好餓,都癟了!

  俞婉忍不住笑了,將小家夥的衣裳放了下來,看向不遠處的燕九朝,見他沒像往常那樣過來,納悶地眨了眨眼,與車夫交代一聲後,帶著幾個小家夥走過去了。

  幾個小家夥一蹦三跳,高興得不得了。

  燕九朝哼了哼,被他帶著,就裝死,一到她手裏,活蹦亂跳,到底是誰親生的!

  俞婉見到幾個孩子,空落落的心瞬間被填滿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連眉梢都是笑意:“燕九朝,我方才去少主府了,你們不在,還以為今天見不著了。”

  “你去少主府做什麽?”

  “看你們呀!”

  主要看孩子,順便來看你。

  燕九朝淡淡地睨了幾個小崽子一眼:“我看你是看他們吧。”

  誒?這家夥難道不該說:“一天不見本少主都耐不住寂寞是不是?跟蹤到客棧不夠,還打著探望幾個孩子的名義找上門來!”

  “我……”

  “哼!”

  俞婉剛要開口,某少主已經甩袖坐上馬車了。

  俞婉心裏苦,真是來看你和孩子的,怎麽還不信了?

  俞婉將三個小家夥抱上馬車,打開隨身攜帶的包袱,取出一個小食盒,裏頭有桂花糕、杏仁酥與幾個她親手捏的豬豬包。

  小家夥們一見到豬豬包,口水都流出來了。

  俞婉笑了笑:“吃吧。”

  小家夥們卻沒著急自己吃,而是拿起一個豬豬包,齊刷刷地遞到俞婉麵前。

  俞婉這才想起自己說過沒吃東西的話,幾個小家夥記下了,還把他們最喜歡的豬豬包讓給她嗎?

  俞婉心裏暖暖的:“我不愛吃豬豬包,我愛吃杏仁酥。”

  三個小家夥改為拿了杏仁酥給她,見她笑眯眯地接下,這才抓著手裏的豬豬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還剩最後一個豬豬包,俞婉給了燕九朝。

  “我才不吃!”燕少主一臉嫌棄地說。

  “很好吃的。”

  “不吃!”

  俞婉塞進了他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