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心結
他是看到官差，哪怕隻是縣衙的普通吏卒，連從九品都不算的那種幫役，他都要躲著走。
因為人家一句嗬斥，他就會在黃楊縣無立身之處。
他這輩子唯一見大官的時候，就是被審的時候。
當時是江縣令審的，那時候段熙元也恨江縣令——明明養著他們的人犯下那麽多罪孽，手裏的人命比他多多了。
可是沒見江縣令管過，反倒是他自己逃出來又被抓回去，殺了那個打過他無數次，在他身上留下過無數傷痕印記的人，卻被判罰關押坐牢。
他恨過。
即便後來漸漸懂事，能夠明白江縣令不能扭轉律法，對他已經是從輕發落，但他依然不服。
依然覺得自己跟這些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然後現在回來了，他唯一認為跟他是同一個世界的南枝，原來跟那些人關係那般緊密。
這世界仿佛是個笑話。
他回到了這裏，變得一無是處，變得毫無用處。
他似是發泄，又似是想要證明什麽一般，瘋狂地砍著柴火。
可到頭來，南枝跟他說，根本用不上。
段熙元心裏有一股火，想要發出來，卻又不知道如何發泄。
他知道自己不該怪南枝，這不是南枝的錯，不是南枝的問題，而是他們從一出生，或許就是不一樣的。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段熙元才越發覺得無力。
南枝在一旁小聲地勸說著段熙元，段熙元終究是扔下斧頭，一言不發地回了前院，蹲坐在門檻上。
南枝順手從屋裏拿了個小板凳出來：“熙元哥哥，坐凳子上吧。”
段熙元的心往下沉了一些，他悶聲悶氣地說：“之前在西寧的時候都是隨意坐的。”
那個時候別說坐凳子了，就連一塊平整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出來。
可那個時候他們很開心啊。
南枝聽了段熙元的話，微微一愣，終於明白段熙元這股子悶氣是從哪兒來的了。
南枝笑了一下，把凳子放回去，然後自己也跟著段熙元一起並排坐在門檻上。
“熙元哥哥，我們才剛回黃楊縣，這幾天我光忙活我自己的事兒了，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啊。”南枝誠懇道歉。
段熙元感覺心裏的憋悶少了一點，但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你肯定顧不上我……你在這裏有那麽多家人、朋友，你說的鄉下舊房子，比我住過的最好的房子還要好。”
南枝笑道：“熙元哥哥，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啊。”
段熙元一怔，久久沒有說話。
這是種什麽感覺？就是喜悅，激動，想要相信，可又覺得不該相信，因為這件事太美好，太遙遠，是他曾經夢想過無數次卻一次又一次被打回來的夢想。
南枝拉起段熙元的手，緊緊握著：“熙元哥哥，你在我心裏跟別人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小北、小桃跟你不一樣，但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從回到黃楊縣開始，段熙元跟南枝就未曾這樣手拉著手一起過了，從前他們一起拉著手翻山越嶺，經曆過無數的事情。
段熙元默默垂下眼簾：“可你還有認識很多其他人……”
聽到這個，南枝的聲音也鄭重了起來：“是的，熙元哥哥，我認識很多其他人，可能比你認識的人多的多，但是熙元哥哥，這是我不能改變，也不會去改變的。”
段熙元一聽，就要抽回手——他就說吧，南枝肯定是這樣想的。
可南枝早有預見，手上的力氣加大了，抓著段熙元不鬆手。
“可是熙元哥哥，難道我一輩子除了你，再不認識別的人，再不要有其他的改變就是真的好嗎？”
南枝語氣有些嚴肅：“我們的情誼是別人比不上的，但是你不能用這種情誼強迫我變成一個傀儡。”
段熙元渾身一震，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過。”
他怎麽會想讓南枝變成一個傀儡呢？
他從來沒這麽想過。
南枝心裏也知道，但是話總是要說清楚的，南枝抓著段熙元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他的背：“熙元哥哥，我以後還會認識更多的人，就像今天，我準備帶你去我的莊園，莊園上也有許許多多我的朋友。”
“你在我心裏是不一樣的，但是我不能為了你就放棄我所有的朋友。”
“就好比，熙元哥哥如果我告訴你我一輩子都會把你帶在身邊，但是代價是你不能跟別人說話，不能有新的朋友，不能做任何你想做但是我覺得不可以做的事，不能砍柴，不能練武，不能想辦法掙錢，不能趕車，不能打獵……統統都不能，因為我不願意你離開我，這樣的生活，你能接受嗎？”
段熙元愣住了，在南枝說出前兩句的時候，他是真的下意識想要點頭的。
可是到後麵，南枝說的越多，段熙元也才終於明白過來。
段熙元腦子裏嗡嗡響，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平靜下來，向南枝道歉：“枝枝，對不起，是我錯了。”
南枝很高興段熙元能想明白。
她一直都知道段熙元因為小時候的事情性格有些問題，所以才一直慢慢地改變著段熙元。
她能理解段熙元的這種想法，但是卻不能任由他這樣發展。
南枝輕聲道：“熙元哥哥，我們都會長大，一定都會認識更多的人，去更遠的地方，可能不會一直在一起。”
感受著段熙元緊繃的身體，還有手上無意識加大的力度，南枝繼續把話說完：“就像小北和小桃，他們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曾經我們三個相依為命，但是，我離開他們之後，不能就此不活了。”
“我認識了你，並且跟你一起經曆了很多，成長了很多，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小桃小北也一樣，他們不能因為太想我，太思念我，就在我走了之後一蹶不振，什麽事都不做了。”
“熙元哥哥，在你這裏，我很重要，可是，你一定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段熙元張了張嘴，想要任性反駁，說南枝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別的什麽都比不上南枝。
可是，理智又告訴他，不能這麽說，因為這樣是錯的。
他不能把南枝當成一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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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人家一句嗬斥，他就會在黃楊縣無立身之處。
他這輩子唯一見大官的時候，就是被審的時候。
當時是江縣令審的，那時候段熙元也恨江縣令——明明養著他們的人犯下那麽多罪孽，手裏的人命比他多多了。
可是沒見江縣令管過，反倒是他自己逃出來又被抓回去，殺了那個打過他無數次，在他身上留下過無數傷痕印記的人，卻被判罰關押坐牢。
他恨過。
即便後來漸漸懂事，能夠明白江縣令不能扭轉律法，對他已經是從輕發落，但他依然不服。
依然覺得自己跟這些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然後現在回來了，他唯一認為跟他是同一個世界的南枝，原來跟那些人關係那般緊密。
這世界仿佛是個笑話。
他回到了這裏，變得一無是處，變得毫無用處。
他似是發泄，又似是想要證明什麽一般，瘋狂地砍著柴火。
可到頭來，南枝跟他說，根本用不上。
段熙元心裏有一股火，想要發出來，卻又不知道如何發泄。
他知道自己不該怪南枝，這不是南枝的錯，不是南枝的問題，而是他們從一出生，或許就是不一樣的。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段熙元才越發覺得無力。
南枝在一旁小聲地勸說著段熙元，段熙元終究是扔下斧頭，一言不發地回了前院，蹲坐在門檻上。
南枝順手從屋裏拿了個小板凳出來：“熙元哥哥，坐凳子上吧。”
段熙元的心往下沉了一些，他悶聲悶氣地說：“之前在西寧的時候都是隨意坐的。”
那個時候別說坐凳子了，就連一塊平整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出來。
可那個時候他們很開心啊。
南枝聽了段熙元的話，微微一愣，終於明白段熙元這股子悶氣是從哪兒來的了。
南枝笑了一下，把凳子放回去，然後自己也跟著段熙元一起並排坐在門檻上。
“熙元哥哥，我們才剛回黃楊縣，這幾天我光忙活我自己的事兒了，沒有照顧好你，對不起啊。”南枝誠懇道歉。
段熙元感覺心裏的憋悶少了一點，但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你肯定顧不上我……你在這裏有那麽多家人、朋友，你說的鄉下舊房子，比我住過的最好的房子還要好。”
南枝笑道：“熙元哥哥，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啊。”
段熙元一怔，久久沒有說話。
這是種什麽感覺？就是喜悅，激動，想要相信，可又覺得不該相信，因為這件事太美好，太遙遠，是他曾經夢想過無數次卻一次又一次被打回來的夢想。
南枝拉起段熙元的手，緊緊握著：“熙元哥哥，你在我心裏跟別人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小北、小桃跟你不一樣，但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從回到黃楊縣開始，段熙元跟南枝就未曾這樣手拉著手一起過了，從前他們一起拉著手翻山越嶺，經曆過無數的事情。
段熙元默默垂下眼簾：“可你還有認識很多其他人……”
聽到這個，南枝的聲音也鄭重了起來：“是的，熙元哥哥，我認識很多其他人，可能比你認識的人多的多，但是熙元哥哥，這是我不能改變，也不會去改變的。”
段熙元一聽，就要抽回手——他就說吧，南枝肯定是這樣想的。
可南枝早有預見，手上的力氣加大了，抓著段熙元不鬆手。
“可是熙元哥哥，難道我一輩子除了你，再不認識別的人，再不要有其他的改變就是真的好嗎？”
南枝語氣有些嚴肅：“我們的情誼是別人比不上的，但是你不能用這種情誼強迫我變成一個傀儡。”
段熙元渾身一震，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過。”
他怎麽會想讓南枝變成一個傀儡呢？
他從來沒這麽想過。
南枝心裏也知道，但是話總是要說清楚的，南枝抓著段熙元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拍他的背：“熙元哥哥，我以後還會認識更多的人，就像今天，我準備帶你去我的莊園，莊園上也有許許多多我的朋友。”
“你在我心裏是不一樣的，但是我不能為了你就放棄我所有的朋友。”
“就好比，熙元哥哥如果我告訴你我一輩子都會把你帶在身邊，但是代價是你不能跟別人說話，不能有新的朋友，不能做任何你想做但是我覺得不可以做的事，不能砍柴，不能練武，不能想辦法掙錢，不能趕車，不能打獵……統統都不能，因為我不願意你離開我，這樣的生活，你能接受嗎？”
段熙元愣住了，在南枝說出前兩句的時候，他是真的下意識想要點頭的。
可是到後麵，南枝說的越多，段熙元也才終於明白過來。
段熙元腦子裏嗡嗡響，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平靜下來，向南枝道歉：“枝枝，對不起，是我錯了。”
南枝很高興段熙元能想明白。
她一直都知道段熙元因為小時候的事情性格有些問題，所以才一直慢慢地改變著段熙元。
她能理解段熙元的這種想法，但是卻不能任由他這樣發展。
南枝輕聲道：“熙元哥哥，我們都會長大，一定都會認識更多的人，去更遠的地方，可能不會一直在一起。”
感受著段熙元緊繃的身體，還有手上無意識加大的力度，南枝繼續把話說完：“就像小北和小桃，他們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曾經我們三個相依為命，但是，我離開他們之後，不能就此不活了。”
“我認識了你，並且跟你一起經曆了很多，成長了很多，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小桃小北也一樣，他們不能因為太想我，太思念我，就在我走了之後一蹶不振，什麽事都不做了。”
“熙元哥哥，在你這裏，我很重要，可是，你一定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段熙元張了張嘴，想要任性反駁，說南枝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別的什麽都比不上南枝。
可是，理智又告訴他，不能這麽說，因為這樣是錯的。
他不能把南枝當成一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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