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歸途細踏花間月(下)
  北辰國,薑禾縣,白葉村。

  夜色如墨,天無纖塵,月明如晝,天河縹緲,流光徘徊。

  青雲攜著一壺美酒,緩步而至客棧天台之際,心中還正納悶著:

  這阿玦,今日莫不是轉性了,突然邀我與他月下對酌……

  要知道如此良辰美景,應是佳人在側才算得上圓滿,

  隻可惜我那好妹子一回來,便將我的阿安搶去了(╥╯^╰╥)……

  “青雲?”

  青雲正有幾分惋惜,便聽身後傳來熟悉而溫柔的女聲。

  “阿安?你怎會來此?”青雲難掩眸中驚喜。

  “阿羽約我來此處談天…你又怎會來?”襄安亦是難掩欣喜。

  “阿玦約我來此處對飲…”青雲此時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阿玦他總算是做了點助人為樂的事了嘿嘿(?≧?≦)?!

  “那他二人?”

  襄安下意識脫口一問,

  問出口才覺著有些後悔,因為她頓時明白過來高子玦方才特地尋她的用意。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以前,高子玦說青羽已收拾妥當,還說是已去天台候著她了,

  她方才還在尋思,以為青羽是不喜自己送的澡豆,才這般快就出浴了……

  現下看來,這應是他二人故布下的一場夜會佳人之局。

  為的便是讓他二人有機會獨處(づωど)~

  待青雲和襄安都會心了然他二人為何會再次相遇之後,

  二人之間的氣氛登時便變得有些奇妙起來。

  二人靜對空中皎月,相顧無言,心頭卻皆湧起萬般想入非非之思緒。

  “咳咳…阿安既然來了,便莫要辜負了今夜的月色,

  不知你可願意同我賞月對飲,談天說地?”

  青雲持酒壺的手已微微發汗,心如擂鼓。

  從前好似一切發生得自然而然,

  怎的今日隻剩我二人相對之際,我還心生起局促來了?

  怪不得阿玦方才頗有深意的叮囑我,臉皮要厚,膽子要大……

  我這個做大哥的,眼見著自家妹子都有了良婿歸屬,

  自己卻還這般踽踽不前,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既然如此,我南宮青雲也要拿出入陣破敵的勇氣來,

  為了此生的幸福和不可錯失的良人,衝吖( *)?!

  “當然,能同你一道憑欄遠眺皎皎明月,一直是我所願。”

  襄安的雙頰生出霞姿,整個人籠罩在銀色月光下,

  著實宛如攜月韻風采而下凡的仙子,清而不冷,美而不豔。

  襄安的言語繚繞在耳畔,霞姿月韻躍然於眼前,

  青雲不由癡癡然凝視著自己的心上人,心頭怦然而動。

  “憑欄遠望難見輪輝之美,不如我們去屋頂沐浴月光吧。”青雲展眉而語。

  “可我……”

  可我不會輕功,這屋頂離天台雖不遠,但憑我之力卻還是難抵……

  眼見襄安為難的神色,青雲唇邊微揚道:

  “你可信我?”

  “自是深信無疑。”

  襄安語氣篤定,卻在還未弄清青雲言外之意的這當兒,

  便被青雲輕攬纖腰,從天台一躍而下。

  迎著清潤的夜風,感受著心上人咫尺之外的氣息,襄安心神微亂,心頭一熱,

  但一雙玉手卻早已自然地搭在了青雲的雙肩。

  不過片刻,青雲便將她帶至一處視野開闊的屋頂之上。

  “阿安,此處如何?”青雲眉眼帶笑。

  “甚好。”襄安亦是眉眼俱笑。

  “來,喝一杯吧,這是清酒,酒勁並不大。”

  青雲從袖中滑出兩隻小巧的白瓷酒杯,倒了滿杯遞與襄安。

  襄安接過酒杯,輕放於唇邊,隨即緩緩一傾,

  便覺清冽的酒香溢於口齒之間,讓她恍惚的心神更覺迷醉。

  “你總問我,我對你的初見是何時,現在我便告訴你。”

  青雲亦舉起酒杯,卻不似襄安那般慢酌,而是一飲而盡。

  襄安凝睇,斂起心神,欲聽青雲娓娓道來。

  “那夜亦是如此夜一般,皎月當空,夜闌人靜,

  我獨自牽馬於洛城之中閑逛,便見你從一戶尋常人家出來,

  那位老伯對你謝意連連,你亦謙和有禮,

  月光下,你暖橘色的身影恍若天仙,

  我便是那時候得知你的名中帶了一個‘安’字…”

  青雲目光悠遠,唇邊含笑,似是仍沉浸在那初見的美好回憶之中。

  “我在洛城確實會連夜為一些百姓出診,如此說來,

  我確實在某一晚出診之時,聞見了馬蹄聲,感覺到了投於我身上的目光,

  隻不過那時,我還以為是我爹派來監視我的人……”

  襄安掩唇輕笑,心頭柔情流轉難消。

  “緣分自是難求,卻未曾料到,那夜一時興起的出門夜遊,

  會讓我碰見今生知己,實屬上天對我的垂憐。”

  青雲凝望著眼前人,深感幸運,不禁伸手撫了撫她溫熱的臉頰。

  襄安頰上紅霞愈甚,卻並未逃開他的目光,柔聲開口道:

  “我亦從未料到,與你那命定的相逢,會讓我找到,

  此前從不敢奢望的畢生摯愛。”

  青雲的雙眸氤氳起淺淺一層霧氣,縱使心跳似疾雨點點響於胸口,

  他卻再不願逃避。

  “阿安,你可願意將餘生托付於我?”

  青雲言語溫柔,目光炯炯,幾乎是他話音一落的當即,

  便見他瞳孔之中倒映的那抹本就巧笑嫣然的笑容愈加燦爛。

  “我願意。”

  青雲俯首垂眸,將襄安以示肯定的尾音輕封於雙唇之中,

  二人就在這如水般旖旎的夜色裏,盡訴衷腸,柔情繾綣……

  夜色愈濃,月光愈皎,良久之後,

  青雲才離開襄安的唇瓣,轉而將她攬於懷中。

  “青雲,你為何從不問我的家世?”襄安眸光微閃。

  “因為我認定的人是你,而非其他。”青雲笑答。

  “其實我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子,隻是…

  我厭惡我的家世和背景…”襄安頭一次主動提起。

  “我其實早就知曉你定非尋常,不過,

  我所言的不尋常是不同於普羅大眾,

  你有別於一般尋常人家的姑娘,亦不同於普通的官家小姐,

  不論你家世如何,你隻需知曉,我對你全因著一顆真心。”

  青雲摟緊襄安,坦誠而語。

  “謝謝你如此信任我,我的身份是我這輩子最想掙脫的枷鎖,

  不過,現在我爹應該也並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

  所以,我的終身大事便由我自己做主了。”

  襄安眼神中有幾分哀傷幾分釋然。

  “前路不論有何阻礙,都有我在。”青雲語氣篤定。

  “嗯,執子之手,風雨同舟。”

  襄安隻覺自己似是擁有了一件無堅不摧的鎧甲,

  從前她學著懸壺濟世,是為救人,

  卻也是為了逃避自己的命運,

  如今,她終於可以有底氣與勇氣去正視眼前的路。

  因為,她堅信眼前這個握住自己雙手的人,

  絕不會似她那些偽善的親人一般,一遇到棘手問題,便將自己棄之如敝屣。

  任長夜漫漫,二人卻倚星細語,抱月夜談,舉杯邀月,對影成雙。

  青雲遠眺天邊銀河,仿佛又回到初見襄安那一夜,槐蔭明月照人來。

  襄安輕倚青雲懷中,好似又看見明月皎皎之**騎白馬而來的他。

  明月照佳人,君騎白馬來。

  今夜好似跟從前無數個靜謐的夏夜一般無二,

  卻又同此前每一個日夜都有所不同。

  ————

  北辰國之都洛城,聖上王殿。

  “陛下,方才蘭嬪和宜妃皆派人來問,今夜您是否過去。”李福躬身垂首,畢恭畢敬。

  “朕今夜沒心情,都推了吧!”高子陽獨坐於寢殿,麵色陰沉。

  李福領了命正欲退出之際,卻聽高子陽的聲音又複傳來:

  “等等!前些日子進宮的那突厥公主最近可有何動靜?”

  “回陛下,突厥公主自進宮以來便無其他異動,

  由於公主進宮以來還未進行大婚之禮,陛下也從未過去,

  因此皇後娘娘及後宮妃嬪皆未去走動過,

  公主那邊便從未有任何消息傳來。”李福回道。

  “嗬,她性子倒是穩得住,一不諂媚,二不鬧騰,

  如此看來,倒不十分像突厥那般的奔放女子。”

  高子陽眼神帶幾分睥睨,嘴邊掛著不屑的笑。

  李福一時摸不清他的用意,便始終低垂著頭。

  良久之後,高子陽勾起一抹陰冶的笑,終於再次開口道:

  “今夜,不如就去會會這個看起來頗為低調的突厥大公主好了。”

  “是!奴才這就去備轎。”

  李福恭敬應了一聲後,便退了出去。

  高子陽見寢殿之中再無他人,便拍起手掌,聲響清脆而節奏明快。

  掌音一落,便見一個異族打扮的身影從帷幕之後閃到高子陽身前。

  “主人,有何吩咐?”隻聽那人用異族語言問道。

  “若有消息回傳,直接派人來瓊玉殿尋我,

  另,我隻想聽重要的消息,若是無關痛癢的,

  便勿要來打攪我!”

  高子陽眼神陰鷙,麵色和語氣都透著幾分不耐。

  “是!”

  那人應了一聲後,便再次消失於寢殿之中。

  “陛下,已備好轎。”

  李福一如既往地恭敬通報後,麵上露出幾分困惑,

  因為方才自己好似聽見聖上說了幾句自己完全無法聽懂的語言,

  似是……一種異族語言……

  “走吧!還愣著幹什麽?!”

  高子陽走至李福身前,才將他拉出自己的思緒,

  而高子陽眼神之中的狠厲讓他不禁打了寒顫。

  “是…是!”

  李福不敢再有任何猜想和懷疑,忙迎上了高子陽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