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長恨人心不如水(下)
  高子玦如實將這些時日來心中的想法說與青羽和喬安二人後,隻見青羽抿了抿唇,似是下了很大決心般開口道:

  “其實……我亦有同感,從遇見羲源開始,到官道遇伏,再到偶遇悟空,同黛青嬸嬸重逢,以及眼下白葉村中的種種,我們仿佛就一直在順著某些被設計和安排好的情節走……”

  青羽麵上憂思難掩,將這些日子以來她心中的不好預感對二人盡數道來。

  “阿羽,你原來早就有所感覺,怪不得你昨夜會將盆栽置於房門前,為的便是怕有人突然闖入吧?”

  高子玦腦海中突然閃過昨夜他睡眼朦朧中看到青羽躡手躡腳將盆栽搬至房門前的場景,當時他並未深想,此時想來便覺青羽著實心思細致。

  青羽點了點頭,而後垂眸再次開口道:“雖說我確實害怕邪祟鬼怪,但,比起那些連是否真的存在都有待考證的事物,更可怕的難道不是人心嗎?”

  她這些時日以來常有種可怕的感覺,那種感覺便是,自他們一行人奉命出使突厥開始,這一路上發生的種種意外事件,似乎並非都是意外……

  高子玦聽完青羽的話後,心頭不由微微一震,她的清醒透徹似乎遠遠超乎自己的想象。

  “王爺,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伺機而動抑或是主動出擊?”喬安似乎被青羽的話點醒一般,振作起精神來問道。

  “原本這白葉村的深夜詭事,其中便另有玄機,我此前因考慮到以我三人之力以身犯險查探此事實屬不易,便想著盡快趕路,但,眼下看來似乎有人不想讓我們走,雖不知那人此舉為何,那我們也絕不可坐以待斃。”高子玦沉聲道。

  “另有…玄機?”喬安疑惑問道。

  “昨夜的詭聲,你們可有仔細聽?一開始並非是那些人在嚎哭,而是先有一陣由遠及近似蕭若笛的調子響起後,那些人聲才逐漸混入。”高子玦將自己昨夜所聞說與二人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以音樂為信號來將這些人引出?”青羽立即明白了高子玦話中內涵,因此便開口確定道。

  高子玦頷首以示肯定。

  “可是這些人第二日為何會對自己做了什麽毫無意識?”喬安仍是不敢相信地問道。

  “應是一種致幻的迷藥,我從前曾聽宮中太醫講起過,隻要服了那種藥,人的情誌便會暫時喪失,屆時隻要以某種信號加以引導,服過藥的人便會似傀儡一般任人擺布…”

  高子玦邊講,思緒便不由自主地陷入到曾經的回憶中,那時候他曾聽母後說起,自己父皇的真正死因,便是因為長期被人下了這種迷藥,才導致他最後竟因一個小小的風寒感冒便不治而去。

  當然,這是皇室秘聞,隻有極少數一部分人知曉,而對外宣稱的仍然是先帝因染急病而薨……

  “世間竟有這麽厲害的迷藥…”青羽不由低聲感歎道。

  “確實匪夷所思,但更讓我好奇的是,用藥的人會是何人,因為此藥來自西域,而且據說早已失傳…”

  高子玦說到此處,不由想起當年被自己父皇盛寵一時的南曄國公主,那公主以先貴妃身份陪葬。

  據說陪葬是她自願之選,但隻有知曉當年那件事內幕的人才知道,她絕非自願赴死,而是被自己母後以媚惑君王之罪賜死的……

  而她媚惑君王的手段便是因為用了致幻的迷藥,雖然她至死仍不肯承認,但據說當時人證物證俱在,她自是百口也莫辯。

  高子玦雖不知那南曄國公主與西域有何聯係,但此時他卻隱隱覺得白葉村詭事和那已身死的南國公主有著什麽內在關聯。

  “西域?看來此事確實遠比料想得複雜,此時我倒覺得要是真有邪靈鬼怪那還簡單些。”青羽不由掩麵而歎道。

  “別、別、別了,還是人好對付些。”喬安一聽青羽說到邪靈鬼怪便不自覺脊背發涼……

  “好啊,那本王爺便滿足你,今夜便派你前去跟蹤那些村民,看看他們究竟去往何地。”高子玦勾起一抹笑意望向喬安。

  “啊?我、我、我一人嗎?”喬安麵上瞬間便有些驚慌。

  “怎麽?你既已知曉那些村民是因迷藥致幻而非鬼怪才會那般怪異,不會還害怕吧?”高子玦斂起笑意,眸中閃著寒光。

  喬安見高子玦寒劍般的目光,忙連聲應道:“不怕不怕!屬下謹遵王爺命令!”

  唉罷了……即便真的有鬼,估計那鬼再可怕也可怕不過眼前的冷麵王爺(╥╯^╰╥)

  “好,現在你便先回去休息吧,晚膳過後帶著夜行服到我和青羽的房間來。”高子玦淡淡地應了一聲。

  ————

  “咚咚咚————”

  一陣小聲但清晰的敲門聲按時響起。

  “門未鎖,直接推門便是。”高子玦聽見敲門聲後便知是喬安來了,於是開口道。

  “吱嘎——”

  “吱呀——”

  房門一開一關後,喬安便見到眼前已然穿戴好純黑夜行服的高子玦和青羽二人。

  “王爺!郡主!你們這是!這是亦要出去嗎?”

  原本自上午知曉自己今夜任務後的一直便有些膽戰心驚的喬安,此刻立即轉憂為喜。

  高子玦和青羽皆點點頭,喬安見狀,懸著已久的心便即刻安然落地。

  “你先去內屋將夜行服換上吧,而後我們來商量一下今晚的計劃。”高子玦開口道。

  待見喬安眉飛色舞地進內屋後,青羽低低問了一句:“他好像有誤會誒,我們要不要先告訴他?”

  “無需,他該是要好好鍛煉一番了,否則便永遠得不到提升。”高子玦眸子微微動了動,而後沉聲回道。

  數分鍾後。

  “王爺、郡主我換好了!”喬安麻利地重回高子玦和青羽的視線中。

  “好,喬安,你今夜任務很重,你可準備好了?”高子玦凝視著喬安開口問道。

  “時刻準備著!”喬安自信滿滿道。

  “很好,那我便將你今夜細細與你說來,你要切記於心。首先,待那些村民出現於此客棧附近時,你便於暗處偷偷跟上,不論你飛簷或走壁,定要小心不被發現,因為在那些村民不遠處定有人在暗中引導。”

  喬安雖然身材魁梧,但輕功卻屬一流,所以他對此很是自信。

  “接著,你要記清他們行進的路線和目的地,方便我們明日白天走訪查探。最後一點,亦是最困難的,那便是盡最大可能探聽到操控村民們進行秘密活動的幕後之人們的對話。你可有信心?”高子玦十分嚴肅地對喬安問道。

  “屬下明白!”喬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回答完後,突然覺得自家王爺這話問得好生奇怪,他們二人不是要同行嗎?怎麽弄得好像是要我一個人去一般?

  ————

  入夜,天色漸暗,隻見高子玦和青羽房中的燭燈驟滅,隨即隻聽窗戶吱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而後房中便陷入一片無邊黑暗與寂靜之中。

  客棧圍牆之外。

  高子玦將懷中的青羽緩慢放下後,便對身旁的喬安說道:“稍後你便在此潛伏,靜待時機跟上,然後按照方才我交代你的去做。”

  喬安聽罷高子玦的話微微一愣,而後見高子玦和青羽作勢離開的樣子便連忙問道:“那王爺和郡主?”

  “你可還記得你昨夜瞧見房門外的黑影?那便是我和阿羽要去查探的,喬安,你是青雲兄一手提拔,亦是我極為看重的,我對你的武功毫無懷疑,你現下急需的便是一些其他方麵的成長,你可明白我的苦心?”高子玦一片語重心長道。

  喬安從不知自家王爺是會說這種話的人,眼下一聽到高子玦說到對自己的看重,喬安險些喜極而泣,心想道:王爺這般帶我曆練,我絕不能辜負了他對我的一片苦心!

  “王爺對屬下寄予厚望,屬下定當不辱使命!”喬安難掩心潮澎湃地開口回應道。

  “嗯,一些小心,那我們便先去另一處了。”

  待二人走遠之後,青羽才低聲輕笑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雖對他寄予厚望卻從未直言表達,如今這般一說,你瞧他那激動的模樣,說話聲音都顫抖了。”

  “嗯……此法雖有效卻著實肉麻,說得我雞皮都掉了一地…”高子玦說罷,不由又打了個寒顫。

  ————

  夜色漸濃,冷風卷地而起,隨之而來的便是那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詭聲。

  藏匿於暗處的喬安,一聽此聲音,汗毛皆不由豎起,但他此刻雙拳緊握、目光堅定,待見那群人從眼前走過後,便閃身融入這茫茫夜色之中。

  而此時,青羽和高子玦二人正在客棧屋頂之上,二人將他們所住那間客房屋頂之上的瓦片揭開,暗暗窺視著此刻靜謐無聲的房間。

  不出二人所料,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他們那間房的房門果真被人從外推開了,而後借著皎潔明亮的月光,他二人發現闖入那人竟提劍對著床榻一頓猛刺……

  二人凝眸對視一眼後,便見一個身影閃身而躍後,屋頂之上便又重歸於平靜。

  “說!誰派你來的!”

  此時隻見高子玦橫劍於一人脖頸之上,眸露寒光,厲聲問道。

  而被他抵住脖頸的那人眼中則閃過一絲僥幸,想從另一側閃身逃開,誰知此刻另一邊脖頸竟也傳來一陣利劍的冰涼觸感。

  “別想著逃,你,逃不掉的。”青羽沉聲一句。

  “你、你、你們是誰?!”那人這時才略顯驚慌的問道。

  “我們,便是,你今日要殺的人。”高子玦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的冷冷回道。

  “不、不可能,我用了迷香,你們不可還、還能醒著的!”那人不可置信地說道。

  “天下之大,沒什麽不可能,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我二人的劍今日非得要嗜夠血才可罷休。”高子玦繼續冷冷道。

  那人瑟縮著,卻仍是不開口。

  “很好,看來倒是十分衷心,那我便滿足你。”高子玦說罷,便將劍向那人的脖頸湊近了幾分。

  “住、住手,我說,我說,是常立常大人派我來的…”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