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曉看天色暮看雲(下)
  青雲此刻雖對他也是滿腹懷疑,但還是想知道他此行的目的,隨後他便做了個請的手勢,立於門外的文毓這才走進了屋中。

  隻見文毓繼續開口說道:“今日我因事耽擱,未能準時前去赴阿羽的約,等我趕到時,她便已躺在湖邊的草地中,我扶她起來時,發現她的後脖頸處有三支銀針,因為擔心銀針於她身體中越久,毒性便越大,於是我便做主將其取了出來。”

  說罷,文毓從衣袖之中取出那三支被他用手帕包起來的銀針遞給了青雲。

  “竟是如此細小的銀針,怪不得未見阿羽身上有其他異狀。但……單看這銀針根本看不出出處。”青雲拿著手帕,仔細端詳那些銀針後說道。

  “阿羽她平素便愛結交朋友,同別人無冤無仇,到底是誰竟會如此狠心加害於她?”馬不肥有些心疼地說道。

  “黑衣人,那日在迎賓樓逃走的那個領頭之人。”沉默半晌的高子玦突然沉聲開口道。

  文毓一聽,似是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可如此迅速便聯想到此。

  隨後他轉頭深深看了眼高子玦後,點了點頭道:“不錯,應當是他,前幾日我不幸墜馬後,也曾在馬的身上找到銀針,而且據說那馬在我們比試之後數個時辰便死了……”

  說著他又拿出了前幾日找到的銀針再次遞給了青雲。

  “這銀針單看表麵實在普通得很,看不出絲毫異常。”青雲眉頭仍然緊皺著說道。

  文毓接著說道:“這銀針表麵上雖看不出有何不同,但二者皆是遇熱水之後便會變成銀黛色,我想這兩次的銀針恐怕應當是出自一人之手。”

  “在我南曄國,素聞相國大人手下有一隻神秘的殺手隊伍,其中為首的便是這十分擅長使用毒銀針作為暗器的人。方才我回去用熱水試了下,果真便是如此。”

  他們幾人皆凝神聽文毓講著。

  聽罷,青雲立即對站在桌旁的小琰說道:“小琰取些熱水來。”

  “小琰?”馬不肥看他似是沒聽到的模樣,便推了推站在自己身旁出著神的小琰。

  “啊?怎麽?”小琰立刻回過神來問道。

  “去取些熱水來,我們來試試這些銀針是否真會遇水變色。”青雲重複著方才的話。

  熱水取來之後,放入水中的銀針,果不其然全都變了色。

  看到此番景象的幾人皆是大驚,尤其是小琰,還驚得打翻了手中的茶壺,讓水灑了一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人是衝著你來的?”青雲看著文毓問道。

  文毓點點頭,繼續說道:“阿羽今日扮了男裝,又攜著笛子,我推測那人當時定是將阿羽誤認成了我,才……”

  “看來可以排除是突厥人做的了,突厥人確實沒有必要這樣引火上身,但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們同為一國人,為何他們幾次三番要陷你於險境,甚至做出此前的挑撥之舉。”青雲帶著疑惑問道。

  “青雲兄有所不知,相國大人並不讚成此次和親,我們是受了我朝聖上暗命到突厥和親。”文毓接著解釋道。

  青雲聽罷,心中的疑問解開了大半,眼前這人的說辭確是毫無漏洞的,看來應當也可以暫時排除是他下的毒手了……

  “那此毒可有能解之法?”

  “我不清楚,隻知那人十分擅長用奇毒……”

  “事到如今,那便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那群突厥太醫身上了,希望他們能盡快想出法子來……”

  青雲的眉頭似是鎖住一般,眉間的愁雲久久不能散去。

  “太醫?庸醫更準確些。”高子玦聽完便在一旁冷不丁插了一句,文毓看向他的背影,對這個人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層,他到底是阿羽的什麽人?

  接著又聽高子玦繼續淡淡說道:“文澤,此事既是因你而起,我想你一定也願意為了青羽去找解藥吧。”

  “是的,我定當竭盡全力為阿羽她找到解藥。”文毓此話皆是發自肺腑。

  “這便對了,也不枉她救你這幾次,不過,我的意思是,既然那人目標是你,那便以你為餌,引出那人。”

  高子玦雙目似含冷箭,直直地望著文毓。

  文毓聽罷,目光一滯。

  高子玦見他未有做聲,便繼續問道:“怎麽?不敢了?”

  “豈會,阿羽是我至交,我定當竭力救她。”

  二人正在說話之際,隻見方才那位蒙田太醫端著熬好的湯藥在門外求見。

  青雲讓其進來後,便將文毓那幾隻銀針交與他前去查驗。

  同他隨行的突厥侍女本想上前接過藥碗,替昏迷中的青羽喂藥,誰知此時高子玦直接便接過藥碗徑直走向了床榻上的人。

  他沒有開口,隻做了一個“退下”的眼神和手勢,那侍女便識趣且有禮地退了下去。

  高子玦此時似乎過濾掉周遭的一切,隻靜靜地望著嘴唇有些泛白的安靜的她,似是天地之間隻有他二人一般。

  他輕輕地舉起湯匙在微燙的藥湯之中來回調和,最終舀起一小勺,放在自己唇邊連續地吹著氣。

  隻見他的麵前繚繞著源源不斷蒸騰著的白氣,隨後,他又用自己的唇試了試溫度,才小心翼翼地單手托起她,用湯匙啟開她的雙唇,將藥一點一點地喂了進去。

  如此循壞反複,他從一開始的生疏到後來的嫻熟,不過用了短短數分鍾。

  所有人都沉默著,隻看著他一點點把那碗湯藥喂盡。

  青雲、馬不肥看見此幕,心中很是了然,這些日子以來,青羽和高子玦二人之間漸漸生出的變化和他們對彼此日益甚篤的感情,在他們的心中早已不是秘密,答案似是昭然若揭。

  但仿佛對這一切並不知情的隻有身在“此山中”的他們自己。

  而此時文毓的心頭卻有些奇怪的感覺湧現出來,心中似是有什麽東西突然空了一般……

  但他迅速克製住自己的感覺,心想此時不是分析自己情感的恰當時間。

  他一直好奇地在猜測著高子玦和阿羽的關係,卻始終不得而知,但如果單單隻論眼前之人的表現,他想在那人的心中,阿羽必然占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帝王之家的人真的可以擁有有男女之間的真情嗎?

  他是不信的,就像不信自己可以擁有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