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紅不是無情物
據上次收到南宮華來信又過了一個月，今已時值仲夏，穆如心心頭愁緒從未表現在明麵上，隻是對青羽和小琰的學業看管日漸鬆懈，但卻對小琰體貼尤甚，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青羽漸漸察覺到母親的反常，知道怕是洛城出了事，但她仍舊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一邊怕讓母親憂慮更甚，一邊也怕小琰察覺到異樣而擔心他的父母親。
這些日子的接觸，讓她漸漸發覺小琰是個情感細膩又敏感，懂事乖巧又畏於索取的孩子，這跟他成長環境中的人和事是必定有關的。青羽平常雖不說心疼，但卻把它融匯進日常的點滴裏，她已經完全地將他當做了親人，隻想好好放在心尖上守護。
這晚空氣卷著燥熱侵襲著安陽，但因為天晴的緣故，夜空的星星格外好看，青羽帶著小琰坐在涼亭裏，啃著在井水裏冰鎮過的西瓜，望著繁星點點，講起她童年的趣事，小琰時而驚異，時而投來羨慕的目光，覺得要是從小就能認識青羽，自己的童年也一定是五光十色的。
夜深時分，青羽被一陣嘈雜驚醒，凝神一聽才知是父親一行人回來了。她一陣欣喜想要出去迎接，但想到此時已是淩晨時分，父親等人舟車勞頓，自己一去定會耽擱他們的休息，所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隨著夜色加深，嘈雜人聲也逐漸消退，但這仲夏的夜晚實在有些悶熱，青羽在榻上輾轉難眠，轉眼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她終於難忍悶熱，起床開窗，卻意外發現內堂的書房仍然燈火通明，透過燭光，她看見幾個熟悉的剪影，但除了自己父母親，不肥伯伯之外，還有一個挺拔纖細的女人身影，青羽見此人側影綰著已婚女人才梳的發髻，心想應是從洛城來的哪家夫人。
青羽被這微涼的夜風拂去了方才的幾分燥熱，一時好奇心作祟，便躡手躡腳去書房聽了牆角。
這一聽便是讓青羽這一整夜都無法入睡了，原來洛城在這短短數月已經變了天，高子成被內侍刺殺，留書傳位於平陽王高子陽，一時間朝野大亂。
青羽自是不知父親聽從先帝高子成之命與眾人密謀的是何大事，但就目前聽眾人語氣來判斷，怕是大事未成，甚至是與初衷大相徑庭的，不然也不會讓高子成付出了性命。
而讓她同樣感到驚訝的是，房中的那陌生女人竟是小琰的娘親，她出現於此處，想是因為高子成遇刺，她一時間失去唯一依靠，再待在宮中怕更是不受待見，所幸她無名無分，不然也不可能被轉移得如此順利。
青羽再躺回床上時，心頭有些恍惚，原來在這個時空裏，身邊人的隕落，竟是如此輕易的事，哪怕他是手握蒼生的帝王......她深深歎了一口氣，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生和死可能真的由不得自己，她從前擔心的殘酷現實終於還是一步步逼近了.....
可憐了小琰，他對一向敬佩景仰的父親的死是否能受得住呢？好不容易能無憂無慮、不看眼色的成長，可老天偏偏要催著他更快長大，如若能瞞下去，讓他一直住在安陽，是否就能避免接踵而來的殘酷呢？
日升月下，又是一天。
青羽起床後，急忙去向父親請安，父女相見必然是欣喜萬分的，可南宮華的眉頭卻始終有些不展，此中緣由，青羽也自是了然。
隨後穆如心向她介紹了昨晚她看到的女人，青羽在禮貌問好過後，便細細打量這從未謀麵的年輕婦人，她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閨秀的清冷氣質，從容而淡定，眉間還透露出幾分拒人千裏外的傲氣，竟絲毫沒有婢女身上的小家子氣，青羽心想也許正是因為她身上的獨特的氣質，才讓識佳人無數的高子成為之傾倒吧，正想著，突然聽得不遠處清脆一聲“娘親！”
看著小琰眼泛淚花地抱住自己的母親時，青羽有些動容，可那年輕婦人眼裏一瞬閃過的疏離，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直覺告訴她，她似乎內心並不喜愛小琰。
用完早膳，穆如心便打發青羽帶小琰去玩兒，自己便去內屋見黛青，也就是小琰的母親。
“南宮夫人，我這次答應司徒將軍來此，是想托您照顧小琰。”
“夫人，您這話是何意思？”
“夫人您就別折煞我了，陛下已經去了，況且我這身份怎當得起夫人二字。黛青知陛下不在後，我帶著小琰如若繼續留在別院，必定是沒有好日子過的，我倒是無妨，可我卻不想連累小琰，他從小天資聰穎不該被埋沒，隻求夫人能應允了，給他些護蔭。”她眼含著淚水，提裙委身跪下……
穆如心忙扶她起來，口中卻不應她的請求，這一答應，整個南宮家便承了這個責任，既要顧及當今聖上又要得罪高子成幾位夫人，這需左右逢源的差事做來，想必是步步皆驚心的。
黛青見她不答應，仍跪著不起繼續說道：“陛下在世時立了規矩，她們現在也必不會過多為難我，隻是黛青心已隨陛下而死，隻願出家為尼，祈求菩薩護我兒一世周全。黛青知曉，陛下同南宮大人在他登基前便是至交，所以隻有將小琰托付與南宮府，我才能安心。”
“你這又是何苦呢？何不好好護著小琰長大？”
“心死之人，何來深情？”
“唉，罷了，如今阿羽和小琰姐弟感情甚篤，也算是緣分，我定不負你所托。隻是，你可真的想好放下一切，皈依佛門？”
“多謝夫人成全，黛青必日日於佛祖麵前為您為南宮家念經祈福。最後黛青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夫人暫時對小琰隱瞞大人離世的消息，待他大些再說與他……”
穆如心望著這個剛經曆喪夫之痛的女人，心裏感慨萬千，畢竟女人間的共鳴總是突然而又確實的。
而此時站在屋外，聽到這一切的青羽心裏更是五味雜陳，她不能理解一個女人怎麽能狠心拋下自己的親生骨肉不顧，而伴著青燈古佛度餘生？可是這個女人卻是至情至性的，因愛生望，也因愛絕望。
“阿羽姐姐，銀子拿好了嗎？怎麽那麽久還不見你出來？”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青羽趕忙抹了抹眼淚，轉身朝門口走去，心想還好她們達成一致不告訴小琰這一切，否則這樣一個天真而純粹的小琰，她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小琰他是自己的家人啊，情濃於血。
小琰啊，到底要怎麽才能真的護你一生天真無邪，保你一世平安無災呢？
青羽漸漸察覺到母親的反常，知道怕是洛城出了事，但她仍舊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一邊怕讓母親憂慮更甚，一邊也怕小琰察覺到異樣而擔心他的父母親。
這些日子的接觸，讓她漸漸發覺小琰是個情感細膩又敏感，懂事乖巧又畏於索取的孩子，這跟他成長環境中的人和事是必定有關的。青羽平常雖不說心疼，但卻把它融匯進日常的點滴裏，她已經完全地將他當做了親人，隻想好好放在心尖上守護。
這晚空氣卷著燥熱侵襲著安陽，但因為天晴的緣故，夜空的星星格外好看，青羽帶著小琰坐在涼亭裏，啃著在井水裏冰鎮過的西瓜，望著繁星點點，講起她童年的趣事，小琰時而驚異，時而投來羨慕的目光，覺得要是從小就能認識青羽，自己的童年也一定是五光十色的。
夜深時分，青羽被一陣嘈雜驚醒，凝神一聽才知是父親一行人回來了。她一陣欣喜想要出去迎接，但想到此時已是淩晨時分，父親等人舟車勞頓，自己一去定會耽擱他們的休息，所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隨著夜色加深，嘈雜人聲也逐漸消退，但這仲夏的夜晚實在有些悶熱，青羽在榻上輾轉難眠，轉眼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她終於難忍悶熱，起床開窗，卻意外發現內堂的書房仍然燈火通明，透過燭光，她看見幾個熟悉的剪影，但除了自己父母親，不肥伯伯之外，還有一個挺拔纖細的女人身影，青羽見此人側影綰著已婚女人才梳的發髻，心想應是從洛城來的哪家夫人。
青羽被這微涼的夜風拂去了方才的幾分燥熱，一時好奇心作祟，便躡手躡腳去書房聽了牆角。
這一聽便是讓青羽這一整夜都無法入睡了，原來洛城在這短短數月已經變了天，高子成被內侍刺殺，留書傳位於平陽王高子陽，一時間朝野大亂。
青羽自是不知父親聽從先帝高子成之命與眾人密謀的是何大事，但就目前聽眾人語氣來判斷，怕是大事未成，甚至是與初衷大相徑庭的，不然也不會讓高子成付出了性命。
而讓她同樣感到驚訝的是，房中的那陌生女人竟是小琰的娘親，她出現於此處，想是因為高子成遇刺，她一時間失去唯一依靠，再待在宮中怕更是不受待見，所幸她無名無分，不然也不可能被轉移得如此順利。
青羽再躺回床上時，心頭有些恍惚，原來在這個時空裏，身邊人的隕落，竟是如此輕易的事，哪怕他是手握蒼生的帝王......她深深歎了一口氣，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生和死可能真的由不得自己，她從前擔心的殘酷現實終於還是一步步逼近了.....
可憐了小琰，他對一向敬佩景仰的父親的死是否能受得住呢？好不容易能無憂無慮、不看眼色的成長，可老天偏偏要催著他更快長大，如若能瞞下去，讓他一直住在安陽，是否就能避免接踵而來的殘酷呢？
日升月下，又是一天。
青羽起床後，急忙去向父親請安，父女相見必然是欣喜萬分的，可南宮華的眉頭卻始終有些不展，此中緣由，青羽也自是了然。
隨後穆如心向她介紹了昨晚她看到的女人，青羽在禮貌問好過後，便細細打量這從未謀麵的年輕婦人，她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閨秀的清冷氣質，從容而淡定，眉間還透露出幾分拒人千裏外的傲氣，竟絲毫沒有婢女身上的小家子氣，青羽心想也許正是因為她身上的獨特的氣質，才讓識佳人無數的高子成為之傾倒吧，正想著，突然聽得不遠處清脆一聲“娘親！”
看著小琰眼泛淚花地抱住自己的母親時，青羽有些動容，可那年輕婦人眼裏一瞬閃過的疏離，讓她心裏有些不舒服，直覺告訴她，她似乎內心並不喜愛小琰。
用完早膳，穆如心便打發青羽帶小琰去玩兒，自己便去內屋見黛青，也就是小琰的母親。
“南宮夫人，我這次答應司徒將軍來此，是想托您照顧小琰。”
“夫人，您這話是何意思？”
“夫人您就別折煞我了，陛下已經去了，況且我這身份怎當得起夫人二字。黛青知陛下不在後，我帶著小琰如若繼續留在別院，必定是沒有好日子過的，我倒是無妨，可我卻不想連累小琰，他從小天資聰穎不該被埋沒，隻求夫人能應允了，給他些護蔭。”她眼含著淚水，提裙委身跪下……
穆如心忙扶她起來，口中卻不應她的請求，這一答應，整個南宮家便承了這個責任，既要顧及當今聖上又要得罪高子成幾位夫人，這需左右逢源的差事做來，想必是步步皆驚心的。
黛青見她不答應，仍跪著不起繼續說道：“陛下在世時立了規矩，她們現在也必不會過多為難我，隻是黛青心已隨陛下而死，隻願出家為尼，祈求菩薩護我兒一世周全。黛青知曉，陛下同南宮大人在他登基前便是至交，所以隻有將小琰托付與南宮府，我才能安心。”
“你這又是何苦呢？何不好好護著小琰長大？”
“心死之人，何來深情？”
“唉，罷了，如今阿羽和小琰姐弟感情甚篤，也算是緣分，我定不負你所托。隻是，你可真的想好放下一切，皈依佛門？”
“多謝夫人成全，黛青必日日於佛祖麵前為您為南宮家念經祈福。最後黛青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夫人暫時對小琰隱瞞大人離世的消息，待他大些再說與他……”
穆如心望著這個剛經曆喪夫之痛的女人，心裏感慨萬千，畢竟女人間的共鳴總是突然而又確實的。
而此時站在屋外，聽到這一切的青羽心裏更是五味雜陳，她不能理解一個女人怎麽能狠心拋下自己的親生骨肉不顧，而伴著青燈古佛度餘生？可是這個女人卻是至情至性的，因愛生望，也因愛絕望。
“阿羽姐姐，銀子拿好了嗎？怎麽那麽久還不見你出來？”聽到遠處傳來的聲音，青羽趕忙抹了抹眼淚，轉身朝門口走去，心想還好她們達成一致不告訴小琰這一切，否則這樣一個天真而純粹的小琰，她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小琰他是自己的家人啊，情濃於血。
小琰啊，到底要怎麽才能真的護你一生天真無邪，保你一世平安無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