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6 章
  “是了。”

  常伯樊說是不出去,不一會兒還是被不好意思的寧姑爺請去了, 他們寧家的長輩親戚想見一見常伯樊, 常當家當下就隨他去了。

  常家的三姑奶奶過來陪了蘇苑娘,家裏還捧了不少吃的過來, 把小堂裏的那張八仙桌擺得滿滿當當。

  姑奶奶過來陪客,還帶來了家裏的小輩,是她的幾個孫女和外孫女,皆是小娘子, 小娘子們皆有些拘謹, 蘇苑娘也不像她娘親和長嫂那般八麵玲瓏極會與人打交道,便是與孩子們也能找上話來說, 她今天事先也沒想到會有此景出現, 也沒帶小娘子會喜歡的小東西過來,便找通秋要了荷包, 給小娘子們一人分了五文錢。

  她沒想著單獨見小娘子,但帶了小輩的見麵錢。

  表嬸嬸給見麵錢, 小娘子們看著想要但不敢要,齊齊朝她們的祖母外祖母常姑奶奶看去,蘇苑娘也跟著看了過去,和小娘子一道眼巴巴地看著姑奶奶等她的首肯。

  三姑奶奶也是哭笑不得,見侄媳婦要給的錢不多,便朝小娘子們點了頭, 小娘子們臉上頓時展了歡顏, 有那沉不住氣的, 還小小地歡呼了一聲。

  給完見麵禮,孩子們就沒那般拘謹了,還有孩子剝了一粒花生,抬著小手怯生生地把手板心裏的花生米送給蘇苑娘,“嬸嬸吃。”

  “嗯,”蘇苑娘點頭,把花生米接過吃了,給小孩遞了個糖,“小娘子,你也吃。”

  小孩兒頓時朝她露出了羞澀的笑容來。

  有了此舉,又有孩子和蘇苑娘說起了話,等到這家的大兒媳婦過來,隻見家裏那些調皮淘氣的小娘子皆乖乖地坐在桌子上,居然真真安安靜靜地陪著祖母和外祖母安生待客也是奇了。

  等常府的夫人和她見過禮,看著她那雙寧靜怡人的眼睛,她在心裏也是讚了一聲,在心裏信了那些常府當家獨獨衷愛於她的傳言。

  這等女子,哪有郎君不想求。

  直等到開席,蘇苑娘才在三姑奶奶和寧家的兒媳和女兒陪伴下上了女席。

  許是她這一桌皆是對她甚是客氣的寧家親戚,桌子上皆是對她噓寒問暖的長輩,就是說到她身上衣裳的事也頗為客氣,也隻是說這是貴人穿的,穿到她身上恰恰好,而按不住好奇的嫂嫂們問的也是她有沒有去過宮裏,見過宮裏娘娘的事。

  “沒有去過。”蘇苑娘說罷,見問話的隻是寧家嫂嫂,但滿桌的人,還有旁桌的人都像是想聽的樣子,連彼此交談的聲音都止了,本隻想回一句的她見狀一頓,爾後細細答道:“我家當家的去了兩次,見了皇帝陛下兩次,第二次他回來就帶了宮裏的公公回來給我賞了身上這身衣裳,公公們人極好,在我們家裏還坐了一會兒喝了碗茶才回去。”

  “原來是這樣啊,”問話的寧家二嫂驚歎地看著她身上的衣裳,“我就說了,這麽貴的衣裳,是用了金線嗎?隻有宮裏做得起了,尋常人家,像我們臨蘇這地方,我敢說沒幾戶人家還用金子在身上繡花的。”

  有也是有的,但也得看敢不敢了,財不露白,臨蘇城有錢人是有的,但有這個把金子穿在身上不怕招來麻煩的人可真沒幾家,就是最為囂張的縣令夫人也不至於這等跋扈,在坐的常姑奶奶和幾個精於世故的老人家很是知道這其中的路數,也知這臨蘇城裏能穿得起這身衣裳的,還真就眼前這個被皇帝賜衣的常家小婦人了。

  也不知她哪修來的福氣,投身狀元家也就罷了,還嫁了個好夫郎,不過一想她明明是狀元女,還得隨她被放到臨蘇來的狀元爹與他們一起屈就於這小地方,也隻得嫁這小地方裏看起來最出挑的人家,若是放到都城,這等樣貌性情,早成了大家婦也不知。

  這般一想,幾個見她一個小輩有此等風光心裏便有些不順的老人家也就釋然了一二,對這小輩也就願意多說幾句了。

  蘇苑娘不知各人心思,她是不擅言辭,但家教使然極為尊老愛幼,就是多經了一世,對沒傷害過她的老幼也還是如同前世一樣,老人家們問她什麽她就答什麽,讓她夾哪個菜她謝完謝就會夾一筷子,就是不喜吃也會送一點進嘴裏吃一口。

  她是個安靜乖順的,看在人眼的眼裏,就是個矜持貴氣的小娘子,吃到半席,就是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寧家女兒們也和她說起了話來,問起了都城裏的貌景來。

  蘇苑娘去都城在家裏呆的時候多,出的最長的幾次遠門都是去外祖和兄嫂家的,遠不如三姐見識的多,她便把三姐叫了出來讓三姐和她們說。

  寧家不大,家裏隻擺了兩處貴客坐的男女兩席,一般的親朋戚友街坊鄰居都坐到擺在家外麵的桌席去了,這男女兩席離得也不遠,男席在大堂和大堂場坪上,女席就在側廂房騰出來的屋子裏,三姐這一說,聲音都傳到外麵去了,惹了不少在場坪吃席的男客端著碗倚在門邊吃邊聽她說。

  常當家在大堂堂內從南和的嘴裏都知道了這事。

  混跡寧家喜席當中和眾幹臨蘇本地人一道吃酒的都尉府三人也坐在場坪裏,三姐那哄亮還能顯出幾分清脆的聲音一傳入他們耳裏,衛次郎忍著笑低頭與陶臻小聲道:“臻哥,三姐這嗓子,比嗩呐還響,這是繞梁三日餘音能不絕呀。”

  陶臻見他淘氣,搖搖頭道:“莫要這般說一個小娘子。”

  衛次郎不以為然,道:“三姐又不是個一般小娘子,一般小娘子哪有她這等能耐。”

  按他看來,胡三姐這一路來所做的事,不比南和這個大當家身邊的大管事來得少,她差就差在她是個女兒身,不能像南和那樣作為一個爺們拋頭露臉,代主家行事。

  “那也不能這般說她,她到底是個小娘子。”在陶臻眼裏,三姐再能耐或是行為做事像個男人,那也是個小娘子,小娘子還是要嗬護一兩分的好。

  臻哥固執已見,衛次郎也就不與他多說了。

  他與三姐一路行來,早就處得很好了,他甚至還和三姐交過心,自是知道在三姐心裏,男人做得的事她都做得,且不認為她需要嗬護,按她的話來說,她沒那個命,沒那個命就不要多想,還不如靠自己的雙拳雙腳去掙那些她能得到的,信那些花裏胡哨的話一點用也沒有,也不如她多跑點腿,家裏姑爺看她一個順眼多賞她幾兩銀子來得有用。

  衛次郎止了話,但三姐哄亮的聲音透過人群還響在耳邊,陶臻微微皺了眉朝那邊看了過去,細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太不像個女兒家了,也不知常夫人為何對她這般縱容,讓她做出這等有礙觀瞻之舉來,太與她名聲有礙了,這等厲害的女兒家,這等年紀都沒說出去,以後還有哪個男人敢娶?

  常夫人無疑是個好心人,但也太沒主張了,她作為主人主母不為丫鬟打算,這是在害人,陶臻心想著,哪天若是時機恰當,可以暗中提醒一下常夫人讓丫鬟收斂一些舉止。

  這廂屋裏,三姐把他們汾州街的各個店鋪如數家珍一般跟屋裏的老少婦孺說了出來,她記性好,哪家賣的是哪幾個餡的餅子,到街邊賣菜的挑菜擔子人是哪幾個,住在都城哪個村子,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完汾州街,就到說都城的各大市坊,酒樓,聽到她說都城最大的狀元樓有七層樓,站到上麵去看,樓下的人看起來跟螞蟻一樣,有人驚呼:“那樓不會塌啊?還有人敢踩上去啊?”

  三姐見是外麵端著碗的一個爺們說的,看過去朝他笑著道:“這位爺,我隻在下麵看過,沒上去過,狀元樓可不是我一個小丫鬟能上去的,不過我在下麵往上看的時候,上麵不少人呢,我看他們也小得很,一丁點大,跟手指頭大一樣,便信了上麵的人看下麵看起來像螞蟻的說法,爺您說這個理說不說得過去?”

  “說得過去,”三姐這般一說,還問他的意見,驚呼的人正了正身子,碗都讓他端正了,隻聽他肅容道:“隔著老大遠,人可不就是小了?這和我們離得遠了,看前麵的人也不仔細一樣是一個道理。”

  “這位爺英明,”三姐朝他豎大拇指,“腦袋頂呱呱,那我接著往下說啊?”

  “說說說。”眾人聽得津津有味,連忙催促。

  這一說直等到散宴,三姐是常家最後一個出寧家門的,她被寧家的姑奶奶叫去,姑奶奶特地給她另打發了一份禮,酬謝她今天的那一頓說給寧家添的熱鬧喜氣。

  三姐是因娘子的吩咐才說得口幹舌燥,但多得了一份禮也是喜出外望,喜滋滋地謝過姑奶奶,一到府裏就把一籃子喜糖和瓜果點心藏到了娘子處,晚上臨到她休息的時候也沒帶回去,打算明天跟娘子告個空,帶著東西去看她的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他們。

  胡娘子早就知道她跟著娘子出去得了好東西,見她兩手空空回來,頓時虎目一瞪,扯著嗓子怒道:“東西呢?你別是都給老娘吃幹了罷?藏哪了?快給我拿出來!”

  “我給你拿了不少了,”三姐可不怕她,叉著腰跟老娘對幹,“我從都城帶回來的好東西都給你了,我讓你拿一點給大姐二姐家你又不拿,你這個一毛不拔的,你還想要多少?”

  “我那是要攢著給你弟弟娶媳婦的,你以為現在娶一個媳婦容易嗎?他還不像一般人家的兒郎家裏有土有地,我還得把他從主家分出去買地,這些都不是錢嗎?你是想讓你弟弟娶不上媳婦,怨你一輩子嗎?”胡娘子朝女兒尖叫,“你這是要害他啊!”

  “他是兒子,大姐二姐就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了?”三姐可不輸她,叉著腰扯著大嗓子回過去回罵道:“你老是搜刮大姐二姐家的東西,還隻進不出,你都不知道大姐二姐在婆家有多難,你隻管小弟,她們的死活你就不管了?行,你不管我管,今天的東西你休想我會給你,有本事你就跟娘子說去,你一說,我一轉過背就去跟娘子說讓她別放小弟出去立家,到時候我看你們家怎麽討媳婦,還買地?買個鬼去罷!”

  胡娘子一聽,瞬間捶胸跺腳哭喊了起來,“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啊,養出了你這麽個白眼狼,還不如讓我死了,我還想著給你說個好人家,結果你連你弟弟的死活都不管了啊,我怎麽養了這麽個畜牲不如的東西,當初生你的時候我怎麽就沒把你掐死啊。”

  “得了,還給我說人家?”胡三姐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想拿著我現在在娘子身邊的身份賣個好價錢給小弟討媳婦買地罷?呸。”

  她娘一聽,見說她說不過,也不多說了,轉身就去抄家裏的掃帚,“我打死你這個討債鬼!我今天就不信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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