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8 章
  蘇居甫紅了眼眶, 心中縱有萬般言語卻是一句也末能也口,末了他朝妹妹別了別手,“回吧, 啊。”

  兄長帶著嫂子走了,蘇苑娘後知後覺,哭得肝腸寸斷,嚇壞了一旁的丫鬟們, 跟著娘子來送大公子夫妻的通秋慌得朝明夏喊:“明夏姐姐快去叫三姐。”

  等三姐來了,三個丫鬟一通請方把抽泣不止的娘子請了回去。

  等到常伯樊回來, 看到了一個雙眼紅腫的娘子, 當下就往通秋看去,嚇得通秋肩膀一垮, 頭往地上看去, 盯著地上就是不敢看姑爺, 嘴裏則囁囁嚅嚅道:“大大大……是大公子來了。”

  通秋說著又忙朝娘子臉帶求救看了過去。

  蘇苑娘沒看到通秋, 她見常伯樊回來了, 拿手帕擦著鼻涕不止的鼻子叫明夏,“去把姑爺的飯端來。”

  說罷轉頭,看到常當家正皺著能夾死蚊子的眉頭看著她, 蘇苑娘先是一愣,方才想起通秋的話來,她挪了挪身子, 讓出半邊位置來, 抽著哭疼了的鼻子和他道:“是哥哥來與我告別了, 我突然間有一些些傷心。”

  “不是才去過兄長家告別嗎?”常伯樊坐過去,不明所以。

  “哥哥舍不得我,就又來與我告別了,他還喝了酒,心裏難過呢。”蘇苑娘朝他靠過去,把兄嫂皆來過了的事與他說了。

  常伯樊聽罷,搖搖頭,道:“長兄事先也沒跟我說一聲。”

  不待她說話,常伯樊點了下她的嘴,道:“我沒怪他的意思,我隻是說說。”

  蘇苑娘才止了話,閉眼靠向他的肩,道:“常伯樊,我好累啊。”

  可不是累麽,眼睛都哭腫了。常伯樊心下滿是無奈,隻得嘴裏道:“那等會兒早點睡,明早還要啟程呢。”

  “是了。”

  **

  臨蘇三月,嬌豔動人的海棠花開滿了臨蘇城。

  蘇府自打收到女兒和姑爺即將回來的信,府裏的老爺每日早早一起來過不久就要牽馬去城門邊上轉一圈。

  頭幾天去,蘇老狀元郎說是看看城外那邊的路好不好走,又過了幾天,就與夫人說去問問進城門的商隊是否路上見過他家姑爺的車隊,這天他早上換上外出的衣裳,用過簡單的早膳,戴上鬥笠,就要拉上馬兒往外走的時候,就見夫人穿著一身女勁裝,頭發也隻盤了一個發髻,朝他衝了過來:“老爺,等等我。”

  “你作甚?”蘇讖問。

  “接我女兒去。”佩二娘道。

  “不是有我了嗎?你別去了,”老狀元朝她連連擺手,“我們兩個都去,不像樣子。”

  他們老倆口老去常府,城裏都有人開始風言他們家想霸占常家的當家給他們倆老養老的事了。

  “那你別去了,”佩二娘搶過他手中的馬繩,“前幾天都是你去的。”

  她算著,她家那傻孩子跟姑爺回來的時日就這幾日,他們接到信的時候他們已到春州府了,春州府離汾州府不遠,就隔著三個縣,算上路上他們耽擱的時日,他們這兩日應該已走在汾州城和他們臨蘇城的中間了。

  腳程快一點,今明兩天就能到,就,腳程慢一點,無非也是後天大後天的事。

  “欸?你怎麽搶我的?我去我去,這走過去四五裏的地,你也不怕傷了你的腳筋。”老狀元郎去夠夫人手中的馬繩,好聲好氣勸道。

  “我才不怕,我天天在家活動得比你多,你腳上功夫未必比得上我。”

  狀元郎被夫人說了一句,頓時傻眼,隨即立馬道:“那一起去行罷?”

  “你不怕人說了?”夫人斜著眼瞟他,眼神當中滿是鄙夷。

  “嘿,這風言風語就沒停過,說就說罷,”說著,老狀元郎磊落一笑,道:“還是跟夫人一同去接我們孩兒要緊。”

  “早說不就得了?”還非得她說他幾句,佩二娘白了他一眼,把馬繩塞到他手裏,“嘍,牽著。”

  得牽好了,要是沒接到人,回來的時候她還得坐這匹馬。

  夫婦倆牽了馬準備出去,老管家蘇木楊跟著老主人夫婦倆走到門口,眼看他們就要走了,立馬道:“老奴今日無事,不如今日老奴就你們一道去罷?”

  他算著,他們家小娘子回家也就這兩日的事。

  夫婦倆相互看了看,他們家老管家的腿腳其實比他們要強,當年他可是他們夫婦倆的護院上來的,說他腿腳不好不讓他去,著實說不過去。

  蘇讖也是索性看開了,和夫人一起去會被說,多一個管家更是不多,便道:“走,一起,多個伴,我們三個等人的時候也多個人說話。”

  “欸。”主人郎發了話,蘇木楊高興了,朝他們道了一句他回頭吩咐一下他家小子去,便扭過屁股走了。

  敢情是逮著時機不容他們拒絕來說的,蘇讖夫婦倆還得站在門口等他,蘇讖不由就和夫人道:“木楊這是愈老愈精了,他一開口就沒想著不能去罷?”

  “你想什麽呢,你胡子一翹,他就知道你在想什麽。”佩二娘望著老夫郎,似笑非笑道了一句:“這個家裏的事,你能知道比他多?”

  “嘿嘿,”蘇老狀元一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是,我若是做管家,肯定不如木楊兄稱職。”

  見夫人臉上似笑非笑的意味不減,老狀元快快補了一句,“自然若是我當家,也是絕對不如夫人的!”

  “你知道就好,”佩二娘今日心情好,不予他計較那多的,說著,她把那被風吹到臉邊的碎發別到了耳後,美婦人這廂淡笑了一聲,道:“我要是你,一開頭我就不多說。”

  一個在家裏隻管花銀子不管掙銀子也不打理庶務的人,哪來的那麽多的廢話。

  “娘子說得極是!”夫人這般一開口,老狀元連忙道。

  “你這老家夥,也就識趣識得快這一點略勝於人一些。”

  佩二娘啐了這不要臉的老夫郎一口,說著時,蘇木楊回來了,牽過老主人手裏的馬,“老爺,夫人,走嘍。”

  老管家是真真高興,說話腔調都是往上揚的,待出了門去,佩二娘笑著與他道:“你是想我們家的那傻孩子了罷?”

  “小娘子這次出去好久了。以前把她嫁到臨蘇老爺夫人眼皮子底下,我還想著能時不時給她送點東西過去看她兩眼,沒想成她這才嫁過去沒多久就去都城了,”老管家搖著頭道:“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唉,這傻孩子。”長子的信前天到的臨蘇,蘇讖看過信中長子所說的妹妹到達都城後的所作所為,他是頭疼又好笑,這廂他回了老管家:“當初就是想著她的性情不好進那規矩管束太多的深宅大戶,這才還是讓她嫁進了常家,殊料她進了常家還真真是如魚得水,伯樊縱著她從不管她,她在都城這段時日可比在我們臨蘇的時候得意多了,你可別心疼她,她過得好著呢,她去了都城,凡事行事皆依了她自己的性子,日子莫要太過好。”

  “也不是這個說法,”老管家眼裏小娘子就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無論她如何行事出格皆是值得原諒,大人應不予計較的,“小娘子天真爛漫,心地善良,她就是見著隻螞蟻都不忍踩,對誰都抱有好心,家裏長輩的隻要知道她的性情,想來也沒有誰不喜歡她的道理。”

  “但願如此。”蘇讖笑歎道。

  主仆三人一路說著話,走得也不快,花了半個時辰方走到城門口。

  城門口的守衛早就跟老狀元相熟了,這次見到老狀元身邊站有一個頭戴紗帽的婦人,上前跟老狀元抱拳問過好便朝他身邊之人抱拳道:“敢問這位夫人可是蘇夫人?”

  “小哥好,請問貴姓?”佩二娘親切回道。

  “不敢,免貴,蔽姓劉,家中排行老大,蘇夫人叫我劉大就好。”守門人劉大忙回了她。

  “原來是劉大郎,我隨我家老爺去城外走走,勞煩到你了。”

  “哪來的勞煩,您幾位隻管出去就是,有什麽事也僅管吩咐我們兄弟幾個就好。”劉大跟說他們說著客氣話,親自送了他們出去。

  等到他回來,守門的幾個門衛一擁而上圍著他,其中一個甚是興奮地道:“劉大哥,你可看清蘇夫人長什麽樣了?我聽說她可是我們臨蘇城裏長得最好看的夫人。”

  “你這小子,”劉大郎抽了他腦門一記,眼睛一瞪道:“沒大沒小,她是能你說道的人?讓人聽到了,沒你好果子吃。”

  “才不會,我聽說蘇府的人都好說話得很。”

  “你這小子,說你還不聽了?”劉大郎虎目大張,罵他道:“人家讀書人要臉不說你們,你們就蹬鼻子上臉的,你這輩子最好指著沒有那往上爬的一天,若不然等到了那個位置需要人說好話了要過人家的眼了,你看到時候人家搭不搭理你!”

  那說話的人一聽,腦袋一縮,小聲道:“我就說說,說說還不行啊?誰知道我有沒有升上去的一天。”

  劉大郎又瞪了他一眼,這廂又有一人迫不及待插嘴道:“大哥,可真是常家的大當家要回來了?”

  “是啊是啊,大哥,可是這兩日的事?”另一個搶著這幾天當班的守城護衛忙接話,“昨天漕運那邊的大人還來我們門口看過,這事是不是八*九不離十了?張大人那邊怎麽說啊?”

  “我怎麽知道張大人怎麽說?”劉大郎被他們問得惱火,伸手趕他們,“去去去,都圍在一起像什麽話,還不快散開,站到你們的位置去。”

  他一趕,一群人一哄而散,但眼睛往城外看去的次數更勤了,心裏也盼著那在都城掙了大筆的銀子,聽說身上帶了幾百萬兩銀子回來的常家大當家趕緊走到他們守著的城門口。

  常大當家得了那麽多的銀子,他又是個手鬆大方的,到了城門口不可能不打點他們,他手指縫一鬆,給他們個幾十兩,他們省著點花,一家人一年的嚼頭就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