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常伯樊垂首:“沒有。”

  這廂蘇承坐下, 他便跟著也坐了下來。

  蘇承此時舌尖發麻, 如若不是正事要緊, 他這指摘的話就要出口, 但恐惱了這二人得不償失,他不得不把到了舌尖的那口氣咽了下去。

  “老爺……”

  “兩位公子……”

  婢子們這廂正好上了茶,衝淡了這正堂裏一時凝聚起來的凝重之氣。

  “謝過叔父。”蘇居甫端茶朝正位的蘇承遙遙一舉,微微一笑。

  “來,喝茶。”蘇承也端起了茶杯,朝常伯樊帶了一眼,見此子也端起了茶, 不像是要跟他幹到底的樣子,這心暫且擱下, 神色恢複如常。

  抿過茶, 蘇承開了口:“說起來你們不來,我也是要派人去接你們的, 正好我這邊有點事,想問一下常女婿。”

  他這叔父倒是幹脆,也正如外祖母所說,得意的時間長了, 沒有耐性,更是看不起人, 哪會在他們這等人身上浪費時間, 蘇居甫笑著回道:“叔父有事隻管問就是, 居甫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聞言,蘇承沒有回他,隻是臉帶微笑朝常伯樊看了一眼,方回頭回蘇居甫道:“我前兩天從家裏從宮中回來的人嘴裏得知皇帝陛下居然認識我們家常女婿,這事我怎麽不知道?還得從陛下嘴裏才得知,居甫啊,你這就不把叔父當一家人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叔父一聲,險時讓家裏人在宮裏出了個大醜,你啊你……”

  蘇承用手點頭蘇居甫笑道:“小事不跟家族裏的長輩商量也就罷了,常女婿跟陛下相識之事怎麽還瞞家裏人?這可是大事,你說可是?”

  蘇居甫一臉驚詫,“叔父這話何來?居甫真心不懂,也不知我家妹夫怎麽跟陛下相識了呀……”

  他沉了沉神色,又沉聲道:“回叔父大人,此事還是昨天妹夫從您家的家人嘴裏得知了一點苗頭,妹夫自知茲事體大匆匆來了我家告知我我這才知曉,這就是居甫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了,居甫如有一字隱瞞,天打雷劈……”

  說著他抬起頭來,直視蘇承,同時嘴裏道:“等到妹夫一知會我您要找我們問話,我早早就起來帶著他來了,也就是您是我們族長,是居甫叔父,居甫這才天還沒亮就出了門來。”

  蘇承嘴上功夫了得,蘇居甫更是不俗,幾句話就把這事咬定了是蘇承找他們而來,把話釘實了,蘇承更是被這個半步都不懂得退讓的族侄惹得惱火至極,臉色一冷,正要駁斥蘇居甫之際,就聽那常女婿這時開了口。

  “請問世叔可知內情?”常伯樊這廂朝蘇承拱手淡道:“如若知曉,還請世叔點拔一二,伯樊感激不盡。”

  “你真是不知?”蘇承斂眉撫須,問他。

  “絲毫不知,”常伯樊低頭頓了一下,又抬頭道:“我若是認識陛下,常家的鹽錢也不會討得如此辛苦。”

  且還沒到手,這事想來蘇家也是知情的。

  蘇承皺眉看他,他眼睛一縮神情頓時變得陰鷙了來,他看了看常伯樊,又看了看一臉坦然的蘇居甫,撫須沉吟半晌方道:“陛下說,你是個難得的英才,還讓家裏人等過完年帶你去宮裏走走,你確認你不知道你認識陛下?你這些日子在周遭可曾認識那通身氣派,氣度不凡的人?”

  常伯樊搖頭,神情肅穆道:“不曾,常某自問有幾分識人的眼力,若是有那與尋常人不同的人在跟前出現,尤其是那氣度不凡的,常某自認能看出其人的不凡來。且常某還有一事不解……”

  常伯樊認真盯著蘇承,道:“為何陛下跟您家家裏的提起常某來?常某是我嶽父大人的女婿不假,可嶽父大人遠在臨蘇,與族裏這些年來往也並不勤密,且常某還是他的女婿,與您家更是隔了一層,皇帝陛下是怎麽跟您家家裏人提起我來了呢?常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得其解,蘇承其實知道得也並不是太多,隻知護國公叫了他去把他說了一頓,翻了之前他怠慢蘇讖那女婿的舊帳,等到吩咐事來,才勉為強難地提了這常女婿入了陛下的眼,讓他年後帶著此子進宮的事來。

  當時他那叔父已然怒不可遏,似是心上煩心事不少,蘇承怕他再追問下去,他那老叔父的無名火要發到他身上來,遂不敢再問就告辭走了,等出來了護國公府他才回過味,驚心於蘇讖這女婿的手段了得,居然把自己送到了宮裏那位尊上的眼裏。

  也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敢問叔父,這到底是什麽情況?”蘇承沉吟不語,蘇居甫開了口,拱手一派虛心請教道:“您都說了,都過完年就家裏人帶我妹夫去宮裏走走。”

  蘇居甫這到這,苦笑搖首,朝蘇承連連作揖:“可眼下到底是個情況,這事是怎地出來的,居甫與妹夫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概不知啊,還請叔父大人憐惜,點拔提醒小侄幾句。”

  蘇居甫這一下又軟了起來,真到節骨眼下了,他也不會跟人死倔,僵持不下,蘇承以往是不喜極了他這性子,但眼下難得對蘇居甫這識相的功夫多了兩分順眼,他也怕再跟他這不好惹的侄子多抬兩句,這小子又會變臉,忙就勢借驢下坡道:“這事我也不甚知情,說來這家裏人你也認識……”

  說著他就不說了,蘇居甫猶疑,不敢猜地道:“這……”

  蘇承撫須微笑,鼓勵地看著他。

  “是族裏哪個姑姑……的家裏人?”蘇居甫猜測道。

  蘇家是有女入宮的。

  蘇承笑容一滯,朝蘇居甫搖了下頭。

  蘇居甫冥思苦想:“那,居甫就猜不出來了,還請叔父大人明示。”

  猜了半天就猜出這麽個玩意兒來,蘇承當真是想破口大罵,末了憋了憋氣,還是回了蘇居甫:“是護國公爺,是你老叔爺!”

  蘇承回得甚是沒好氣,也不屑再理會蘇居甫這滑頭狡詐小子,撇頭就對常伯樊道:“明天初三,護國公府會小宴賓客,你準備準備,我明天帶你去先見見老叔爺,老叔父上次見了你,對你印象挺好的,之前就跟我誇過你是個青年俊才,這次知道你入了陛下的眼,不知道有多高興,我明兒帶你去了,你對老人家多說幾句吉祥話,老公爺喜歡你得緊。”

  蘇居甫這小子太狡詐,蘇承本來也沒想叫他來,可惜下人不知道辦事弄巧成拙,蘇承不得不當著這小子的麵去拉攏他這妹夫。

  “明兒?”可沒成想,他這番換常人聽來受寵若驚的話進了常伯樊的耳沒讓他欣喜若狂不說,反而眼帶困惑朝他舅兄看了過去,嘴裏道:“兄長,明兒伯樊可能去?”

  蘇承好險被他氣了個仰倒。這小王八龜孫子,那眼睛長得跟沾了毒的刀子一樣,蘇承敢發誓這人絕對是個狠辣之輩,這眼下作出這無辜不懂事沒有主見的小兒之舉來,這是要惡心誰?

  蘇承是恨毒了這跟蘇讖是一丘之貉的人來,蘇居甫看他一瞬間就臉色鐵青,險時憋不住笑出聲來。可眼下他們到底是身在本府,他不能太放肆,蘇居甫低下頭,拿拳抵手輕咳了兩聲,把笑意掩下,方抬頭一本正經回了他妹夫:“能去,不要怕,不要緊,明天我帶你去,有我提點著,你犯不了錯,放心好了。”

  說著他轉頭看向蘇承,一臉誠懇拱手道:“我這妹夫是臨蘇那地界來的,那是個小地方,他也沒見過什麽世麵,可能否準居甫明天帶他一起赴宴?”

  蘇承臉色已明顯不好看了,臉上已近無笑容,這廂他嘴裏亦冷冷回了蘇居甫:“賢侄要是不忙,可一同前往。”

  “不忙不忙,眼下正是我休沐的時間,正好有空閑,去哪家拜年都比不上去給族裏的老人我們老護國公爺請安拜年來得緊。”蘇居甫笑著朝蘇承又作了一記揖:“請問叔父大人可有請帖給我家妹夫,若是有,還有勞叔父大人添上居甫的名字,明天居甫好帶妹夫一同前往。”

  蘇承這下心裏真真想讓他去吃屎,就是假意應付的話他也不想說了,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朝隨從道:“去護國公府那邊替居甫公子要張帖子,給居甫公子家裏送過去。”

  那姓常的也是個不吃敬酒非要吃罰酒的,他已不想留這兩人當中的任何一人用膳了,蘇承站了起來,揮袖背手冷道:“既然明天要去,你們就早早過去,你也知道路,我就不帶你們過去了。”

  話他已傳到,等進了護國公府,等事情一明朗,查到陛下要這姓常的進宮到底是何意之後,他再騰出手來收拾他們也不遲。

  “叔父忙,過年間上門來給您拜年的賓客也多,那居甫就不打擾了,這就帶我妹夫與您告辭。”他這一起身送客,蘇居甫眼睛晶晶亮看著他道。

  蘇承不想再多看他一眼,點了下頭當是回應,甩袖走了。

  蘇居甫則滿臉笑容目送了那道顯得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身影出了門——他蘇居甫隻身來京這十來年,最為驕傲的不是他在京城立住了腳,而是他不僅立住了腳,也沒放過任何一個給他氣受讓他憋過氣的人。

  等到了出了蘇府,蘇居甫臉上的笑容才淡去。郎舅倆沒上抬他們來的那兩頂轎子,沿著雪化幹淨了的石板路走了一段路,等下人愈跟愈遠,不在他們身後時,蘇居甫蹙眉看著地上道:“跟護國公說的,還讓他帶你進去覷見聖顏,伯樊,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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