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老夫人說得這甚是真心。

  這靠人人會死,靠山山會倒, 他們這些個老人長輩, 能教後輩的無非就是些道理, 但路要怎麽走還是要靠他們自己去走的,當麵去麵對麵經曆,他們才能確切知曉這世間的真相。

  佩老夫人的話,佩老太爺是讚同的,聞言頷首道:“你們外祖母這話粗理不粗, 是這麽個道理, 你們明天還是要自己去走一趟。”

  “伯樊知道了。”

  等又說了會兒話,老太爺讓蘇居甫去叫孫子進來, 佩興楠端著茶盤站在外麵, 茶早就涼了, 等表兄拉開門探出頭來喊他,他無事人兒一般笑道:“表哥,茶涼了,我去換兩杯熱的,去去就來。”

  佩興楠這次去而複返得很快,很快端了熱茶上來, 這茶將將送到蘇居甫他們手中, 又被佩老太爺使喚著去找他父親回來。

  “是, 孫兒這就去。”佩興楠朗聲應著, 不見絲毫不快, 拿著茶盤著又出了門去。

  蘇居甫定睛送了他出去, 等他帶上門,方回頭與老太爺輕聲道:“興楠這波瀾不驚的心性,往後可不得了。”

  “往後還長了去了。”老太爺撫須笑道:“現在也就看著還行,但到底沒經事,比不得你,等他下場再多考兩場,以後找了差事做,但凡能比得上他爹,我和你外祖母到時候也就能瞑目了。”

  這廂蘇苑娘也是隨著兄長的視線收回眼,等外祖父話畢,跟挨著手的外祖母小聲道:“外祖母,苑娘到現在都沒有興楠弟弟一半的厲害。”

  換以前的她都看不懂興楠弟弟厲害在哪,多經一世,這才長了點看明白一個人的智慧。

  “他厲害什麽呀?”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無非就是有點耐性,出去了算不得什麽。”

  “可這沉得住氣,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能耐。”蘇苑娘想也不想回道。

  老夫人聽著愣了一下,其後她點了點頭,默認了外孫女說的這話。

  苑娘說得是對的。許多人就是忍不了一時之氣,為此輕則斷送前程,重則斷送性命。是以但凡一個家族想走得長遠,對子孫後輩的打磨是必不可少的,隻是隨著嚴厲的家教而來的還有後輩子孫的憎恨,蜜糖裏長大的恨長輩明明什麽都有卻是不給,還非要壓著他們一頭,好在他們佩家單傳了許多代,對兒孫盡心盡力之餘也是關懷備至,這才讓她家老太爺沒跟她公公婆婆離了心,到了她這代,她幾個兒女也未跟她離心。

  養育兒女可不是什麽易事,老夫人牽著外孫女的手,滿臉慈愛道:“你也是要當娘親的人了,以後可要好好的心用對孩子,隻要你用了心,他們自是明白的。”

  蘇苑娘頷首不已。

  她明白的,以前愚鈍的時候都能明白一些,現在更是明白了她爹爹娘親對她諸多的良苦用心。

  佩興楠這一去請父親,佩家老三佩老爺很快隨了兒子回來,等到關起門來再一細說,他說的話與佩老太爺說的話大致相似,還著重提醒了蘇居甫常伯樊這郎舅倆道:“陛下這是與誰說的,你們要問準了,不要讓其含糊過去,若是跟護國公說的,那就是護國公府那邊要找你們。這裏麵水深得很,這朝廷上的官員,能常進出宮的人,多的是人親帶著親,陛下可不是常當著人的麵提起其親戚的人,他是為何要當著人的麵提起伯樊,你們要仔細想想這裏頭可能藏著的名堂。”

  常伯樊與蘇居甫對視了一眼,不等蘇居甫說話,常伯樊先開了口,隻見他沉聲道:“請問舅父大人,依您之見,聖上是從哪裏得知我跟蘇護國公府、蘇家的關係的?”

  他一說罷,蘇氏兄妹齊齊看向了佩老爺佩準,一個顯得比一個著急。

  兩雙著急的眼眸下,佩準撫了撫下巴處那一小撮短須,沉思了一下方道:“這第一頭,可能是從你這裏得知的……”

  佩準看向了他外甥。

  蘇居甫詫異道:“我這處?可居甫隻是應天府一介小吏啊?”

  “你為你妹夫這討錢的事動靜可不小,都尉府知道了,也不意外。”

  佩準這話一出,隻見屋子裏有人倒抽了口氣,隨即他就聽他的外甥女急急道:“可哥哥也沒犯事,他隻是幫當家要了要銀子的條子。”

  且銀子都沒到手,蘇苑娘這會兒真真是體會到了急得想哭的滋味。

  見小外甥女急了,佩準忙道:“這是常事,陛下是不管的,這是下麵極小的事,陛下頂多聽一耳朵,絕不會過問的,苑娘放心,他不會怪居甫與你夫郎的。”

  蘇苑娘聞言點頭,眼睛裏含著淚花朝常伯樊看了過去。

  見狀,常伯樊動容不已,可這不是他兒女情長的時候,當下心下一狠,偏過頭與佩舅父接道:“請教舅父大人,可還有另外的可能?”

  他行事倒是幹淨爽利。佩老爺這是第二次見他了,上次這個年輕人不卑不亢,不矜不伐,進退得宜,看在佩老爺眼裏,也頗有城府,但這次這年輕人的幹脆,倒讓佩準對他多了幾絲好感。

  這是能做事的人。

  佩準便也沒多作沉思,與他道:“第二頭,可能還是都尉府報的信,隻是沒說到你這妻兄的身上罷了。”

  他外甥到底是小人物,京輔都尉府未必把他這外甥看在眼裏。

  “第三頭,也許有,也許沒有,老夫就不知情了,隻有你們自己去查了。”佩準這廂對準常伯樊,道:“既然你來了京,你就要知道這京裏的事波雲詭譎,難以捉摸,你來了就得有這準備。”

  這是國都京城,真龍天子坐鎮的地界,可不是由人能隨意支配的地方。

  “可懂了?”

  “懂了。”常伯樊頷首,朝他拱手作揖:“伯樊定切記於心,請舅父放心。”

  佩準便撫須,但笑不語。

  他做為長輩,也就給點忠告了,能不能做到,就要看這些小輩自己的了。

  佩家果真早早準備了晚膳,他們話剛說完一動門,佩興楠就進來說母親已把飯菜準備好了,讓他們移步前堂。

  等在佩家用完飯,天已擦黑,他們在佩家也是呆了一個下午,蘇居甫忙帶著妹妹、妹夫與外祖一家告辭,匆匆離去。

  路上蘇居甫與常伯樊商量著明天去本家蘇府那邊的時辰,卻未曾想常伯樊沒答應,又拉他到一邊耳語了幾句,蘇居甫聽了怒不可遏,正要訓斥他,卻見常伯樊朝他拱手道:“兄長,我們倆得留一人照顧苑娘,你我之間,還是你和你背後的嶽父嶽母更能護著她一些,請您成全伯樊這腔野望。”

  “她是你的妻子,你以為你一個人都擔著了,她能脫得了幹係?我們能脫得了幹係?”常伯樊欲要真在出事後以一己之力擔著可能有的所有罪名,蘇居甫一聽這廂已然氣得不輕,朝常伯樊低聲怒而咆哮道:“我們家沒有那個當替罪羊的傳統,你以為我爹聽到了會高興?他隻會打斷你的腿!”

  “不用說了,”見常伯樊還要說話,蘇居甫一甩手怒道:“要是真出事,你我誰也跑不了,就這麽定了,明早一早我過來找你,那蘇家我正好也要去,你家和蘇府同個方位,離他們近一點,明早我早早就會過來找你,我們一同前去。”

  說著他快步向前,帶著隨從蘇隨自行走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甚小,很是小心。蘇苑娘坐在轎中,聽不到外麵的動靜,胡三姐和丁子看到家中大當家的和蘇居甫說話,在常伯樊的授意下已遠遠地退在了一邊。三姐時不時往他們那邊掃一眼,等到大公子背著手一臉怒顏帶著家裏的下人大步離去了,她連忙朝前麵還在走著的轎子快快跑去,氣喘籲籲跑到了轎子旁邊朝裏喊:“娘子,娘子,我有話要告訴你。”

  蘇苑娘聽她有點著急,喊了停轎,轎子一停,就見三姐掀開簾子,帶進了一股寒風來,令剛剛進食不久有點昏昏欲睡的她瞬息清醒了過來。

  其後,她聽三姐道:“娘子,姑爺好像跟大公子吵了兩句,大公子不高興走了。”

  她說著轉頭一看,看到姑爺過來了,連忙又道:“姑爺來了,奴婢不說了。”

  說著她放下簾子,又跑到了常伯樊看不到的另一邊,不想讓姑爺當場抓她個現行。

  三姐是有些敬畏她們姑爺的,可與通秋一樣,她心裏忠心的到底隻有對她千般萬般好的娘子,但凡她們娘子想知道的想聽的,就是冒了姑爺的忌諱,她也是敢的。

  這次狀似是大公子和姑爺起了齷齪,三姐便想都沒想就跑了過來通報了她們娘子,常伯樊則雙眉攏著朝停了的轎子走了過來,在掀簾進轎前,掃了三姐站的那一邊一眼。

  三姐低著頭,可她那天生就要比常人靈敏幾分的直覺讓她知道姑爺正往她這邊看來,她極快不著痕跡地往後又退了退,退到了姑爺看不到她的地方。

  正在三姐提心吊膽之際,常伯樊已進了轎子,苑娘張著美目朝他看來,眼中有些擔心,常伯樊在她身邊坐下,正想把身上帶著寒風的披風拉到她碰不到的另一邊,就見她把他的手拉進了她腹上擱著的那兜著手爐的毛袖中。

  那一刹那間,常伯樊覺察到拉著他的小手在將將碰到他的手時細細地哆嗦了好幾下,但她沒有放開,而是堅定把小手蓋在了他的手上,四隻手兩大兩小一同握住了手爐,爾後他聽她道:“常伯樊,哥哥可是罵你了?你別生氣,回頭我跟嫂子說情去,讓哥哥往後莫說你。”

  要說就說她好了,蘇苑娘這廂是壯了膽才說的這話,正忐忑頭疼著回頭要如何跟嫂嫂告狀說情才是好,抬眼一看,隻見常伯樊正無奈地看著她,還歎了一記,道:“有了這胡三姐,還真是有什麽事都瞞不過你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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