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從容她直呼其名, 到不讓她手沾費瑣事卻讓她手掌當家大權, 蘇居甫自問他對與他患難與共的愛妻可曾能做到這般的縱容?

  他能,卻也不能。他沒有常伯樊這般的勇氣, 乃至擔當。

  蘇居甫雙手舉盞回敬,喝了一口茶後便抿嘴不語。

  父親是給妹妹挑了個好郎君,這天下能對一介女子做到常伯樊如廝地步的, 萬中無一,蘇居甫自歎不如。

  且也因著常伯樊的這點好,等常伯樊揮揮退下人後,蘇居甫開口的語氣很是緩和:“今日前來我是有一事想問你。”

  “兄長請說。”

  “前日,你們大嫂過來了一趟, 跟苑娘說到了本家建宅之事, 苑娘跟她說了一句話, 不知苑娘有沒有跟你談起過?”

  常伯樊略一思忖,看著舅兄坦然道:“可是蘇家主枝借修祖宅之名實則暗渡陳倉之事?”

  “果然是真?”蘇居甫失聲道:“你從哪裏聽到的?是誰的嘴裏道出來的?可信還是不可信?”

  見舅兄一開口就是以為消息是從他這裏來的,而不是苑娘自己的主意, 常伯樊心中了然得很, 這才是平常人的認為。如若說這是一介婦人的夢言, 道她發癔症是輕, 重則怕是要把她當妖魔鬼怪了。

  苑娘不知人間險惡, 常伯樊卻是涉足甚深自是明了不過, 焉能不曉她的不卜先知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自從昨天知曉此事他就已經想好了措辭, 在心中來來回回修整過數遍, 這廂已足以應對舅兄的發問。

  “是我在京中的耳目打聽來的,至於是哪個耳目,伯樊不便與兄長多說,還請兄長諒解。”常伯樊拱手道。

  “這個……”蘇居甫沉吟,“自然,可此事非同小可,你是多方打聽過,還是聽了幾嘴話就當真的了?”

  蘇居甫說著抬眼,眼神犀利地看向了常伯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放。

  常伯樊神色不變,淡聲道:“兄長看伯樊可是那聽一嘴之言就下妄斷之人?”

  蘇居甫半晌未語,末了他垂下眼,看著桌上茶水沉吟了良久方開口道:“你可確定?”

  “我確定這是他們的本意。但隻要事情未成行,就是外麵有風言風語,你們本家咬死了這不是他們之意,是他人中傷,他們就占著理。就伯樊昨日看來,蘇老護國公的身體看著還很硬朗。”常伯樊淡道。

  隻要人沒埋進去,不到蓋棺定論的那一日,祖宅就是祖宅,不會成身□□。

  “可……”蘇居甫啞然了一陣,方道:“這活人的宅子跟死人的地方,布局不可能一樣罷?這總有破綻罷?”

  “這倒是,人是在地上住的,死人是住地下的,兄長若是不信我,你回頭找個時機打聽打聽,他們是往上動的土多,還是往下動的土多。”

  蘇居甫聽著已是心驚肉跳,“他們……他們不敢罷?”

  常伯樊笑而不語。

  蘇居甫見他鎮定自若,再是胸有成竹不過的樣子,到此他是徹底信了他這妹夫的話了,他垂下頭來就是一頓喃語:“我得想想,我得仔細想想……”

  “正如兄長所言,這活人住的地方和死人住的地方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這不知道的便罷,有心人想打聽還是能看出一些眉目的。但也如兄長所言,此事非同小可,非勇猛之士不能下此決斷,這外麵若是真有了什麽有關於此的風聲,伯樊料他們應也早有了對策罷?”常伯樊淡淡道,“這事是伯樊魯莽,與苑娘說話的時候沒注意,一不留神就說給她聽了,兄長也知伯樊對她不設防。但此事除了伯樊心腹與她,還有嫂嫂與您,再沒有第七個人知道,我這一邊還請兄長放心,苑娘那邊我昨晚已叮囑過她,她不會再與人言道此事半字,至於伯樊的心腹,他們是我從小用到大的自己人,兄長盡管放心,他們就是死也不會背棄我。”

  聞言,蘇居甫抬頭皺眉道:“你是夠魯莽的,這種事情是能說給苑娘聽的嗎?她一點心眼都沒有,是個人就能把她看透,她是心裏藏得住事的人嗎?你告訴她多久了?”

  “就前兩天,第二天她就說給大嫂聽了。”常伯樊坦然道。

  “還好就這兩天的事,你回頭再敲打敲打她一下,讓她把這事給記住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朝外吐露半個字,”想及他這妹夫對他妹妹的樣子,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在一個小女子麵前居然成了隨意揉捏的軟柿子,蘇居甫覺得自己還頭疼不已,那可是他親妹妹啊,蘇大公子說著時已苦笑不已:“你一定要往嚴重裏說,說此事非同小可,露了口風,可能連爹爹都會連累。”

  他居然教妹夫訓妹妹?前幾天見到這妹夫的時候,他還恨不得把這搶了他妹妹的男人揍一頓。

  “伯樊記下了。”常伯樊當即頷首應下。

  蘇居甫瞪了這人一眼,他真真是想好好說道說道這妹夫幾句,可這人又真沒什麽好拿出來說道指摘的。他心裏也是憤然,等他妹妹帶了端了好菜的丫鬟回來,蘇居甫就瞪了她一眼,道:“你夫君全身上下長滿了心眼,你怎麽不學著他一點,身上也長兩個?”

  蘇苑娘這剛在炕前兄長身邊立定讓丫鬟上菜,就聽兄長甚是沒好氣地說起了她,蘇苑娘看看他,又看看常伯樊,兩相皆看了一下,末了她等丫鬟把菜一上好一退,她靜靜悄悄抬步朝眼裏帶著溫笑望著她的常伯樊走去。

  她還是去常伯樊那邊坐好了。

  蘇居甫見她不吭聲隻看人,這看了一會兒也不見她吭聲,悶不吭聲的就從他這邊走向了常伯樊那邊,當下心中就起了無名火,一拍桌道:“哪去?”

  蘇苑娘從沒見過兄長發脾氣的樣子,前世她投靠兄長後,兄長對她說話的時候比對小侄女還溫和,真真是疼極了她的。這廂兄長的一嗓子出來,蘇苑娘可真真是驚著了,回頭看了一眼她哥哥,腳下飛快朝常伯樊跑了過去。

  兩人間本不遠,她兩步就到了,腳凳一踩她就坐到了常伯樊身邊飛快往常伯樊身後挪,讓他擋一擋她突然凶狠起來的兄長。

  她飛溜一下就竄到了常伯樊的身邊,跑得比兔子還快。這落在蘇居甫的眼裏更是火冒三丈,桌子一拍就要發脾氣,卻聽常伯樊在對麵笑道:“菜都要涼了,兄長快快用一些罷,想必下午衙門還有事罷?那我就不給您倒酒了,我以茶待酒,先敬兄長一杯。”

  說著時,他杯子已舉了起來,蘇居甫拿起杯子瞪了那躲在妹夫背後偷瞄他的妹妹一眼,甚時沒好氣地對常伯樊道:“行,行,你們是一家人了,我當哥哥的沒用了。”

  蘇苑娘不知兄長火從何起,更不知他為何會發出此話來,聞言從常伯樊背後探出頭來,“哥哥莫發火,歇歇氣,等您好了苑娘和您好好說話。”

  眼看兄長又瞪她,蘇苑娘畏懼心一起,又躲在了常伯樊後麵,氣得蘇居甫直撫胸口,鬧得這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大哥,趕緊吃兩口罷,別跟苑娘一般見識。我就是個俗人,她跟我學什麽?我們家的心眼都長我身上夠我們兩個人用就好了,她不長也無妨。”常伯樊笑著勸道。

  當下,蘇居甫哼笑了一聲,拿筷子點著他背後的人笑罵道:“你聽聽,他這般會說話,好話賴活他都會說,你不學著點,哪天被他吃了都不知道,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說罷,他收回手,如常吃起了菜。

  蘇居甫這話說著開頑笑似的,但蘇苑娘聽著聽出了幾分理來,當下就知道兄長是嫌她笨了,怕她哪天被常伯樊辜負了還不知道其中利害。

  可算是知道兄長是為何生氣了。找著了原因,蘇苑娘安安心心探出頭來,與正在吃著菜的兄長道:“哥哥,我現在長了,我們家我現在管著銀子,常伯樊鋪子裏帳本我也有看,他一年掙多少銀子我都知道,他給我多的我就收著沒有不要,等回頭多了我就給你看看數,到時候……”

  前麵蘇居甫聽著還覺得算是個話,聽到後麵他就怕了,朝她飛快搖著筷子:“打住打住,我沒想看,你別說給我聽,我什麽都不想聽。”

  常伯樊已經笑了起來,蘇居甫見他還笑得出來,他也不知他這妹夫是何方神聖來著了,他搖著頭歎道:“我不管你們夫妻倆的事了,你們想如何就如何罷,我再多一句嘴,我就是笨驢。”

  哥哥說的無一不是,蘇苑娘聽著就要點頭,蘇居甫一看她還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蘇苑娘被嚇得收住了頭,情不自禁又往常伯樊身後移了移。

  蘇居甫已不想再說話,他怕再多一句嘴他一口飯也咽不下去。

  沒多時,常伯樊拉了背後的人出來與舅兄一道用膳,這一中午蘇居甫的心忽上忽下劇烈起伏,本不太好受,但見妹妹出來用罷一碗飯,又讓丫鬟給她添了一碗,蘇居甫的胃口也好了起來,讓丫鬟也幫著添了一碗。

  “這才像點樣子,比哥哥以為的要長得好看多了,小娘子家家的,就是要吃飯長肉才好看。”丫鬟添飯之際,看著吃的不少的妹妹,看著她紅通通的小臉蛋,蘇居甫心情甚好地笑道了一句。

  蘇苑娘夾過碗裏常伯樊給她夾的肉片吃下,等咽畢方才回兄長的話:“我用的是比以前多了。”

  蘇居甫點點頭,看了一眼在一邊關照著妹妹用膳的常當家,終是打消了這人是在做樣子給他看的疑慮。

  哪怕是做樣子,也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做到這種心心念念的程度罷。如若有人能,常伯樊裝樣子能裝到這個程度,蘇居甫也是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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