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

  聞言, 蘇苑娘低下頭, 轉身要走。

  “苑娘。”

  蘇苑娘回頭, 朝他淺淺地笑了一下。

  她知道了。

  “等會兒見。”她道。

  常伯樊看著她轉身而去,直等到南和催促, 方才抬步。

  蘇苑娘的午膳是南和帶著旺富和大方端來的, 他們順道把丫鬟們的也端來了,他來之前, 三姐正跟娘子說了她們守在外麵她走動的時候被人喝斥了的事,見到南和來大鬆了一口氣,跟南和道:“南和哥,我還以為我們得回家給娘子抬吃的呢。”

  南和笑著搖頭,把盤子遞給了知春她們接手, 走到夫人身邊彎腰稟道:“夫人,爺讓我過來說一聲, 他們那邊已經開膳了,您看看, 您這邊還有什麽吩咐,我這就替您去辦。”

  蘇苑娘看向知春, 知春看看茶水和午膳都有, 就是……

  她朝南和道:“小哥, 不知鹽坊裏可有歇腳打盹的地方……”

  “不用了, ”蘇苑娘知道知春是想給她找午睡的地方, 她打斷了知春, 道:“等會兒我跟家主一道。”

  說了用完午膳就要接著議的。

  娘子吩咐了, 知春歉意地朝南和笑笑,退下不語。

  “那夫人……”南和道。

  “我這邊沒事了,你去罷。”

  “那您有什麽吩咐,吩咐妹妹們來找我就行,我就在膳廳門邊站著,就是您這邊大路過去,十來丈的地方。”

  蘇苑娘額首。

  待用過午膳,她去了正堂,知春她們之前就沒進正堂,送娘子到了正堂後,胡三姐好奇地往裏看了看,此時陽光射進了大堂,大堂的樣子清晰可見,她見正堂就擺著一些桌椅板凳,看起來平平常常的樣子,大多數的椅凳還是舊的,看不出什麽來,她朝娘子小聲道:“娘子,裏頭也沒什麽。”

  怎麽就不準她們進去?

  蘇苑娘看了她一眼。

  “娘子,若不奴婢去問問姑爺在哪?”知春這時見不到人來,娘子等在烈日下曬著,不由道。

  “不用,會過來的。”

  “那娘子,您去陰角處躲躲曬。”

  蘇苑娘回身,看向被陽光普照的大堂坪,她瞧過走過多代常家人走過的正大門,眯眼看向了天空。

  她看了許久的天空,道:“不躲了。”

  她不躲在陰處了,也不藏在誰的羽翼下了,是她的日曬雨淋,她就日曬雨淋著。

  她也不怪常伯樊了,她沒有去怪常伯樊的道理。

  她的命運,本該自己擔著。

  她的話,知春她們誰也不懂,訥訥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娘子,一同陪她站著。

  沒多久,常伯樊他們一群人就到了,知春她們看到,這次不等驅趕,就先行退到了側門,常伯樊一看到就加快了腳步,先於眾人到了大堂前,見著她,他臉上帶著笑,但在仔細看過她後,眉頭就攏了起來:“一直曬著?”

  “我想曬一曬。”

  “身上冷?”

  “不是,就是想曬一曬。”

  “你啊。”後麵的人已經到了,常伯樊轉身,瞥到幾張不快的臉,回頭就扶起她的手臂,帶她往裏走,邊走邊道:“等會就跟上午一樣。”

  上午他沒有多說,苑娘也沒說話,常伯樊知道她是不輕易開口說話的人,但說來他還是驚異於她下午還想來的事。

  他以為她不喜歡他們,尤其這當中還有幾個毫不掩飾對她不忿的人,苑娘從不喜與不善之輩相處。

  “嗯。”

  “好。”常伯樊見她應聲,也不多說了,扶她坐下,就扶了後麵過來的常文公坐下,等人落坐的落坐,站定的站定,他開口道:“好了,既然剛才把章程定下來了,下麵就由各家各戶表態。”

  定下來了?上午不是沒定嗎?現在怎麽就成定了?蘇苑娘不由看了他的背一眼。

  “行,我也不說多的,”上午那說出“不公平”,意見最多的常家族人沉著臉開口:“但有件事我要說明白了,下麵如要加恩科,這次占了好處的人家不能再占一回,這不能光幾戶人家吃肉,別的人就都喝湯吧?”

  是這個道理,在場的常家人不少都發出了應和聲。

  “對,是這個說法。”

  “沒錯,沒錯。”

  “得了,”又有常氏人出言,“隻要你有人,準備得起銀子,誰斷你的機會?別耍賴皮就行。”

  “誰賴皮?你跟我說話客氣點!”

  “剛才是誰……”

  “行了別吵了,”看他們又吵起來了,家主一臉漠然一言不發,有那眼色好的瞥到,趕緊出來打圓場,“這不都說好了還吵什麽?這今天不定下,還等到過年去不成?”

  他也有些不高興,口氣不太好,這吵起來的兩個人一看大家臉色都不對,不敢犯眾怒,閉嘴不語了。

  他們不說話,大堂靜了,等靜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出聲,眾人皆有些小心地朝首位年輕家主臉上看去,見他一臉冷漠,目光冰冷尖銳,不少人心裏不禁打怵起來。

  他們不少人仗著比他年紀大,甚至輩分比他高,是有些放肆,有點不把他這個當家主的放在眼裏。

  這時候,誰也不想出頭打破這份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誰想在這個時候冒這個尖。

  “老祖,開始?”在眾人心裏各自想著話的時候,常伯樊扭過頭,口氣淡淡道。

  常文公沒聽到,還是由他曾孫常孝義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才領會,一聽清楚,他點頭,“好。”

  “南和,發紙筆。”常伯樊道。

  “是。”南和把準備好的紙條和筆發了下去。

  常伯樊在與眾人午膳的時候定好了這次能去京城的人家,此為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各家給公中出銀子,誰出的銀子最多,就由誰家的去。

  共有十戶人家能得這三個名額。

  昨晚常伯樊是讓每一戶帶一個家裏能去參加恩科的人過來議事,經過上午和午間用飯間的兩次掰扯,這次來的一半人家已沒有了去的可能,那一半能去的,皆緊張地看著祖輩父輩手中的筆,不知家中會不會舍家底送他們一個遠大前程。

  有那家中家底薄些的書生,此時已暗淡了臉色,握緊了拳頭盯著自家長輩手中的筆。

  不光他們緊張,寫具體數目的長輩們神色也不見得有多好,雖說這出的銀子最終會花到自個兒子孫身上,但一旦他們寫下了,那就必須馬上拿出,明後日跟著人一道進京。

  家裏沒那麽多銀子,還得去借,也不知能不能借到。

  也有那心想兒子資質淺薄,錢出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撈回本,可能不值得的。

  大堂內靜悄悄的,一柱香過後,有半數人家的紙條已經遞到了首位中間的桌子上,放置在了常伯樊與常文公的中間,還有一半的人還沒下好決定,尚拿著筆猶豫不定。

  “這都多長時間了,有什麽不好決定的?”有那等不及的人開了口。

  “康哥,您就定罷,您家裏富裕著,送個把人能送得出去。”有那操心自家親堂兄的開口催促與自己血緣最近的親人。

  寫高點,大不了他幫著填點進去,都自家人。

  那人看了他一眼,神色緩和了一些,沉思了片刻,寫了個數下去。

  有些人有人幫,也有些人是沒人幫的,有兩戶沒下定決心的看了眼人群當中自己的親兄弟,見他們閃躲著他們的眼神,沒有借錢給他們的意思,本來緊張的臉色更是難看,最終在一聲接一聲的催促聲當中陰著臉寫下了一個數。

  他們倆寫完,十戶人家就都交上來了,最後唱數出來,由三家各出了五千兩的人家得了這三個名額。

  “這不公平,”這不中的一戶人家當場就跳了起來,怒道:“這本來是由族裏公中供送的,憑什麽讓我們出錢?”

  他身後與父親一道來的兒子哭了出來,拉他:“爹,算了,算了。”

  “憑什麽算了?這不欺負我們家窮嗎?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他爹甩開他的手。

  “浚老大,你罵誰?剛才商定的時候你是答應了的,也按了手印不反悔,你現在鬧這出,鬧給誰看?誰他娘是狗眼?你才是狗眼,鼠目寸光的東西,你不舍得為你兒子花銀子,老子舍得。”那家中了名額的當家的爺一巴掌拍向桌子,怒道。

  “你……”

  “爹,算了,走罷。”這家兒子拖著要衝過去打人的父親往外走。

  這家的當家平時為人小氣又脾氣暴躁,就是自己家的親戚也沒少得罪,這時沒人為他說話,冷眼看著哭的淒慘的兒子拖著父親走了。

  “老祖,六叔公,歸伯,銀子酉時送到鹽坊點數封印,還請不要誤了時辰。”待人聲靜了一些,常伯樊朝三位得中的族親拱手。

  “行了,我先走了,老叔公,老叔叔,家主,我先走一步。”那歸伯還要回家籌銀子,這五千兩對他們家來說不難但也難,舉家供一個,家裏不滿的有的是,回去還有得吵,一想那頭疼的事,這歸伯也無心多說,一告辭,背著手,臉色難看地出了門。

  他兒子跟在他身後,想起了自己家可能不答應出銀子的兄嫂們,本來的狂喜也化為了沉重,跟在他父親身後連聲爹都不敢喊。

  這有人走了,出聲要走的人就多了,眾人陸續出門,其中有人出門的時候,對著門外就是一口唾沫,大聲道:“晦氣東西!”

  這暗罵的是誰,沒有人聽不出的,有那人聽到聲音回頭朝那陰影背後的人打探過去,看到了一雙直直朝他看起來的眼。

  是那位新娶門來的當家夫人,他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