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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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好,蘇苑娘朝他淺淺一頷首。

  “苑娘。”

  蘇苑娘朝等著他們的父母走去, 道:“好, 我知道了。”

  常伯樊捏緊了她的手。

  **

  蘇山藥王廟裏的藥王爺是整個藥王廟最金碧輝煌的一處了,此前的藥王爺是木頭所製, 蘇府女兒認了他為幹祖後, 就為他鍍造了一處銅身, 且每年都有蘇府的仆人過年之前過來替他補一道油,是以藥王爺每年都鋥光瓦亮、光可鑒人, 在整個臨蘇城都算得上最體麵的神像了。

  “苑娘,來, 給幹祖問安請好了。”女兒一近, 蘇夫人朝她招手。

  “是。”

  “姑爺, 你一道, 來,把香拿好。”蘇夫人給女兒女婿發香。

  “是, 嶽母。”

  一家人手持清香親手點燃, 三元腳前站著安寧和安生, 含笑看著這一家子。

  “上輩在上, 晚輩蘇讖攜妻帶女今日上門拜見,今三月初八, 吾之幹孫, 吾女蘇氏苑娘……”蘇讖開始說話, 敞明苑娘這一兩月所經之事, 跟藥王爺告知他多了個孫女婿, 孫女婿今兒還來看他了。

  “師傅,你看,藥王爺爺在笑。”蘇讖說到末了,安寧扯住三元道長的袖子,抬頭與師傅輕聲道。

  三元望過去,含笑盤腿坐立的藥王祖師爺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他低頭,與女弟子笑道:“是高興你們苑娘姐姐帶夫君過來了。”

  “是這樣了。”難怪了,安寧恍然大悟。

  這一道是敬香,是進門給藥王爺打聲招呼,傍晚間還有一次要上九菜三湯的謝長禮,是蘇苑娘對藥王爺幹祖過去一年對她的保佑的致謝。

  吳師傅已架起了鍋爐,安生也不纏著來的姐姐玩了,嘴裏含著糖,來回跑著給吳師傅抱來柴火,一門心思忙得滿頭大汗。

  蘇夫人親自帶著蘇苑娘擇菜。

  蘇讖則帶著女婿去看藥王廟周遭的風景。

  被嶽父叫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路上,常伯樊一路沉思。

  蘇讖剛在蘇山懸崖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給他指出了一片樹林來,那一小片黑黝黝的地方,從上往下看極易被人略過,但三元道長曾經陰差陽錯下去過一回,是以知道那片地方長著什麽。

  蘇讖帶女婿出來轉之前,三元道長突然叫做了他,跟他提了下麵那片黑木林一嘴,蘇讖不明所以,三元喊了聲“無量壽福”,道:“就當那是祖師藥給幹孫女的添妝。”

  蘇家認祖師爺認的是“幹”,而不是“義”,義親是認來的親緣,幹親卻是另一雙無血緣的父母長親,對小輩有撫養幫扶之責。

  三元著重了“幹”字,蘇讖好笑,但看道長鄭重其事,思忖方許,還是領了三元道長代藥王爺付的這份好心。

  蘇府與藥王廟,早年就當親戚走動了。

  幹爺爺要給幹孫女一些東西,自是長輩的心意。

  是以蘇讖把那片林子指給了常伯樊看了,並道:“聽三元道長說,那裏幾百年都沒有人下去過了,幾年前他陰差陽錯下去過一次,方知那處已有黑木成林。”

  這片黑木林,最長的少說也有幾百年了。

  在衛國,黑為至尊之色,亦為不詳之事,是尋常人不能亦不想接觸之事物。而黑色的木材極為難見,百年難得一現,就更是如此,自衛國立國以來,隻有開國太帝的棺槨是為黑棺,為純黑木抽製。

  一小根黑木,就能讓人一夜暴富了,何況是一片成林的黑木。

  常伯樊一路無言,待走近了,嶽父喊他,方才回過神。

  蘇讖喊住他道:“這事就不用跟苑娘說了,畢竟不是什麽好東西。”

  那東西是極富貴的人家用來做棺材當墓葬品的,尊貴歸尊貴,但可不是好兆頭好預意的東西,女兒家家的,不應碰這些。

  拿到女婿手裏,用的地方就多了。

  獻上去,有哪條路是打不通的?

  乍聽三元一說,蘇讖路上不是沒想過要為本家拿上幾棵,讓長子在京城好過一些,但一想三元所說的話,他就散了這心思。

  給女兒的,就是女兒的。

  就憑這片林子,就可以讓女兒在常家穩穩妥妥立足了。

  “可……”常伯樊一路思緒良多,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他娶苑娘,固然是因他真心喜愛她,另一半也全因她的身世足以匹配自,這同是常氏一族對她在外的憨傻之名私下頗有微詞,也恭迎她入主常為家族之母之因。

  他娶的是蘇氏女,結的是兩家親。

  可他並不需要她給出太多,他想娶她圖的從來不是她身後之物。

  他是這般想的,可常氏一族的族人不會,嶽父也不會真真拿他真心愛戀苑娘的心思當真。

  這時,有個好親家,好嶽父的好處就來了。

  常伯樊知道跟蘇家結親能打開不少方便之門,但現在好處砸在了眼處,他卻隻想苦笑。

  苦笑是因他不可能不接,他無法拒絕。

  這地方來得太及時了,過兩天就要運鹽進京,若是有這等好東西一同隨著進京去,有什麽事是不好辦的?今年常家的鹽錢想來很快就能到他們手中。

  “收著罷,這是藥王廟給苑娘的嫁妝,這種東西不好交到她手裏打理,就交給你了,你放心用就是。”

  “女婿受之有愧。”

  “何愧之有?夫妻本一體,自你和苑娘成親,你們就成一家人了,同命同運,你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你的,分不了彼此,你用就是,這話是我跟你這樣說的,你聽就是,苑娘往後問起來,你就說是爹爹說的。”蘇讖見女婿苦笑連連,搖頭笑道:“不讓你跟她說,是覺得晦氣,你們才成親,就別讓她知道這些事了,往後等她長大知道這些事了,說一點給她聽就是。”

  苑娘還小呢,蘇讖無法把這個天下所有不堪的事都攔著不給她看,但願她循序漸進,等再大點再知道一些事也不遲。

  可不能一下子就讓她都知道了,會亂的。

  “苑娘非常聰明,”常伯樊明了嶽父的意思,可是,“我不想有什麽欺瞞她之事,尤其是關於她的嫁妝的。”

  “哈哈,”這話不管真假,蘇讖聽了高興,帶著女婿往夫人女兒那邊走,“好了,先不跟她說,說了她也不在意,她就是個傻娘子,眼裏隻有爹爹娘親夫君呢。”

  常伯樊正要說話,這時,正在擇菜的蘇苑娘抬頭間看到她爹爹,當下眼睛一亮,叫了起來:“爹爹。”

  看到常伯樊,她頓了一下,朝他不好意思一笑,也叫了他一聲:“常伯樊。”

  被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出名字的常伯樊一愣,忘了之前與嶽父所說的話,快步過去,啼笑皆非地朝傻娘子道:“叫我什麽呢?”

  “常伯樊。”

  她還叫得挺高興的,常伯樊頭疼,“若不,叫孝鯤哥哥?”

  沒嫁進來之前,她就是這般叫的,怎麽現在不叫夫君就罷了,連孝鯤哥哥都不叫了?

  叫不出口,但叫名字好像也不應該?蘇苑娘飛快改口:“常當家的。”

  常當家的被氣笑了,想也不想敲了一下她的頭。

  如何是好?蘇苑娘朝走過來的爹爹看去。

  蘇讖看到,笑罵:“沒規矩,哪有這樣叫自家夫君的?”

  這廂蘇夫人已站起,擦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手,打算親手過來收拾女兒。

  “當家的,”常伯樊眼角覷到嶽母大人的虎視眈眈,連忙道:“叫當家的。”

  “當家的。”蘇苑娘也看到一臉怒容過來的母親了,快得不能再快速速改口。

  蘇夫人已過來,掐著她的臉蛋怒道:“還當你長大懂事了,現在連人都不會叫了?出嫁前怎麽教你的?”

  娘親教了好多,但過去太久,不是很記得了,蘇苑娘軟軟地叫了她一聲,“娘親。”

  “叫親娘也沒用,過來,我好好再教你一遍。”

  這一教,直到蘇苑娘教得哈欠連天,等吳師傅做好菜,過來請夫人娘子,見娘子困得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還不忘睜大眼睛聽夫人說教,他心疼道:“夫人,不說了罷?菜都做好了,該去給藥王爺爺上香了,要不誤了吉時不好,且天快黑了,要不趕緊下山,路上就看不清楚路了。”

  這才讓蘇夫人饒過蘇苑娘,饒是如此,她也不忘最後多斥了女兒幾句:“在外的規矩一樣都不能少,要不哪天他們拿這些來過來說道你,懲罰你,你往哪兒哭去?跟你說了千百遍了,不要留把柄到別人手中,怎麽就不聽呢?”

  聽的,就是……

  蘇苑娘拉住娘親點她臉的手抱著,眨了眨困乏的眼睛,道:“聽的,可是我守規矩,不喜歡我的就是不喜歡我,隻是由明裏改到暗裏,到時候分不清楚他們,就要更辛苦了,到底,無人認可他們打心裏就不想認可的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女兒的話讓蘇夫人身子一僵,眼睛沉沉地往外看了一眼。

  她家苑娘短短時日就知道了這麽多,她到底在常府經了什麽?

  蘇夫人這時顧不上教女兒了,拉著她的手氣勢洶洶往前殿走,“走,去看看你爹爹和姑爺他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