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惡毒
  殷懷璽每次提及父親,總是驕傲又得意,口口聲聲嫌棄父親,可眼裏頭,卻充滿了孺慕和崇拜。

  在父親的影響下,殷懷璽也成長為一個鼎天立地的人。

  肯為百姓守疆。

  肯為災民籌謀。

  殷懷璽問她:“怎麽了?”

  虞幼窈搖搖頭:“就是有點羨慕你,有一個好父親。”

  殷懷璽見她眼中似帶了些許傷感,突然道:“也不用羨慕我,等將來……總歸是要改口的,我的,也是你的。”

  虞幼窈愕然地瞪大了眼兒,這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頓時麵頰緋紅,捧著朱砂蘭一轉身:“我,我先回營帳裏,把朱砂蘭安置一下。”

  說完了,也不等殷懷璽回答,就已經踩著小碎步,急步離開,纖細的背影,蔓妙又單薄,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殷懷璽有些懊惱,雖然這都是遲早的事,可這樣明目張膽地說出來,也太過唐突了。

  婆子們準備了清淡適口的午膳。

  殷懷璽陪著虞幼窈用了午膳,兩人在峽穀裏漫步消食。

  虞幼窈看著不遠處的飛瀑流泉,碎玉飛花,美得宛如人間仙境。

  她抬頭望天,目及所見的,終於不再是囚困她的內院深宅,而是一片天高雲闊,廣闊無垠的天地。

  虞幼窈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想想,從前在京裏的日子,還真是宛如隔世。”

  殷懷璽問她:“你喜歡現在的日子嗎?”

  虞幼窈點頭,轉頭瞧了殷懷璽:“我好像沒和你講過,你沒來虞府之前,我在府中的事,”說到這裏,她話兒一頓,想了想才道:“我五歲那年,陪祖母去寶寧寺上香……”

  殷懷璽之前聽虞幼窈提過這事,就是那次,她誤打誤撞救了被歹人挾持的宋明昭,自己卻磕得頭破血流,昏迷了過去。

  隻是後麵的事,她就沒再提過。

  但是,這麽大的事,府裏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應。

  虞幼窈輕聲道:“祖母到處尋不到我,氣急敗壞地大罵了楊氏,還訓了虞兼葭幾句,”說到這兒,她沒再繼續說了,話鋒一轉就道:“回到府裏後,我發了一晚的高燒,祖母擔心我,也守了我一整晚,一直等到我退燒之後,才回屋裏歇息。”

  殷懷璽大約已經猜到了。

  楊氏被老夫人痛罵了一頓,肯定會懷恨在心,礙於孝道,她也不敢對老夫人不敬,但拿捏一個喪婦長女,卻是輕而易舉。

  虞幼窈臉上帶了一點恍惚,聲音清淡:“醒來之後,丫鬟過來稟報,說大老爺過來看我了,我那時很高興。”

  殷懷璽卻心疼得一抽一抽地。

  那幾年,虞老夫人臥病在床,幾乎湯藥不斷,楊氏掌了家,又生了嫡子,和虞宗正感情正濃,正是春風得意之際。

  老夫人再疼孫女兒,也是分身乏力。

  楊氏除了不敢明目張膽地苛待繼女,在虞宗正跟前挑撥是非,讓本就不喜嫡長女的虞宗正,認為嫡長女嬌蠻跋扈,出手教訓虞幼窈,也是輕而易舉。

  連身為父親的大老爺都覺得,大小姐嬌蠻跋扈、頑劣不堪,府中的下人見風使舵,虞幼窈的惡名,自然就傳得滿府皆是。

  果然!

  虞幼窈嘲弄地笑了笑:“虞宗正一點也不在意我磕壞了頭,高燒了一晚,反而氣急敗壞地斥責我。”

  提及此事,她腦中便又浮現了當時的情形。

  得知“父親”過來了,小幼窈很高興,穿著單衣,就連忙讓下人扶到了外室。

  虞宗正一見她就怒聲斥責:“你祖母,憐你母親早亡,這才將你接到跟前教養,沒成想,竟縱得你嬌蠻跋扈,欺負身體病弱的妹妹,還將病弱的妹妹推倒在地上,導致妹妹受了驚嚇。”

  小幼窈額頭上纏著滲了血的白紗布,因為失血過多,小臉兒白慘慘地,愕然地望著“父親”。

  她小嘴兒一癟,眼裏盛滿了淚,閃爍著淚光,卻倔強地強忍著眼淚沒有落下,梗著脖子:“我沒有欺負她,更沒有推她,我煞住腳了,她沒有摔倒,是我自己摔了……”

  虞宗正見她死不悔改,勃然大怒:“你還狡辯,是不是你說,你三妹妹裝腔作勢,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也不知道作給誰瞧?和你娘一樣壞,我討厭你,這話是不是也是你說的?”

  小窈兒百口莫辯,張了張口,想說:

  明明是虞兼葭的丫鬟以下犯上,對我陰陽怪氣一通指責,我才忍不住懟了幾句,這才和虞兼葭發生了口角。

  可緊跟著,虞宗正就怒聲道:“你仗著祖母的寵愛,欺負嫡妹,不敬繼母,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小幼窈兒呆呆地著,虞宗正眼裏,盛滿了對她的怒火,對她頭上的傷視而不見。

  虞宗正“啪”地一掌,拍到桌子上:“你看看你,都成了什麽樣子?你祖母疼你一場,可你竟這般不懂事,明知道祖母身體病重,是強撐了精神上了寶寧寺,還到處亂跑,讓祖母擔驚受怕,連病情也加重了。”

  對於這件事,小幼窈無力反駁,緩緩低下了頭,豆大的淚水,宛如斷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滴落在鞋尖尖上。

  無聲無息!

  她的低頭,在虞宗正眼裏,杳然成了心虛,一時間怒火更盛:“分明是你自己不懂事,到處亂跑,這才磕傷了腦袋,卻把錯處推到繼母和二妹妹身上,累得繼母和妹妹受長輩責罵,你小小年齡便如此惡毒……”

  咆哮的聲音,像鑿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鑿進了小窈兒的耳裏頭。

  小幼窈磕傷了腦袋,聽得腦袋疼得直發暈,紗布上的血,滲得越來越多,她低著頭,額頭、鼻尖都冒出了汗,小身子也有些發顫。

  但虞宗正沒有看到,或者是看到了,並沒有在意,又或者是,在虞宗正眼裏,小幼窈痛苦的樣子,反而成了她心虛,害怕的證據。

  小幼窈也一直撐到虞宗正罵完了,拂袖離開後,才暈過去。

  小幼窈沒有暈多久,就醒過來了。

  她到底年幼,被父親罵了一通,心中很難受,也有些不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