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黑爛了心腸
  笑得是,欣慰孫女兒在這樣的局麵下,還能穩得住大局。

  哭得是,今後沒人護著孫女兒,將來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靠孫女兒自己。

  虞幼窈連忙撫著祖母的胸口,幫祖母順氣:“楊氏被休棄,三妹妹也不好留在京裏,趕明兒送回族裏去,四弟年歲也不小了,我聽說閑雲先生要在幽州辦書院,等過一陣子,就送四弟去幽州書院,跟著閑雲先生一起讀書。”

  一個休婦之女,在京裏頭日子不好過,到了族裏,日子更不會好過,將來前程也不會好。

  況且,虞兼葭身子也弱,到了族裏,也可不像府裏這樣金嬌玉貴的養著。

  不管虞兼葭怎麽算計,始終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至於虞善思,這世道總對男兒更寬容一些,將來他到了北境,跟著閑雲先生念書,不管怎樣都不會差了去,也不會叫人小瞧。

  虞老夫人點點頭,用力咳了一聲:“你、你表、表哥什麽時候回來?”

  虞幼窈眼眶一紅,卻強忍著眼淚:“已經在路上了,這幾天就該回了。”

  虞老夫人有些失望,卻又強打了精神:“祖母快不行了,你、你父親是個六、六親不認的畜生,聽、聽祖母的話,你、你表哥回來了,就、就讓表哥送、送你去泉州,以、以後,不、不要再回、虞府了,我、我留了書信……”

  虞幼窈眼淚往外一衝:“祖母,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虞老夫人也是淚流滿門:“你外祖家向來疼你,你去了泉州,再有你表、表哥護著些,我、我也能放心。”

  這些日子,吃了謝神醫的藥,她明顯感覺身體在好轉了,本以為能多照看些孫女兒。

  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

  報應啊!

  這一切,都是報應啊!

  好在她一早就做了安排,也不用怕眼睛一閉,雙腿一蹬,就這樣撒手人寰,孫女兒將來就要由著家裏頭揉捏。

  “祖母,祖母……”虞幼窈想著祖母對她的疼愛,一時間淚如雨下。

  虞老夫人握緊了她的手:“以後祖、祖母不能陪著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聲音仿佛一下卡在喉嚨裏一樣,她張了張嘴:“你、你娘的事……是祖母對不起你娘,呃,你不、不要怨祖母……”

  虞幼窈嚎啕大哭:“祖母,祖母,我不怨您,不怨您……”

  誰都有資格怨祖母。

  唯獨她沒有。

  祖母前半生是為了虞氏族、虞府和兒子算計了一輩子,連身體也敗了。

  祖母這往後十幾年,都在為孫女兒周全,算計。

  祖母算計了一生,卻沒有一樣是為了她自己。

  身為晚輩,她沒有資格置喙長輩。

  這時,青袖過來了:“老夫人,三小姐請過來了。”

  虞老夫人一把揪住了被單,一邊喘著粗氣,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透了一抹狠意:“準、準備筆墨紙硯。”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還真以為她這個老太婆病狠了不能理事,就在家裏胡作非為?

  跟她那騷蹄子下賤娘,學了一身哄男人的把戲,仗著老大偏疼著,以為把爹胡弄好了,就能全身而退?

  還是打小就享受慣了“我病我無辜”,“我病我可憐”,“我病我有理”,旁人都要讓著她,就以為可以借著“病弱”,在府裏無往不利,蒙混過關?

  聰明是怪聰明。

  但是!

  就是太聰明了,就把別人都當成了傻子。

  以為將賴婆子送出府去,就沒了她的幹係?

  長輩處置一個不孝的孫女兒,還需要什麽幹係?

  虞幼窈眼淚忙低下頭,捏了帕子,有亂抹了一眼淚,就吩咐春曉去準備筆墨紙硯。

  春曉去得快,來得也快。

  筆墨紙硯準備好了,虞老夫人這才吩咐:“叫她、進來!”

  不一會兒,虞兼葭就進了屋,穿了一身紫薇花妝花紗衣,白、粉的衣裳,襯著她蒼白的臉兒,更顯得她柔弱可憐。

  虞兼葭走上前,見老夫人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嚇了一大跳,眼兒頓時紅了:“祖母,您這是怎麽了……”

  一邊說,她一邊哭得梨花帶雨。

  為了避嫌,百葉打聽到父親去了祖母屋裏,她就沒再打聽消息,“病”在院子裏,安份地養著。

  沒想到,這大晚上的,青袖還特地來了嫏還院,說老夫人請她過去。

  她察覺了不好,用力咳得嘶心裂肺,百葉說她病得厲害,唯恐把病氣過到老夫人身上,青袖依然無動於衷。

  虞兼葭不想來,卻不得不來。

  她也是沒有辦法。

  聽說老夫人吃了謝神醫的藥後,精神一天天地好起來,擔心老夫人的身體真養好了,不管什麽都算計不成了。

  周令懷這幾年,頻繁往來幽州,府裏都是心知肚明,周令懷是得了武穆王的器重,有周令懷護著虞幼窈,她什麽也不敢算計了。

  趁著周令懷去了幽州,先混淆了虞幼窈的身世,在家從父,到時候等周令懷回了府,也越不過父親去。

  她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老夫人是病了,不是死了。

  可是她能等,母親不能等。

  汙嫡母名節,混淆虞幼窈身世這種事,她卻是不能沾手,隻能由母親來做,而且隻有母親才最了解父親,知道怎麽做,才能讓父親相信。

  母親病得快要不行了,如果不盡快把這件事做完,等母親去了,就再也沒人幫她了。

  虞兼葭輕咬了唇兒,心裏一片冰涼,若母親沒有關進靜心院裏,依然是虞府的主母,這件事就好辦多好。

  如今她是孤掌難鳴,孤立無援,再周全的算計,也有很多疏漏。

  虞老夫人直愣著眼睛,瞪她:“黑爛了心腸的狗東西,以為挑唆了你娘,我就不知道,是你在背後鬧騰?果然是爬了床的下賤玩意兒,養出來的奸生女,披了一層嫡女的外皮,也掩蓋不了骨子裏頭的下賤。”

  原本連話也說不利索的老夫人,這會兒憋著一口氣,罵得連氣也不帶喘。

  “祖、祖母我……”虞兼葭被罵得眼眶一紅,眼淚就不停往下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