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險惡用心
  不過呢,虞宗正狠不狠她並不關心。

  虞幼窈緩緩站起來,不疾不徐地整了衣裳,麵色平靜道:“走吧,去靜心居!”

  虞幼窈帶了柳嬤嬤、春曉、夏桃三人,並幾個粗壯的婆子,浩浩蕩蕩去了靜心居。

  楊氏在府裏不得人心,又得了瘋病,從前那些謀財和害命的事,也都曝露出來,下人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也能猜到,是楊氏作妖了,害得老夫人病情加重,少不得也要說幾句難得的話。

  屋裏閉著窗,有些陰暗。

  李嬤嬤躺在桌邊沒人管,老眼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頭頂上的房梁,身下的血泊已經凝固了,濃重的血腥味,薰人作嘔。

  這是虞幼窈第一次直麵死亡,還是這樣慘烈的非正常死亡。

  這一幕,讓虞幼窈受到了很大的衝擊,當場就驚白了臉色,呼吸一下摒進了鼻腔裏,連氣也喘不上了。

  還是柳嬤嬤反應最快,連忙擋在了虞幼窈身前:“大小姐先去院子裏坐一坐,屋裏頭髒汙得很,可別衝撞了您。”

  這會兒,虞幼窈也鎮定下來了:“無妨,死活一具不仁不義的壞皮囊,我還怕了不成?”她從柳嬤嬤身後走出來,麵色平靜地吩咐:“取一張草席卷了,扔去亂葬崗,也別髒汙了虞府的地兒,去查查她家裏還有什麽人,但凡在虞府名下鋪麵、莊上做活的一概退了。”

  李嬤嬤陷害主子,這是背主,不管出於何種原由,都不值得同情。

  兩個婆子麻利地抬走了李嬤嬤的屍體。

  虞幼窈走到了床榻邊上。

  楊淑婉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胸口幾乎不見起伏,卻始終吊了最後一口氣。

  想到碧桃不在靜心居裏,就能猜到,楊氏是在等碧桃的消息,沒聽到關於她的消息,還舍不得斷氣。

  虞幼窈吩咐:“把她叫醒。”

  話音一落,就有一個婆子連忙上前,狠狠地掐了楊氏的人中。

  一下不管用,就一直掐。

  一連掐了七八下,楊氏吃了痛,無意識地痛呼了聲,輕顫著眼睫,拉扯著眼皮,好一會兒才掀開渾濁不清的眼,聲如蚊蚋:“碧、碧桃……”

  婆子也不客氣,端起床頭小幾上頭,已經涼透的茶水,使勁往她臉上一潑:“大夫人好好醒醒眼睛。”

  被潑了一臉的冷水,楊淑婉打了一個激淩,可算是清醒了一些,渾濁的眼兒,就瞧見虞幼窈一身青色繡蓮裙子,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這樣灼灼明亮的顏色,灼得人連眼兒都燙疼了。

  “虞、虞幼窈,你,”楊淑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就像從喉嚨裏擠出來似的:“你來做、做什麽?”

  虞幼窈神色淡漠:“大夫人連人也瞧不清了,想必也認不清字,”她偏頭瞧了柳嬤嬤一眼,吩咐道:“把休書念給大夫人聽。”

  休書?

  楊淑婉渾濁的眼兒,倏然裂開。

  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自從她患了頭症之後,就時常感到精神恍惚,有時候連話也聽不清。

  大戶人家顧及顏麵,及家中子女,鮮少有休妻和離。

  便是妻子犯了七出之條,也都是請娘家人出麵,寫下保證書,遮掩了過,再嚴重一些的,就安置到小院裏。

  虞宗正當初沒有休她,如今她就要死了,就更沒有理由休她,沒聽說哪家,會把快要死的媳婦兒休離。

  一定是她聽錯了。

  正想著,就聽到柳嬤嬤字正圓腔:“吾少不經事,受汝花言巧騙……”

  楊淑婉張了嘴,用力地喘氣,身上像發了羊癲瘋一樣,不停地抽搐、痙攣、抖顫,不一會兒,人就翻起了白眼,吐了白沫,可始終吊了一口氣,不是一般的頑強。

  虞幼窈冷眼瞧著。

  休書的篇幅並不長,很快就念完了。

  也許是人之將死,渾沌的腦子,是從未有過的清晰,楊淑婉將休書上的每一個字眼,每一句話都聽進了耳朵。

  一下明白了這封休書的險惡用心。

  尋常休妻,為了顧及雙方最後的體麵,以及家中的兒女,都是含糊其言,不會明言過錯,隻作了斷。

  可這封休書以她“婦德不工”作伐,看似是在針對她,矛頭卻直指了她的女兒,她一個將死之人,死了也是一了百了,葭葭這一輩子卻是全毀了。

  她苦盡孤詣算計一場,最後卻毀了她自己的女兒?!

  反觀虞幼窈,卻一點事也沒有?

  不、這不可能!

  “虞、虞幼窈,害我女兒,你不得好、好死!”楊淑婉惡狠狠地瞪著虞幼窈,用盡了力氣,從床榻上撐起身體,就要撲上去,將她生吞活剝,可她身體不支,“砰”的一聲,就從床榻上撲倒在地上。

  虞幼窈輕笑一聲:“楊氏不尊原配嫡妻,汙其名節,是亂族之禍;挑唆父親與祖母的母子情份,離間父親與二叔的兄弟情誼,致兄弟鬩牆,是亂家之禍;因楊氏惡行,致祖母中風不起,這是亂親之禍。此等禍亂氏族家宅之人,不配為人媳、人妻、人母,亦不堪為人,理當休棄,以安家宅,以正家風,以淨家聲。”

  楊淑婉狼狽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喘著氣:“有什麽就、就衝著我來,不要……”

  “自作孽,不可活,”虞幼窈陡然拔高了音量,聲音裏透了一種理智的憤怒,平靜的尖銳:“乖乖做虞三小姐,等到了年齡,就讓父親做主,相看一個好人家,多置辦一些嫁妝,風風光光嫁進高門裏做媳婦,一輩子榮華富貴不好嗎?”

  虞宗正心裏最疼愛的,始終還是虞兼葭,有虞宗正為虞兼葭做主,這京裏頭的高門大戶,還不是任她挑選?

  楊淑婉嘴裏冒出了黑血,用力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娘用一條命,成全了你們母女倆,叫一個不知羞恥的爬床玩意兒做了正妻,叫你肚裏的奸生孽種披了嫡女的皮,”虞幼窈拔高了聲量,眼眶陡然紅了,眼裏卻閃動著狠戾:“她都死了十幾年,你們還不放過她,不肯放過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