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冰凍三尺
  “暗地裏,李其廣卻意圖轉移朝廷的視線,策劃潛逃,少主得了消息之後,就將計就計,把消息透露給了氏族,兩方起了內訌,最後讓少主一網打盡。”

  虞幼窈撇了嘴兒,就知道從殷三嘴裏聽不出什麽精彩紛呈,起伏宕蕩的故事。

  話是這麽一個過程。

  可其中的運籌帷幄,哪兒是三言兩語就說完的。

  不過,既然山東這麽輕易就解決了,表哥大約半個月左右就能班師回朝,虞幼窈也就不糾結這些了。

  鋪了紙,蘸了墨,就給表哥回信了。

  一個多月沒給表哥寫信,虞幼窈絮絮叨叨寫了二十多頁,如從前一樣,大多都是府裏的瑣碎小事。

  比如,今年恩科狀元,取了寒門士子。

  殿試的文章流傳之後,虞幼窈也看了。

  這位寒門狀元,確實極有才華,通篇“治藩論”,以道教齋醮(同“叫”)儀式時,獻給神明的章表奏文,簡稱青詞為結。

  用極其華麗的詞藻,表達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以仁治,而藩王當俯首稱臣。

  藩王治民,當訟天子之仁德,擁兵而不能自重。

  藩王治理封地,應訟天子之仁治之功,以免藩地隻知藩王之統治,而不知天子之仁德……

  其中表達了一個重點,藩王圈地為王,藩地百姓在藩王治下,自然不知天子之功德。

  點出了治藩先治人,民心向了天子,就沒藩王什麽事了。

  確實是言之有物,行為卻頗為空洞,還不如虞善德的文章。

  虞幼窈分明看出了,這篇文章以道家青詞為結,字行間諛辭邀寵,分明是想走詞臣一道,平步青雲。

  而他卻是馬屁拍到了馬屁上,讓皇上看了一個龍心大悅,盡展了才華,便是沒顯出“才幹”,也被皇上欽點了狀元。

  虞幼窈又提了虞府一榜四進士,轟動了天下。

  古有一門四進士,同門而不同榜,被傳為佳話,像虞府今次般一榜四進士,是極少見的。

  虞幼窈猜測,這大約與“忠烈公”有關。

  “忠烈公”重工、農、商,有不少相關著書傳世,虞氏世代承祖宗遺烈,先誌,將“烈忠公”的著書當成了《四書五經》來研讀。

  今次科舉,不少自詡才華橫溢的世家子弟,皆因“治藩”二字削了膽氣,行文難免畏首畏尾,不見水平。

  而大周朝自高祖皇帝起,就推崇“忠烈公”在前朝時的政舉,也是極重視工、農、商,無論從哪一點出發,皆能與“治藩”對得上。

  在世家子弟科舉失利之際,虞氏族裏的表現就尤為突出。

  加之虞氏人才凋零,文章雖無治國之經要,卻也言之有物,頗為實幹,加之國庫空虛,工、農、商是豐盈國庫之根本。

  皇上也有心重用虞氏,扶持虞氏為己用,這才對虞氏族格外看重。

  虞幼窈提了虞善德館選庶吉士,入了翰林院一事。

  還提了家裏辦了大宴,男女各三十五桌,險些擺不下,好在家裏都有準備,不然就丟了臉。

  說到這裏,就忍不住向表哥抱怨,辦宴太辛苦了,家裏人少更是分身乏術,一人當成十個人使,還好有許嬤嬤幫忙……

  還寫了秋姨娘懷穩了胎,現在也能幫著理一理事。

  絮絮叨叨寫了不少,就準備提一提宋明昭上門的事,思來想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宋明昭與她有什麽幹係?

  幹嘛要特別在意!

  (青詞:明代有“青詞宰相”之說,因嘉靖皇帝沉迷道教,內閣裏能成功上位的臣子,大部分都寫得一手極好的青詞阿諛聖上。)

  待寫完了信,虞幼窈甩了甩胳膊,又仔細看了一遍,紅絲硯發墨柔潤,寫出來的字兒就是好看。

  虞幼窈將寫好的信,分裝了兩個信封,又取了一些靈露、藥露、靈犀蟲液,以及前幾天做好的蓮心茶等,好大一個包裹遞給了殷三。

  “讓表哥多注意身體。”仗是好打,但是戰後的善後事宜,才是重頭戲。

  氏族把持山東幾百年,沒有朝廷十萬大軍的震懾,沒了表哥的坐鎮,山東各府的官員未必能應付得了氏族殘餘勢力。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山東積弊太多,表哥需要處理的事還有很多。

  山東大捷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虞兼葭也買了不少關於殷世子的話本子,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去了幽州至今還沒有回來的周令懷!

  從前蠢笨如豬的虞幼窈,是從什麽時候就開始變了一個人?

  仔細想來,還是周令懷進府之後。

  周令懷教虞幼窈課業,虞幼窈一改往日不學無術,在家學裏斬露頭角,得了葉女先生的讚賞。

  周令懷教虞幼窈書法,虞幼窈一改往日狗爬了的字,練起了男兒才練的行書,得了父親的青眼。

  周令懷教虞幼窈學琴,虞幼窈一改往日不擅才藝,琴藝雖露得不多,可屈指幾次,也都能獲得滿堂喝彩。

  ……

  都是十五六的年歲,都是殘腿又病弱,甚至都是從幽州來的,周令懷城府深沉,殷懷璽智計無雙。

  什麽時候,如周令懷這般殘病之流,竟然都這般厲害?!

  這也太巧合了!

  可仔細又想,殷懷璽和周令懷都是遭了家變,一切又都能說得通。

  虞兼葭煩躁地擱下了話本,覺得心裏堵得慌,喚來了七嬸子:“嬸子,中秋回府之後,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來,這一晃,都快兩個月了,如今府中諸事已畢,我想回莊子上繼續養病。”

  虞兼葭也算認清了,母親徹底成了棄婦。

  老夫人和虞幼窈不知道是不是瘋了,竟然處處抬舉一個姨娘妾子。

  秋姨娘坐穩了胎不久,老夫人就在族裏挑了一個族嬸過來,教導並協助了秋姨娘幫著虞幼窈一起管家。

  偌大的虞府,竟然交給一個妾室打理。

  簡直是不知所謂,可笑至極。

  七嬸子照顧虞兼葭生活起居,也知道她近來胃口不好:“便先稟了老夫人,聽聽老夫人如何說。”

  她瞧得明白,虞兼葭回府之後,府裏事事都先遷就了虞兼葭,雖然沒有莊子上清淨,可虞兼葭的嫏還院,也是清幽得很。

  老夫人有心讓虞兼葭呆在嫏還院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