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時光匆匆(中)
  “也給你揉揉?”

  柴誠葵撫摸著佩琪的背脊,後者沉浸在按摩的舒適中久久不能自拔,偶爾還會發出“咪”的奇怪叫聲,微笑著收拾好手上的液體針灸,轉向坐在一邊看書的薇爾莉特。

  “你的肩部肌肉最好是要定期調整一下,畢竟是亞德曼銀,金屬製品的義肢長期使用也是會有副作用的。”

  “……是,麻煩您了。”

  薇爾莉特猶豫了一下,這微弱的遲疑落在柴誠葵眼中,讓她察覺到了這姑娘不擅長將內心表達出來,整整四天的訓練,她既然沒有抱怨累,也沒有提到自己身體的不適,就仿佛這些對她而言,是應該承受的。

  看來她的身體也到達極限了,隻是因為不擅長提出請求,所以就一直沒說。

  柴誠葵看了一眼已經因為鬆懈而陷入安寧睡眠的李炎和盧瑟,以及即將步其後塵的佩琪,讓克羅伊推著一塊屏風,隔開三人與薇爾莉特之間。

  薇爾莉特將短上衣褪下後,露出肌理柔和的背部,一圈沒有任何花紋的簡易胸衣纏繞著上胸,亞德曼銀與肩膀處的銜接位置也暴露在了博士的眼下,接觸神經元的纜線深入皮下,對周圍的血管進行擠壓,產生了部分凸出。

  柴誠葵看著那平凡至極的內衣,歎了口氣,一邊埋怨起霍金斯作為一個糙漢,對於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細心挑選的私人物品過於粗心的事實。

  她心裏盤算著下一次找個機會,送一件功能性更好,也更加美觀透氣的內衣,以她對薇爾莉特的了解,隻要形容這是“為了任務”所必須穿上的,那麽薇爾莉特就很毫無抵抗地乖乖收下。

  柴誠葵打定主意後,小心翼翼地將手接觸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修複液——G7工程液。

  液體接觸皮膚後,顯現成六邊形晶格在手指尖上閃爍,她慢慢將手指輕按住義肢與肌膚銜接處的血管,將工程液的能量傳輸到薇爾莉特的皮膚上。

  一邊耐心地做著修複工作,柴誠葵一邊柔聲說道。

  “不用這麽客氣的,這裏的人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聚集在一起,大家都是想為這個世界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既然心懷同一份夢想,那麽彼此算作同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薇爾莉特。”

  “葵小姐,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意料之外的問題,卻又合情合理,柴誠葵略感訝異。

  女孩會開這個話頭,也並不讓她意外,這幾日的講解、學習,薇爾莉特不可避免地接觸到了更多關於世界之外的知識,隻是這時候會聊起這個話題,卻是讓博士大感意外了。

  “是的,我來自一個和這個世界很像的地方,不過沒有這裏先進,用此界的時間換算,大約是21世紀初的科技水平吧,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呢?”

  “之前,我們遇到的那頭怪鳥,隻是一個爆炸就毀滅了半個都市,還有更早之前,安布雷拉大廈被奇怪的血雨包圍,看起來令人感到害怕的怪異植物,很多很多……現實裏應該不會有的東西,我有時候會想,這麽危險的情況,為什麽博士你還會選擇來到這裏?難道你們的世界也是有類似的困擾嗎?”

  “你還真是提了個令人為難的問題啊。我那邊還算安穩吧,暫時還沒有需要麵對這些該死的怪物。”

  “非常抱歉,但是……我看著葵小姐,總是會很疑惑,既然沒有必要,那為何還要以身涉險?”

  迎著薇爾莉特的目光,柴誠葵說道。

  “如果是高尚的答案,那大概是因為‘我能’,所以我才會承擔、肩負起這一切吧,《蜘蛛俠》裏不是有句話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所以我被派遣到這個世界來,完成計劃中的一環。”

  “就像作戰任務一樣,履行長官的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差不多吧,但我並不高尚啊,我隻是個普通的女性,有著常人應有的七情六欲,所以我也可以給你一個自私的答案,所謂‘唇亡齒寒’,我有愛著的世界、愛著的人,所以我要為了他們去做一些事,哪怕這些事很辛苦,很危險。”

  薇爾莉特注視著柴誠葵,葵小姐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臉上,中途故意探出頭瞥了一眼睡著的李炎,像是很高興的樣子,被這溫柔的視線注視著,她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觸動,這種注視中飽含的情緒,有點像霍金斯社長,也有點像基爾伯特少校。

  “……很難理解,葵小姐,到底是高尚還是自私呢?”

  “就不能都有嗎,這兩者也並不矛盾啊,時而高尚,時而自私,每個人的差異就在這矛盾的搖擺中得以呈現了。”

  “愛也是這樣嗎?”

  “嘻……原來是想問後半句啊,薇爾莉特,也到了這個年紀了,真是讓人心情複雜。”

  “葵小姐,我果然還是無法徹底理解別人的感受,為什麽您會心情複雜呢?我讓您感到不快了嗎?”

  看著薇爾莉特有些慌張且笨拙的模樣,柴誠葵忍不住伸出手,用手指輕柔地摩挲少女光滑的臉頰。

  年輕的肌膚下飽含膠原蛋白,豐滿而富有彈性,連博士都忍不住心生些許嫉妒,她已經是一個老婆婆了,無論是怎樣光鮮的肉體,都無法讓她找回最初那個像薇爾莉特一樣不諳世事、對一切都有著強烈好奇心的自己了。

  “噗哈哈,那倒沒有,薇爾莉特,‘愛’這種情感,是很難說清楚的,也很難用字麵意思去解釋的,如果用科技的觀點去看待,那麽就會得出愛是基於激素和荷爾蒙產生的一種生理性情感了,這個答案,應該無法解釋你真正想問的問題吧?”

  “是的,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少校他……基爾伯特少校說‘愛’我的時候,他已經快要死了,好多血好多血……我認為人類是不可能在將死之際產生求愛的生理激素的,愛究竟是什麽樣的呢,雖然我遇到了各式各樣的人,卻總是覺得自己的理解有所偏差,情報也尚且不足。”

  “那麽,你觀察到的愛的表現有哪些呢?”

  “……從最顯性的,保護、關心、陪伴,到很複雜的,言不由衷、無端吵架、畏手畏腳、相對無言……很矛盾的情況,可確實能讓我感受到,兩人之間,有一種別人代替不了……的感覺。”

  “代替不了呢,愛啊……其實首先,就是將陌生人與自己關心的人區別開來,另眼相待的情緒,人的愛有許多種,對朋友的愛、對家人的愛,以及……對戀人的男女之愛,我對基爾伯特了解得不多,所以我也不能斷言,他對你的愛是哪一種,不過如果是男女之愛的話,我會先錘爆他的腦袋,養成係實在是太狡詐了,而且這是犯罪啊!”

  “請……請不要這麽做!”

  “別緊張,我開玩笑的,愛,都一把年紀了來討論這個,真是個讓人懷念的話題啊……關於愛的感悟,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是出自武井宏之的《通靈王》裏的,‘愛是邂逅,分離,蓋上新娘的頭紗,與恐山會麵’,對了!關於愛的理解。”

  柴誠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愛就是,一個讓你不會感到寂寞的人,一個你與他會豁盡一切守護彼此的人……以及,一個你會為之流下無數淚水的男人。”

  薇爾莉特呆住了,葵小姐此時此刻的表情裏,就如同她所見過的那些人們,充滿了一種被人叫做幸福的感受。

  “為什麽最後那個是限定了男性呢?”

  “誒……啊,那個啊,因為啊……真正的男人,隻會在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才會淚流。”

  說到這裏,柴誠葵別過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屏風。

  “眼淚是不值錢的,不能輕易給他人看到自己的眼淚,也不要輕易表現出來,悲傷應該藏在心裏,越是悲傷,就越不能哭。”

  “男人還……真是辛苦,抑製眼淚是一件多麽讓人難受的事啊。”

  “所以咯,察覺男人心裏的傷痕,撫慰治愈他們的心傷,就是我們女性特有的溫柔,男人都很笨的,嘴笨腦笨,唯獨四肢發達,所以千萬不要被男人堅強的外表和花言巧語給蒙騙了哦。”

  “了解,博士……還有,那個……請您一定要找到社長。”

  “我會盡力而為的。”

  應允薇爾莉特後,修複療程也差不多完成了,少女收拾好衣服,兩人一起撤開屏風,薇爾莉特小聲道。

  “那我就先回房間了,博士。”

  “好的,慢走。”

  待到少女越過房門,並逐漸走遠,柴誠葵關上門,轉頭靠在門上,閉上眼睛,和善地笑著。

  “那麽,裝睡的紳士女士們,你們偷聽夠了嗎?再不回房我就鎖門讓你們在這裏過夜了。”

  房內的呼吸聲皆是一停,這恰逢默契的短暫停滯,讓床上兩人都是一驚,隨後不好意思地支撐起身體,從按摩床上灰溜溜地下來。

  “被您發現了啊。”

  李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佩琪聳拉著腦袋站在一邊。

  “我是精神力控製者,怎麽可能分辨不了睡眠和清醒的區別,明天是本周最後一天的訓練,為了查看你們這周的成果,會有定量考試,之後每周都是如此慣例。”

  不等兩人發出哀嚎的聲音,博士交代了下一個任務。

  “在回去休息之前,你們倆把盧瑟抬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