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霧重重
  敬啟,無論你是來自大陸的任何地方,若你能看懂文字,就請將這封信件帶到彼海姆的學院中,為大陸上的其他國家敲響警鍾,也防止更多的犧牲者因為好奇而步入伯雷塔尼亞這片不詳之地,北方諸國已經空置了數百年,本地居民皆已滅絕,所有造訪者都會麵臨最糟糕的境地,濃霧裂隙唯一的通路,在石牙坑道最深處的地方,挖洞人傳說中的龍神複活在了滾燙熔岩中,若是投機取巧,那必然會麵對那片土地上,那個可怕的少年,他驅使著惡魔,追尋並屠戮著那些誤入者,唯有我支撐著想要逃出濃霧,但即使是被冠之以開拓者之名的老夫,也被奪走了大部分靈魂,深感責任重大,特此留書。

  “……弗雷克?”

  讀完從遊魂法師身上搜出來的信件,李炎將目光轉向安娜,“你聽說過這個人嗎?”

  “是那位從教會的神職者中投身到魔法開發的學院法師吧,當代的魔法隨著每一次的傳火,都會麵臨一次失傳、發掘和重現,以及延伸一係風格,就比如結晶賢者所擅長的結晶魔法,而這位開拓者,因為對靈魂魔法的探索與重現而聞名於世,是一位醉心研究的人,居然會在這裏失魂,而且看衣服破損的情況,已經在這裏很長一段時間了,真是令人驚訝,您看,這些魔法物品都是市麵上看不到的儲存用具,讓我來搜搜,啊啊啊,搶錢搶糧搶姑娘,手捧次元袋,猶進惡龍窟,寶藏滿地金閃閃,不如一口八寶袋,戴納戒,存物帶,一個兩個三個,快快拿起武器,讓法爺無路可逃“

  “……這是什麽歌謠。”

  李炎愣愣地盯著安娜一邊哼著某種讓人忍俊不已的歌謠,一邊雙手齊上把從法師遊魂身上搜出來的儲物物品——包括腰帶、束口袋、戒指,一個一個拿在手上把玩,碰到袋子就打開口子,朝著地上揮動手臂,像是要把什麽東西給折騰出來。

  不一會兒,一大捆草藥和食物、藥瓶、龍學院的白金幣紛紛從袋子裏落下來,防火女對那些白金幣看都不看一眼,隻是哀怨道。

  “好窮!這麽窮的法師竟然連一點靈魂塊都沒存下,竟然還帶著金幣這種俗物……嘛,也隻有安德森喜歡這些金屬了,帶回去鍛把白金武器也不是不行,這個年頭金幣的代價功能可是買不到什麽好東西的,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了,失魂的人必然是山窮水盡了,哎呀,李先生,您剛剛是不是問了這個歌謠的事,抱歉,這些事稍後再說,讓我再好好搜搜這偉大的開拓者有沒有給我們送一些更好的東西,下次去盤問奸商的存貨也就更有底氣了”

  李炎無言以對,隻能點了點頭,正想要挪動腳步,抬起的腳卻碰到了一根長長的棍子,他定睛一看,原來是剛剛那個遊魂手裏拿著的法杖滾落在一旁,又被李炎給碰到了,在地麵上翻滾了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安娜,這個應該比較值錢吧,法師的法杖是施展魔法的道具,雖然我不會魔法,但是道理應該是一樣的。”

  聽到李炎的話,安娜雙眼一亮,急匆匆地跑向法杖,撿起之後,鄭重地在法杖的表皮上用手指輕輕撫弄,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麽,安娜閉上眼,又迅速睜開,臉上是淡淡的愁容。

  “這就叫燈下黑嗎,對法器的價值蒙蔽了我的眼睛!這確實是一根對於魔法師而言非常有價值的武器,然而不隻如此,李先生,您仔細聽我說,這並不隻是一根法杖而已,無論是多麽傳世的法杖,其本質也不過是其材質的一部分,烏拉席露的白樹枝、結晶魔法孕育的靈魂結晶、世俗教會沉迷的黃金,而這根法杖……它是一件魂器。”

  安娜慈愛的目光注視著手中,用手掌輕輕拂動法杖的外部,“魂器即是以強大而特殊的靈魂所煉製的產物,不僅僅是偉大的英雄,還必須是這人海茫茫中,最與眾不同的人物,他們體內的靈魂隨著他們生前的執著與執念而塑形,如同一團盛放的火焰,姿態萬千,各領風騷,正因為如此,一個特殊的靈魂所誕生的器物,是無比珍貴,且獨一無二的。”

  “防火女守護火焰,也善待這些靈魂的火焰,然而……我亦能知曉這根法杖的來曆,哎……”

  安娜平淡地敘述著,卻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這是一件代表著犧牲與奉獻的魂器,靈魂生前是開拓者的第一弟子,也是一位教會的修女,信賴著賢者的女孩在弗雷克決心投入魔法的時候,毅然決然地跟隨著神父一同踏上了未知的領域,卻最終被師傅當做靈魂實驗的材料,提供大量的數據,成為了今日魔法的基礎理論,是不是自願,已經沒有人知道了,或者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李炎感到安娜語氣中的消沉,走上前來,一直垂在兩側的雙手慢慢地舉起,在安娜反應過來之前,她心心念念的灰燼大人的大拇指與食指已經夾住了她的臉蛋。

  “好痛。”

  被臉上的微弱痛楚刺激之後,回過神來的安娜這才發現灰燼大人的臉靠得很近,那一臉不高興的神情像是在抗議什麽似的,安娜於是隻好抬起手,示意投降。

  “大大大……大人,我做什麽了嗎,您不要生氣。”

  李炎皺著眉頭,鼓了股腮幫子,沉聲道。

  “不要拿別人的故事悲傷自己,那和你無關,你才19歲吧,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等你活到變成老婆婆了,什麽風風雨雨不會見過?小女孩就不要整天沉迷這些故事,你看,這個來頭不小的賢者犧牲了自己的弟子,到頭來,不還是一樣在這裏變成了一具沒有意識的活屍,不評論他對魔法研究的貢獻,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十之八九,好不容易能碰上幾個能夠無所顧忌、相互信賴的人,就這麽賣了,值得嗎?你是要侍奉我的防火女吧,安心安心,本大爺會罩你的,你就放心好了,現在收起那些悲傷,讓我們來做點更有建設性的事,如何?”

  安娜立刻像一隻聽話的小黃雞使勁點頭,“是說信的事嗎,確實很令人在意,是應該擬定一些方案和計劃……”

  李炎猛地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呀!”

  不死人頓了頓嗓子,臉上浮現了一絲微弱的羞澀,他張了張嘴,試著哼出調子。

  “就是……那句‘快快拿起武器,讓法爺無路可逃’,這句風格很……特別的詞兒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安娜隻感覺眼前一黑,仿佛有一道從天而降的霹靂閃過大腦,“就……就這個?”

  她看見一向嚴肅認真的灰燼大人用他那撲克臉的表情點頭,再也忍不住湧上心頭的笑意,噗嗤一聲震動起了笑肌,“哈哈哈哈。”

  也不知是笑李炎唱歌的調子,還是笑話題的轉移,她揉了揉笑出眼淚的雙目,“這個啊,是民間歌謠,我也不知道哪裏傳過來的,因為膾炙人口的關係,連土匪和山賊都會唱呢。”

  “那麽……還有沒有別的。”

  “有啊,像什麽‘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碧池就是碧池’,‘漫山骷髏攻城牆,不死生物嗷嗷入,縱是護城大炮千萬,不如陽光愈療卷軸一打’這種說法,啊,還有那個什麽來著,‘讚美太陽’!然後做這樣一種姿勢,您看,我第一次做的時候自己都把自己逗樂了。”

  李炎捂住額頭,感到一陣頭疼,“好了好了,把那把法杖收起來,還有那些東西也都塞回袋子裏,東西拿走,我們不能浪費時間,繼續深入吧,目前還算不得進入了伯雷塔尼亞。”

  安娜好奇地問道,“李,你怎麽會關心這種民俗呢,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個國家的傳統嗎?”

  “不是喜歡不喜歡,隻是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不知是福是禍。”

  李炎苦悶著臉,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他看著剛剛逃出來的通道,和安娜一同踏入探索的路途,心裏卻是在不停地思索著剛剛聽來的線索。

  那幾句詞兒,頗有些李炎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文明社會段子風,本以為隻是安娜從某處聽來的笑談,卻不想已經發展成了民俗歌謠,傳唱四方,李炎隱隱約約感到,這個世界並不是隻有他與那些記不太清的隊友踏足過,也許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來自文明世界的人,到訪過這個以魂為名的世界,並且留下了痕跡。

  那麽,這到底是一個人還是有個團隊呢,他們是留在了這裏,抑或是像那些隊友一樣完成了任務離開了呢,最重要的是,李炎這種滯留者對他們而言,是敵是友,種種疑惑在心頭浮現,卻又糾纏在一起,越發看不清想不透,李炎順著台階而下,眼前的迷霧越來越濃,耳邊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從眼前的地下建築深處傳來的吼聲。

  那是足以用吼聲令石壁劇烈震動的大型生物,而那聲音的特質,李炎很久以前曾經聽過這種聲音,那是在電視機前,‘它’的身影從那些支撐起建築物的石柱縫隙間透過,猩紅而粗糙的皮膚、各種幻想和傳說裏敘述的角與利齒、一雙血紅的雙眼冒著令人戰栗的光芒,它的手臂粗壯有力,握成拳頭的一擊就殺死了李炎操控的主角。

  那是令挖洞人敬畏和恐懼,令人類聞風喪膽的惡魔——龍神。

  迷霧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