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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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富貴絮叨一路,直到遠處首相府巍峨的大門映入眼簾,我停下步子道:“你可知世上什麽不能忍?”

  甄富貴搖搖頭,道:“對卑職來說,是窮和餓。流血犧牲,疼痛,卑職都能忍。”

  我笑道:“於我,欺瞞和背叛最不能忍。”

  我抬頭看一眼澄藍澈明的天空,道:“富貴,莫要同玄一一樣騙我。若要我原諒,恐怕需要很長的時間。”

  甄富貴呆愣半晌,鄭重道:“是。”

  通報過後,即有仆人帶路行至花廳。進門便瞧見公孫孫一伏在大案上,低頭作畫。

  我道:“公孫相好雅興!”

  公孫孫一停筆抬頭,見是我,笑道:“比不得國師,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如今老夫在朝中也說不上話,隻能吟詩作畫,聊以度日。”

  十尺的大案上,擺著一幅老翁垂釣圖,遠處大浪襲來,老翁坐在木筏上悠閑垂釣,全然不在意被浪掀翻大半的木筏馬上會被海水吞沒。

  我道:“不知是這老翁,是先能釣上魚,還是先會葬身大海。”

  公孫孫一迎我坐下,婢子上過茶後輕嘬一口,吐出一片龍井嫩芽道:“老夫以為,大浪過後,即是風平浪靜。”

  我輕啜一口,歎道:“不到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公孫孫一大笑連連,淡淡瞥我一眼道:“哈哈哈,國師莫忘了,筆在老夫手中!”

  我輕挑眉梢,笑道:“這還得看筆在誰手中了。”

  我正襟危坐道:“今日來公孫相府上叨擾,是想與公孫相商議我與長命的婚事。想必公孫相也知道,帝君已經賜婚。如今海浪太大,縱然公孫相是執筆之人,也不敢保證這竹筏一旦翻了,是否連同簍子裏的魚蝦蟹蚌也會跟著遭殃,成為大鯤腹中的點心。”

  “是以,擇日便向帝君請了這道旨意吧。於公孫相而言,並無壞處。至於這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六禮,請公孫相放心,一樣都不會少的。”

  公孫眸中閃過異色,思量許久後道:“為何?”

  我飲盡茶盞,起身道:“你我之間的恩怨,與長命無關。我答應過這丫頭,會護她餘生長命無憂。”

  …….

  康平五年三月十五,太後的儀仗鳳鸞浩浩蕩蕩,一路從蜀南到了帝城。而我也在幾日內完成五禮,隻待三日後迎娶長命過門。

  太後到帝城後,一個時辰內連下三道鳳詔宣我入宮。聽說今夜大瑤公主及文武百官都會在暢春園內為太後到來慶賀飲宴。

  說是為太後接風,實則怕是要敲定大瑤長公主與青州帝君的婚期。

  踏入帝宮的一瞬間,仿佛這鎏金的宮牆內藏著我前世的記憶,酸楚沁透四肢百骸,每一步走的都很是艱難。

  今夜宴飲百官,羽林衛需要著重加強安防。羽林將軍甄富貴親自坐鎮指揮,副將白峰崖隨我赴宴。

  我還記得,暢春園內的兩次飲宴。

  一次是柒州帝君來青州提親,迎走了青晴。

  一次是帝君和大瑤長公主成婚,因我受傷終止。

  不知道今夜,又會發生什麽值得好好記一記的大事。

  縱然我來了不少次帝宮,若無宮人指引也是會迷路的。這四年光陰,隻記下了從帝宮門口至帝君寢殿這一條道。

  一路行至暢春園,天色已然昏暗。園內已集聚不少王公大臣和女眷,各自寒暄後按照尊卑依次坐下,等待最榮耀尊貴的人到來。

  遠處的神策大將軍,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下肚,神色愴然。從前我知道,玄一是這麽能喝酒的一個人。我兀自覺得自己好笑,為何從前會覺得了解他。也許大多我自以為熟稔無比的人,還有許多我不知的一麵。

  誰能曉得青衣布裳的刑官玄一,披甲上陣竟然如此了得。

  白峰崖頗為拘謹,神情警惕的注視著四周。我拆下一壺酒,將整壺酒遞給白峰崖道:“你今夜就是來喝酒吃肉的,不必時時都當自己是羽林衛。”

  白峰崖接過酒,抿了一口後仍然緊張的很。湊近我道:“國師,帝君、太後還未來,神策大將軍如此喝法,不會將自己灌醉了麽?萬一耍起酒瘋衝撞聖架和鳳架可如何是好?”

  我順著白峰崖的目光看去,玄一不知何時已經棄了酒盅,拿著比巴掌大上一些的酒壺直往嘴裏灌酒。那雙桃花眼已經迷離,卻一直鎖在我身上。

  公孫喜尖著嗓子拉長尾音道:“帝君到!太後到!”

  太後的手上,牽著一個身穿粉紗綾羅,盤飛天髻,鵝蛋臉的女子。我一眼便認出,此女是大瑤的長公主。比從前瘦了,也更美了。

  不知是不是亡國的緣故,今日的大瑤長公主,身上少了幾分霸道,多了幾分清冽。

  太後慈眉善目,淡淡笑著。雖未施粉黛,但一對遠山眉,一雙杏眼,似青華一般的薄唇,足以看出年輕時是絕代風華的美人。

  和長命,確有一兩分相似。

  隨後而至的青華,恭身扶太後坐下後,也坐在了最中央的龍椅上。同樣淡淡噙著笑,掃視過席下的百官,將目光放在太後身上。

  自始至終,他從未看我一眼。似乎我沒有到這暢春園一般,這大半月的朝堂之上,也從未過問過國師為何沒有來上朝。

  管家說,自從帝君班師回朝的那日,氣勢洶洶的到過蘇府之外,帝君不曾來過。帝君的旨意亦不曾來過。

  康平二年,我蘇陽離,能以身家性命脅迫他一次,卻不能次次以性命為挾,叫他不娶女人。

  之以情曉之以理

  陽離,誓言是不做數的。

  既然不作數,你為何不敢說?因為心裏怕對吧?你怕會作者大漠的人好,大漠的肉好,大漠連風都好,如果有的選,我情願這輩子都沒有離開大漠。

  “阿胤,我死以後,在院子裏種一株枇杷樹吧。等你吃到結出的枇杷果,我就回來找你。”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你的靈魂不是!

  男女設定死對頭?

  我呢,按照我家鄉話來說,是個佛係妻子。

  我們大漠的男人,一生隻愛一個女人,我們大漠的女人,一生也隻鍾情於一個男人。結絲繩,飲合擎酒,縱馬放歌,隻有長生天才能將彼此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