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帝君新歡
  .,

  二月初九,再過三天,便是青州除夕。一路上年味漸濃,連著我們這些趕路的人,也開心不少。說來明日便能到青州與大瑤的邊境之城,潼城。

  潼城,有玄一。

  車隊已準備就緒,隻等君上一聲令下便可出發,早晨小十三來過一回,我曉得她是來為長命求情,也曉得她許久未和我說話,定想我想的緊,可如今我整個人實在太亂,便讓甄富貴推了。

  我照舊走到帝君車馬前,站在門外恭敬的道:“勞煩公孫內侍通傳,蘇陽離特來拜見君上。”

  晨昏定省,必不可少。

  公孫喜第一回見我如此模樣,驚得將手中的拂塵掉了地,又慌忙撿起扶著寬大的帽子跑去通傳了,後來也便習慣了。

  公孫喜下車後,我便掀起袍擺登上馬車。破天荒的黃霑竟不在,前幾日無論早晚,黃霑都是在的。我曉得帝君是尋到新歡了,才能毫無眷戀的將我許給長命,呸,將長命許給我。

  我看著帝君日日和黃霑粘膩在一起心裏很不是滋味,從前知道他是個斷袖還喜歡我時煩得緊,如今他不喜歡我了開始喜歡黃霑更煩得緊。

  我其實半點都不想來參拜,次次都是咬著牙根強逼自己過來的。

  見我走神,帝君抿唇問道:“明日便要到邊關,國師可歡喜?”

  我呆愣著看帝君,實在看不出他是想我歡喜,還是想我不歡喜,腦子一抽便脫口而出:“君上覺得,是該歡喜還是該不歡喜?”

  發現自己說錯話,忙找補道:“數日舟車勞頓,想到帝君不再受旅途奔波之苦,能早日與大瑤商議止戰一事,臣心裏歡喜。”

  “但大瑤與青州戰事至今未平,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士兵無法與家人相聚,臣心裏又不歡喜。”

  我說罷便抬頭看著帝君,其實我是不怕的,這幾日我們兩人說話不多,便是說幾句,也是無關痛癢的話,何況當著黃霑的麵,他必然照拂新歡多些,對我這個“舊愛”冷漠的很。

  帝君定定的朝我看了半晌,一個字兒都沒吐,一口氣都沒哈。我自然識趣道:“臣這就退下,去找黃霑先生過來。”

  一想到這幾日這兩人不知在這車裏做什麽齷齪事,我便心煩得慌,公孫喜也隻是帝君有事時才會過來伺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同盛太醫他們一輛車。

  不覺間說話也有些酸,黃霑兩個字是緊咬著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帝君卻明顯一怔,複又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歡喜的很。”

  又咬著牙看我:“這一路上都歡喜的很。”

  我俯首稱是,眼睛盯著帝君腳上玄色繡梨花的鞋履,那梨花不仔細卻是瞧不見的,又想起今早一個照麵之間,好似黃霑的鞋子上也是繡的梨花,這兩人倒是天造地設的一雙,連鞋子都要緊著一個花紋的穿。

  可他同我好的那幾日,其實實打實說來,我卻實與他隻好了幾日,沒有肌膚之親的那三年,是不作數的,況且,這三年來一直都是我單戀他,他或許也是我到平城這幾日才喜歡我的。

  帝王家的情誼,可寡淡的很。

  說來,他同我好的那幾日,卻並未撿著什麽一模一樣的花紋、顏色的衣服穿。想到此處,我盯著那雙繡梨花的玄色鞋履愈發憤恨,不自覺的冷哼一聲。

  我那雙掩在袍子裏的手瞬間就被握緊了,我慌忙之間抬頭,見帝君竟然是一張極歡喜的臉。我愣了,下意識後退,卻未料手還攥在帝君手裏,他又前傾著看我,便一下子撞倒門檻上,帝君也倒在一旁,仍舊滿臉笑意的看我。

  我顧不及疼,忙請罪道:“是臣莽撞,請君上責罰!”

  他卻一手拉下我擺在額前的手,一手抬起我下巴,笑盈盈道:“你方才哼了一聲。”

  我嚇得屏住呼吸,他那雙似潭似淵一樣的眼睛我愈發看不清。

  “你同我置氣才會日日晨昏定省對吧?才會規規矩矩對吧?可你剛才冷哼一聲,是不怪本君了麽?”

  帝君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好像很激動,又很開心。

  這讓我實在費解的很。

  我試探道:“君上,喜歡臣,不守本分一些?喜歡臣,不守為人臣子的禮儀些?”

  帝君又靠近我幾分,捧著我的手道:“從前你從不跟本君請安,來見本君也從不要人通傳,若是不如意了,哪怕在大殿上也敢頂撞本君,還去本君的珍寶閣搶了一馬車的奇珍異寶……”

  他這一件件羅列,要同我算前賬的意思?

  費解,真的費解。

  “本君喜歡你這樣。”

  我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忙將手從帝君的手裏抽出來,緊緊靠著車壁不敢信。

  我見過的,我曾在府中見過的。

  我仔細從頭到尾捋一遍,帝君喜歡潑辣不守規矩的,身為九五之尊有受虐的傾向,我以前不守規矩時他喜歡我,我這幾日守規矩了他便冷漠的很,又想到黃霑……也是個潑辣的主……

  我一下子就通了。

  此種愛戀為少數,但九兒為防萬一,還是在府中培練了幾個,按照九兒的話來說……對,像帝君這種斷袖,是分承位和入位的,這承位在行那事的時候便像女兒家,入位則陽剛些,和男女歡合中的男子一樣。

  我竟未料到,帝君這般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的一個人,竟然是承位!是斷袖裏受氣的那一方!

  我開始哆嗦起來,帝君問道:“你怎麽了?”

  我目光一凜,俯首叩地:“臣多有冒犯,還請君上寬恕則個。”

  我這一正經,帝君果然後退兩步,頹然倒在車裏的榻上:“你還是不肯,不肯原諒本君麽?”

  我斜眼打量,長舒一口氣,果然疏遠了些。

  便更正經道:“君為臣綱,君上多慮了,臣不敢。”

  帝君攥著拳頭問道:“那暗衛的事呢?你也不怨本君?”

  我心裏一疼,渾身都酸楚無力,但仍咬牙道:“臣,不敢。”

  過了許久,帝君一聲悵然,兀自歎道:“你怨的。”

  又過許久,帝君已然恢複如常問道:“你起身,看看本君穿的這身衣裳好不好看?”

  我謹慎的起身,又謹慎的看一看,才答道:“這一身紫色常服,襯的君上孤鸞寡鵠,龍駒鳳雛,君上穿什麽都是極好看的!”

  我自以為這通馬屁拍的不錯,不料帝君卻突然紅了眼,似瘋了一般將渾身的衣裳都盡數撕扯下,他自小有宮人服侍穿衣,不會脫也是正常。

  這會兒子我再也顧不得謹慎持重,慌忙起身往外走。

  帝君若一個不如意,脫完自己的衣裳脫我衣裳,將我扒個幹淨,我莫說不是個入位,我連男人都不是,天大的秘密豈不是要一夕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