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問與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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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看看君上醒了沒,若醒了就來告訴我,我現在施藥救你師父。”我說話間瞥一眼黃霑,那眼皮幾不可見的動了動,等小童子跑遠,我抬手將黃霑的眼皮扒開。

  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應該是突然間見太陽受了刺激,那臉本就壞的不能看,如今曬的通紅。這擔子太沉我拖不動,隻能拿袖子給他遮一遮太陽。

  “黃霑,你若聽得見動動眼珠子。”

  那眼珠子動了動,我心也放下不少,若是沒反應,我人要照救,但有些虧。

  “抓緊時間,我們早結束,早治療,留得性命在,不怕仇難報。我問你幾個問題,是,眼珠子朝右轉,否,眼珠子朝左。你可聽清了?”

  黃霑的眼珠子移動到右邊。見他聽清我接著問道:“城東有重兵把守巡邏這事,你知還是不知?”

  黃霑眼珠子向左,他也不知為何城東有兵。我接著問道:“都尉容雲鶴與城中商賈往來密切你可知?”

  黃霑眼珠子在右,說明他知道都尉府上商賈雲集。

  “那君上遇刺是否與容雲鶴有關?”

  黃霑的眼珠子在正中間,一動不動。“你有過懷疑,但不確定是不是?”

  黃霑眼珠子向右,他確實懷疑過君上遇刺與容雲鶴有關。我接著問他:“捉住的刺客你是否轉移到都尉府?”

  黃霑眼珠子向左,原來暗衛沒有被轉移到都尉府。

  “那麽,刺客在哪裏?是依舊在驛站府,還是在驛站府之外?如果在驛站府朝右。”

  黃霑遲疑一下,眼珠轉向右邊。暗衛他們居然還在都驛站府裏……這倒是說得通,黃霑人手不多,驛站府衛兵又死去不少,他讓人在路上虛晃一槍,以為人被帶出府,其實最後又原樣回到驛站府,這樣又能節省人力,不會將手中可用的人馬分散在外,一切都在他眼皮之下,又能讓想找刺客的人以為人已經轉移出去,聲東擊西。

  但人確實不在驛站府的地牢,府長說驛站府隻有一處地牢,轉移刺客是黃霑臨時起意所為,不存在與府長串通的可能,那府長也沒有必要騙我。所以,應該是府裏有一處府長不知道的秘密地牢。

  前朝帝君善設暗牢,許是那時候修建的,所以我朝的府長並不知情。這對我而言,是個大好的消息,暗衛還在驛站府,救人就多一分把握。

  “我救你之後,你許諾告訴我刺客的具體位置。他們膽敢傷害帝君,我一定要審問出其中主謀。你若答應,我便救你,你若不應,我就告訴君上說你被刺客同黨下毒不治身亡。”

  黃霑沒有朝左,也沒有朝右,而是眼珠子朝上。竟然翻個白眼給我。

  “你若答應,你就能活下去,想一想,九州第一謀士,屁事都沒做就被人毒死,夠說書先生說幾年的吧?”

  黃霑瞳孔縮小,他在思考。我順勢道:“你也別想著先應下,事後再反悔,我等下就去給你的好稚兒吃一味藥,若你不想活,或者假意騙我,那個小娃娃就算不死,也會人參變老薑,一生苦巴巴。”

  黃霑的眼珠子慢慢挪向右邊,他現在動眼珠子都很吃力,怕快要完全失去意識。

  我取出梅花針紮在他傷口處的穴道上,防止毒素蔓延,果然好了許多,黃霑的眼珠子在眼眶裏轉個不停。

  這問題我不該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問這個,但還是下意識脫口而出:“我一進門你就要殺我,是否受到君上指令?”

  他黃霑,還沒有膽量謀殺天命之選的我,除非,有人要他這麽做。不過這個道理,我今天實在太忙,抽不出空去想。

  那人想做什麽?逼我身後的人出來?想看看我到底隱藏了多少身家?試探?或者真想我死?

  黃霑遲疑一下,眼珠子向左。就遲疑那麽一下,我心裏轟的一聲響,已然跟明鏡似的,什麽都清楚了。去他的讓我好好愛惜自己,去他的讓我跑到他抓不到我的地方去,舍得殺一個玄一,又怎舍不得殺我一個蘇陽離?

  我手中的梅花針下重了些,黃霑知覺還在,吃痛不少。

  “我曉得。”

  我曉得這三個字,算是給黃霑的答複,也算是給我自己的答複。先前我問到第一個關鍵問題,刺客是否還在府上的時候,黃霑遲疑了一下,因為他在想是說真話還是假話。剛才,我問他,見我便下殺手是否受君上指令,他遲疑了,他在思考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若他殺我這事,與君上毫無關聯,他應該是不假思索的眼珠向左。可黃霑遲疑了,他遲疑了,就是最好的答案。

  醫者仁心,施藥救人。

  甄富貴已醒,但還是不大能動彈,見我進來強撐身體要起來。我過去將他按下,寬慰道:“很疼吧,好好躺著別動。”

  他替我擋一羽箭,我很感激。

  “主子……甄富貴的命是您救回來的,您救我的時候,我意識很清醒,但身體沒有半點知覺。”

  “卑職不過是個羽林衛,不值得您這樣做。”

  “富貴,不說你替我擋一箭,兩回救我性命。但凡碰著,能救我便要救,這世上的人,除開尊卑貴賤,人的命隻有一條,我們活著,都是一樣要經曆愛與苦難,歡喜與哀慟,並無區別。若要說不同,也隻是責任不同,但人命一樣珍貴,沒有高低貴賤。”

  甄富貴沒說話,也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我見手上的藥配的差不多,起身去看阿甲。

  甄富貴問道:“黃霑先生沒事了嗎?”

  “阿甲的傷重些,先救阿甲,黃霑已經給他施過針,暫時控製毒素不礙事。”阿甲傷的實在太重,這會兒還未醒來。

  不知道甄富貴看我塗藥看了多久,突然開口道:“主子,跟著你能有榮華富貴嗎?”

  我愣了神,笑答他:“這話你第一回救我時,在山腳我就說過,保你這一生真的富貴。”

  “行,我甄富貴跟著主子一定富貴無邊。”

  他說的是我,不是卑職。身後鼾聲起來,他醒著撐到現在,就為問我一句是否能給他富貴?

  我笑著搖頭,清除完阿甲身上的毒素後長舒口氣,皮肉傷養著就能好。

  梅花針雖然控製毒素蔓延,但我去時,黃霑已然沒了意識。我細細在他臉上塗好藥,傷他非我本願,但為達到目的,總要使一些手段,手段所造成的後果有時不可控,但依然要那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