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茶師送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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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我的祖姥姥!”

  阿茶收拾完茶壺器具,方見蘇陽離的襖子落在旁邊的矮腳凳上,灰亮的毛色,著實不打眼。心下慌張,忙捧了襖子往門外跑,開門便是一陣冷風直往身子裏竄,阿茶顧不得冷,待跑到巷口,卻瞧見蘇陽離的轎攆化作零星一點,消失不見遠去了。

  阿茶回來時,正碰上徐意拿了栓木要關門,瞧見阿茶垂著頭,皺了眉頭嗬斥到“慌慌張張做什麽?”

  阿茶四下無神,已顧不及禮數了,見是平常親近的徐伯,又知徐伯雖隻到竹蘭茶舍三月餘,卻已是最高級別的茶師,一定比自己聰慧許多,便拉了徐意到角落,詳述了前因後果。

  阿茶惱道“若是等國師派人來尋這襖子,這回我必免不了受掌櫃的一頓責罵毒打,怕是這工作也保不住了。不知要去做什麽下賤活計。徐伯您可還記得?上回,就是前月,不過三品官家的庶出小姐掉了隻珠衩,掌櫃便一口咬定是我貪了去,扣了半月工錢。這如今,當今國師的袍子落在我手裏,我是跳進湘江也洗不清了!”

  阿茶心下恐慌,十幾歲的小娃娃淚珠子似斷了線一般往外直掉個不停。

  徐意任由阿茶抱著自己的胳膊,淚水浸濕了上好的綠絲襖也不催阿茶起身,輕聲道“你趕在國師派人來前,將襖子送到國師府上就是了。想國師待人極為寬厚,你又常伺候於他,自然不會怪罪於你,找掌櫃問你的罪就是了。”

  阿茶聽完這話方這才起身。

  徐意見撲在身上的累贅起來,心裏隱隱有些失落。見阿茶滿臉委屈,又莫名覺得好笑。

  阿茶隻道是徐伯笑他膽小怕事,本想轉身離開。又想到隻有徐伯能幫他,就吸了吸鼻涕,強做鎮定。心下又忽然委屈起來,自然流露道“我簽的是死契,離開這茶館方圓十步,便隻得死了。”阿茶又將心一橫,“左也是死,右也是不好活,不如趁早算了!死氣白賴的活著做什麽?”

  話雖如此,阿茶到底是個孩子,還沒踏出過茶館方圓十步的阿茶,是舍不得死的。

  徐意泡了一盞茶放到阿茶手旁,舉手間瞧見被浸濕的綠絲襖袖,微微停頓了半晌,又是一笑,“我替你去一趟,就是了。”

  阿茶猛的看向徐意,伸手想抱住徐意以示親熱和感謝,徐意不動聲色的偏過身,“喝茶”

  “莫再哭了,阿茶”

  “阿茶,以後有需要,可以找我”

  阿茶高興極了,哭的更厲害了。

  許久沒人待他好過了。

  徐意又像是在解釋,“你這孩子……名字裏有個茶字,合我的緣”。說完便起身,阿茶一驚,“您要去哪裏?”

  徐意莞爾,也不看阿茶,拿了襖子出門,向風雪裏走去。

  不到一刻鍾,方才還在竹蘭茶舍的帝君青華,此刻已換了白色鑲金邊的龍袍坐在議事閣z。

  “玄一來信了?”

  跪在地上的信使戰戰兢兢,將身體全部伏在地上,“回君上,玄將軍確有一信,不過,不過…….”

  “拿來”

  青華麵色如常,君王威嚴的氣勢壓的信使喘不過氣。

  青華接過玄一寫給蘇陽離的信,絲毫未做停頓,便拆了開。事實上,不論信中內容如何,青華都不準備讓蘇陽離知道關於信的事。

  青華看完信中內容,腦子裏全是剛才在台下看戲的蘇陽離的神情樣貌。手一使勁,原本嶄新的信件已揉作一團。

  蘇陽離,你這個混蛋玩意兒,本君指望著你收複天下,統一九州。你卻看著男女間的戲曲入了迷。你看戲的時候,想的是本君,還是玄一?

  如果是本君,你又為何不肯與我親近?如果不是本君,你當日以死來阻止本君與大瑤的婚事,又是為何?

  蘇陽離,我怎麽,就琢磨不透你?

  “報!”

  “攔獲信件一封!”

  青華手裏拿著蘇陽離寫給玄一的信,信封上四個大字“玄一親啟”,晃的他眼睛疼。

  這信,輕如鴻毛,可拿著這信,青華覺得像是拿了個大石頭。

  “你說這兩人,真是秤不離砣,公不離婆。”

  公孫喜看著帝君的模樣,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看得見帝君的痛苦和酸楚,以前的帝君,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淵,隻有刺骨的冷氣往外冒,如今的帝君……也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公孫喜上前,“君上,不如拆開看看國師寫的什麽,許是國師與玄一大人商量對敵策略的信函。”

  青華一怔,照舊將玄一寫的信燒了,將蘇陽離寫的信收進匣子。那匣子裏信有一摞,都是未拆的。

  青華將手按在匣子上,修長又節骨分明的手指舍不得離開那匣子,卻也隻輕輕觸碰,深怕下重了手,匣子裏的紙會化了碎了。

  “公孫喜,你倒是會誆本君”私下寫信商量國策是嗎?

  又過了半晌,“你可知道玄一信上寫了什麽?”

  公孫喜一拜,雙手交握胸前,“臣下不知”

  他總問蘇陽離吃了什麽,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他說夏天多吃薑,冬天多吃蘿卜,他說,阿離少嗑瓜子,容易上火。本君,難道還要拆開再看蘇陽離對他噓寒問暖?不過這些話,青華並未告與公孫喜。

  青華將匣子收進暗格,輕聲一歎“蘇陽離,哪日本君該殺你了,拆開這信,便不會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