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阿離,明日帝君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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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邊關已三月餘,日子照舊流淌著一去不複返,對於天佑王府的相關記憶總是不大連貫,就好像,有些記憶剝離出整體,消失不見了。

  我側臥在床榻上看窗外梧桐樹上兩隻黃鸝嘰嘰喳喳,要不是通身明黃鮮豔,掩蓋在大片梧桐葉裏怕是隻聽得到叫喚,卻看不見正主。

  “阿離,明天帝君大婚。”

  一身玄色的玄一踩著門檻站在門口,恰好背對著我。

  剛才想什麽來著?我總覺得邊關一行生了些許變故,一些記憶不見了,可卻又是完整的。可我清楚的記得,我曾和天佑王有一約定,我替他做件事,他替我阻止帝君和大瑤長公主成婚。那,我要幫他做的是什麽事?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有直覺告訴我,我們的約定是成立的。那麽,我為什麽要阻止帝君和長公主的婚事?我細細思索了半晌,突然想明白了。因為我是喜歡帝君的。可蘇陽離,你為什麽會喜歡帝君?因為,你們是同一個陣營的?他生則你生,他敗則你敗?除了大瑤的長公主,天下那麽多王,那麽多公主,你永遠阻止不了帝君迎娶下一任帝後。而蘇陽離這三個字,這個人,是天下的信仰。是帝君的臣子,他眼中,蘇陽離隻是個男人啊。

  斑駁的光影稀稀疏疏透過窗戶撒滿了屋子,蘇陽離額前的碎發也發出了金色的光芒。玄一看的有些出神。

  我艱難的轉過身,躺久了身子也麻了,玄一眼神清澈,柔和的望向我。我突然玩笑似的想,等以後嫁給玄一也是不錯的。有個會做飯,天天賣萌的相公,接著生出一堆可愛的娃娃……

  “阿離?”

  玄一擔憂的眼神分明是怕我傻掉了,我從頭至尾打量過去,說出的話卻差點咬到舌頭。

  “你莫要總穿黑色的。穿些紅的黃的,敞亮的顏色不好?”

  “我倒以為你會奮不顧身跑到帝宮去阻止這一場婚事。”

  又過了半晌。

  “嗯,阿離,我倒真想穿點鮮豔的配這大好的春光。”玄一朝窗外看過去,又歎口氣,又玩笑的看著我,“也使你心情好些。”

  玄一走後我又渾渾噩噩的睡過去,期間十一來看過我,隻告訴我明天不陪我入帝宮。生疼的腦袋又抽緊了,答應他後又睡了過去。

  我的心上人要大婚了。

  此刻我正準備梳洗妥帖,以國師的身份高高興興的進宮。

  “阿離!”

  這帶著三分嫵媚的歡愉聲隻屬於玄一。

  由遠及近會移動的一身明黃差點閃瞎我的眼。

  廣袖明服,通身除束腰的白玉帶外皆是一片柔軟明黃在搖曳,袖口寬大生風,衣領恰停在喉結處,也是軟紗料子,腳下依舊踩著萬年不變的青色布鞋。隨意束在腦後的發簡單盤起成一個小山丘,拿明黃的發帶綁著,兩邊飄下來長長的軟紗帶子,一晃一晃,打在精致的臉盤上,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嫩的能擠出水來。

  我仿佛看見,一隻身姿挺拔頭束飄帶的黃鴨正步履生風,朝我走來。

  “阿離,我今天是不是分外的俊俏?”

  玄一走到我跟前,帶來一陣風。伴隨著花香。

  猝不及防間又拉著我返回屋內,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個包裹,一片鮮豔的大紅隨即散落在紋路清晰的矮腿木桌上。

  我目瞪口開。玄一笑靨如花。

  晌午十分,一坨會移動的大紅和一坨會移動的明黃肆意灑脫的走在通往帝宮的長安路上,分外招搖。

  我問玄一,為何不乘轎?

  玄一四下張望,提袖掩口附到我耳畔:如此,才使人曉得我二人有多般配。

  我慎重的指了指頭上的明珠束冠,玄一,我乃青州國師,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

  玄一俏皮一笑,輕甩折扇送來涼風,狡黠道:我卻知道天下都不知道的事。且有兩樁。

  “阿離,帝君另取她人,你是否介意?”

  我毫不思索的回道:“其一於他而言我是臣子,其二於我而言他是帝君。”說不上介意不介意。

  “可若你嫁了旁人,我是介意的。”玄一的神情格外認真。

  我大笑,“你瞧,可我是個男人。”

  玄一看我,我看著他,兩人都笑出了聲。

  我帶著公孫家的小姐在帝宮園林處遊蕩,小丫頭嘰嘰喳喳,一個勁兒的問我那個隨身帶長刀身材魁梧的湯十一怎麽沒來,我的一身大紅配上她短靴短襖的火紅格外醒目,成了會移動的聚焦點,仿佛我二人才是今日大婚的主角。

  期間帝君的侍衛公孫來尋我一次,被我擋了回去。此刻我是極不情願見他的,一是賭氣,再則萬萬見不得,深怕自己突然奔潰哭出聲來。可越是在這喜慶的地方呆久了,心裏越發空落落的,人群往來穿梭,無不歡愉,我雖強顏歡笑,卻愈發想遠離這歡樂地。

  遠處桃花樹下公孫急忙忙跑過來,一邊擦汗,神情緊張,瞧見“喜慶”的我癡癡笑了,傻的不成樣。

  “帝君喚國師過去呢。”

  “不去。”

  公孫執著的立在一旁,等我回心轉意。

  我拉拉二小姐的衣袖,四處張望尋找的魂魄才回來,驚詫的看我,微張著嘴,半露出幾顆整齊的白牙。

  “你說要是有人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小丫頭瞬間明白了我的心思,佯裝怒目,抽出別在腰間金絲長鞭,狠狠抽在地上,濺起一陣濕潤泥土又同雨點一般落到地上。接著橫抱長鞭斜視公孫,鞭子不時隨著手掌的力道晃動。

  “你,你…….”

  氣炸的公孫一手抓著腰間的佩刀,一手做蘭花指向我二人,張了嘴又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擱在地上的腳也有些局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二小姐一陣清脆爽朗的笑聲。我從袖口取出太史折扇,正要甩開折扇的手,生生被身後的聲音阻在了半空中。

  “國師好興致。”

  “本君以為是國師摔壞了腦子走不動,原來是和我二妹在一處。”

  我大約,有三月沒聽到這使人牽腸掛肚的聲音了吧。

  “怪不得,連本君都請不到。”他一向擅長話中有話,更知道哪句話加重音。

  公孫和二小姐當即跪地叩首,二小姐的腦袋快埋進了地底,一向跋扈的她對帝君卻極為忌憚。

  而我,就這麽背對著他,不顧跪了滿院子的眾人和隨風搖曳的單薄樹枝,跑了。

  逃。

  我不願意見他。

  二小姐想起身追上蘇陽離,被公孫攔住。青華看著小自己一頭的蘇陽離頭也不回的跑了,心中覺得好氣又好笑,又見他穿的一身大紅,更加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竟然提步追了上去。

  對於蘇陽離,青華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他是臣子,是他取得天下的助力。可同時,他又同他一處喝酒,同榻而眠。如果說和端木是惺惺相惜外加互為勁敵,那和蘇陽離是什麽?他總覺得自己會下意識的憐惜這個國師,可又不是因為他是國師的緣故。因為蘇陽離低他一頭,舍得在他麵前插科打諢撒潑無賴?

  或許是吧。

  我疾走了一陣後茫然發現四下無人,青山綠水,移來的假山,引來的泉水。我的傷沒有大好,走快了心窩有些發疼。找了一處如水缸般大小的石頭坐下,一手捏腳,一手捂著胸口。

  青華緊跟在蘇陽離後頭,漸漸深入帝宮根部,此處不似外邊繁華張揚,有些老舊的威嚴。溪水咚咚而過,碩大的假山上長出了斑斑點點的青苔,三月的天兒也格外晴朗,蘇陽離四下張望後胡亂找個大石頭坐下,一邊捂著胸口,嘴裏神神叨叨的說著話,看那擰巴的模樣就知道不是好話,隨即又捏著腳腕,來回捶打。青華隱在大柳樹身後,看著此刻的蘇陽離覺得美的不像話。

  他總會在某些時刻懷疑蘇陽離是個女人。比如現在。可又無比確信他不可能是女人,這種折磨,會偶爾在心口撕扯。然後他會以帝王的威嚴壓製這種迷惑。

  夜深的時候,他會想起在小客棧屋頂陪他吹涼風的蘇陽離,一起喝桃花釀。他接過蘇陽離遞過來的桃花釀輕輕啄了一口,聞見了女人香。他又想,這可是桃花釀啊。還有和他同睡一榻時的扭捏,刻意在床榻中間畫一條界線……

  此刻,他又忍不住想起來。

  陽光印射大地,打下柔和的光,一身紅衣的蘇陽離坐在地上碎碎念,被春天孕育出的綠色包裹著。流水在歌唱,枝椏上的葉子在跳舞,假山在一旁合拍。

  假如時間可以停滯,他原意停在這場景裏,躲在樹後麵做一個旁觀者。

  青華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他看出蘇陽離在同他置氣。除了公務繁忙沒去探望他以外,就是要迎娶大瑤長公主這兩件事。可天下又有哪個臣子會氣這些?又想起得知自己準備和大瑤聯姻時那一臉的失望和憤怒。他以為蘇陽離介意的是帝君需要通過聯姻這種手法來使得國家強大……

  他有些疑惑,心跳也噗通噗通加快,快要跳出胸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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