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富金山
  山田真一急匆匆的走了進大門,就在他跨過門檻的一瞬間,忽然有陣熟悉的感覺襲來,讓他覺得四周有那麽一絲不對勁。他立刻停下了腳步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一隊扛著包正要往大門外走去的幾個□□苦力身上,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引起了他的注意,總感覺這個背影有點怪怪的,和他身上的穿著打扮、和他正在做的事、甚至和周圍的一切都極度的不協調。

  他正想要走過去進一步探究,一個身影立定站到了他的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山田真一不知道今天早川是怎麽了,剛才在門口的時候就神色怪怪的。他此時又忽然站到自己麵前究竟是什麽意思。

  “早川,有什麽事嗎?你擋住做我做什麽?”

  早川用餘光撇了一眼身後扛著包還在不停往門口走去的四個人,真是恨他們腿短,怎麽還沒走出去。

  “我有事要報告!”

  “什麽事,說!”

  “是關於玉子的事。”此話一出,那個早川身後正扛著包準備跨過大門檻的玉子,被嚇得心裏一顫,要不是小順在後麵扶著,差點沒摔倒。早川這是在幹什麽?要出賣她嗎?本來一整晚沒睡,身體就不太舒服,剛才突然閃過一陣胸悶差點沒讓她暈過去。

  山田聽到這個消息,眼神忽然變得熾烈,上前一步追問道:

  “你有她的消息?”

  “是!”

  “我們進去細說。”

  “嗨!”

  隨後山田真一和身後一行軍官低聲囑咐了幾句,就帶著早川朝裏麵昨晚那間臥室走去,完全忘了去探究剛才的那一絲怪異。早川望了一眼那四個已經消失在大門口的身影,鬆了口氣,轉身跟著山田君走了。

  剛出了大門的四人立馬拐進了一個小巷裏。

  放下了肩上的包袱後,玉子趕緊靠著牆緩了緩。剛才就在山田真一走過她身旁的時候,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讓她喘不上氣,身體一下變得虛弱起來,差點就摔倒在地,還好她咬牙堅持挺住了。最近這樣的發作次數越來越頻繁,持續時間也越來越長,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撐多久。

  看著玉子臉色煞白,小高忍不住關心道:

  “玉子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剛才累著了,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沒事,我們趕緊走,要盡快趕到富金山陣地。黃長官,我們出發吧。”

  “好,為了避免被發現,我帶你們繞道走小路。”

  為了避免從交戰區路過,那個名叫黃參印的偵察隊隊長帶著玉子他們繞了好幾天,終於在第三天天快擦黑的時候,帶著他們趕到了富金山陣地司令部—千年古刹“妙高寺”。

  算上今天,日軍已經發動進攻4天了,卻沒有任何進展,形勢還不算危急,玉子慶幸他們還沒來晚。

  守富金山主陣地的是陳瑞河的36師,還真不是吃素的,這個部隊裏的老兵都是從淞滬南京退下來的,見過不少陣仗,戰鬥素質也過硬。而十三師團的士兵都是來自嚴寒之地的仙台,多日來的秋老虎酷熱已經叫他們非常鬱悶了,戰鬥力也大大減弱。於是富金山陣地在敵人連日的強攻下依舊固若金湯。

  對麵日軍陣地上,沼田掏出望遠鏡,看著橫亙在眼前遲遲無法攻克的富金山,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整整一周過去了,他們也隻是占領了山腳下的幾個據點。這叫隨軍采訪的記者大失所望。本想帶著記者第一時間把自己部隊的威風事跡報道出去好邀功的沼田,如意算盤徹底打錯了。連荻洲立兵在上報給東久邇宮的電報中也不得不承認:“我軍遇到宋希濂部的頑強抵抗,傷亡甚大,戰況仍然毫無進展”。這簡直是對他的極大羞辱。雖然他沒有主動要求上級給他增派援軍,可東久邇宮還是命令第十師團由固始南下增援十三師團,計劃合力攻克富金山。

  但令日軍完全想不到的是,玉子他們在趕往富金山的路上遇到了88師523團第一營營長梁筠。玉子早已經把日軍第10師團要南下經由固始增援第十三師團的計劃和路線全部都告訴了他。日軍原本是計劃要趕到富金山西側的武廟集,進行側背迂回包圍。企圖一舉擊破國軍指揮中心,並切斷其後方聯絡線的。結果第10師團按計劃一路潛行,以為萬無一失,卻萬萬沒想到幾天後在計劃路線上的必經之地,一個叫“坳口塘”隘口被國軍88師伏擊,死傷500餘人,無法再繼續向前突進。

  沼田德重見左等右等等不來援軍,左側富金山攻不下來,右側800高地也打不下來,荻洲立兵又一個勁的催,於是他一著急,9月8日午後,居然帶著5個中隊從富金山和800高地之間的穀底衝了過去。這個穀底有個小小的村莊,但村民此時已逃之一空。沼田帶隊從兩支軍隊當中突破,想控製山間穀地後分兵從兩處陣地的反斜麵攻擊。這樣的打法相當危險,即使這不是一個致命錯誤,也是一個孤注一擲的冒險。因為打中路就意味著將自己人送入兩陣地之間的火力點,任人宰割。可見他此時也已是黔驢技窮,毫無辦法,隻能鋌而走險,否則他也不會下決心采取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這樣冒險的作戰持續了幾個小時後,雖然沼田一度占領穀地,卻傷亡慘重。而此時,國軍仿佛早就已經知曉了他的作戰計劃一般,800高地居然出現了趕來助戰的東北軍114師,再加上陳瑞河的三次逆襲強攻,日軍又被轟了回去,沼田本人也身受重傷。

  接二連三的勝利消息傳來,令這些孤軍守在富金山上的將士們士氣大振。雖然最近的傷亡也很慘重,但大家都還挺樂觀的,一心想著殺敵報國,拚盡全力也要守住陣地。大家都很感激玉子給他們提供的一係列情報,牟中珩更是親自來給玉子道謝。

  “哈哈哈,想不到你這個日軍少將夫人,能夠主動棄暗投明,支持國家抗戰,真是難得。我軍有你前來助陣,真是有如神助。我僅代表我114師全體官兵,對你表示感謝。我已向上峰請示,申請給予你特別榮譽嘉獎。”

  “牟師長言重了,談什麽嘉獎,我也隻是做了一個中國人應該做的事而已。微不足道,不足掛齒。更應該感謝、更應該嘉獎的是那些衝在槍林彈雨中奮力殺敵的一線官兵。”

  “玉子小姐這樣說就謙虛了,一線官兵們都沾了您的光已經獲得嘉獎了,您這位幕後英雄卻一直默默無聞。這不合適吧。”

  “沒什麽不合適的,我幫你們也隻是為了民族大義,不是為了個人榮譽,況且我希望這些事情都盡可能低調處理,我不想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牟師長,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可以答應我嗎?”玉子不希望她這個穿越者出現在1938年的報紙上或者出現在任何軍隊的曆史資料中,更不希望山田真一知道。

  牟中珩一聽她這話,在心裏思量了一下,對她的這個態度多了幾分理解。可能她這並不是在客氣,也許她也有苦衷,也許還是顧忌著和山田真一的這層關係。畢竟公開站在國軍這邊和自己的丈夫對著幹,她心裏麵也不好受吧。算了,這事幹脆就算了吧,為了幫他們,她身為一個亂世中的弱女子,已經犧牲了很多了,還搭上了自己的幸福。

  “既然玉子小姐心裏自有計較,那牟某就不強人所難了。但有件事牟某還是想說在前麵,如果哪天我們在戰場上遇到山田真一,是決不會手下留情的。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說完,頗有深意的望了玉子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那個男人走遠的背影,也許是在風口站久了,玉子竟覺得被這陣陣山風吹得有點冷。

  這日,身受重傷還躺在床上治療養病的沼田德重接到了一個令他很是頭痛的電話,電話那邊荻洲立兵給他帶來了一個讓他崩潰的消息。

  “沼田君,我已經叫山田君立即派人前來支援你。明天應該就能到達!”

  “荻洲大將,我不需要支援。請再給我部一次機會,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拿下富金山,咳咳咳……”

  “混蛋!我給你時間,誰給我時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的,是否明白?!你部已經足足浪費了一周多的時間,你還好意思問我要時間!!!”

  “荻洲大將,請您聽我解釋…我還有後續計劃,還有辦法…”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就這樣。限你兩天內把整個部隊指揮權交給山田君。接下來由山田君來指揮。你就好好養傷吧。過幾天我會派人帶你去濟南療養,戰場上的事有山田君在,你就不用操心了。”

  接著電話裏傳來了一聲幹脆的掛斷電話的聲音,隻剩下嘟嘟嘟的靜音,荻洲立兵果然沒有再給沼田任何機會。他咽不下這口氣,攥緊了拳頭狠狠地捶向了桌麵,這個見風使舵的老東西,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要被扔掉嗎!可惡!!!

  今晚是一個異常寧靜的夜,結束了一整天緊張的戰鬥。玉子坐在滿目瘡痍的富金山山頂指揮所旁,望著山底下那些星星點點的光發呆,掐指算著她在這個世界最後剩餘的時間,一天?兩天?三天?不遠處的山下就是第十三師團的營地,即便是深夜也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山下的景色很美吧?”黃參印本來躲在這抽煙,看到玉子來了,忍不住和她攀談了幾句。

  “其實富金山山頂的視野很開闊的,我們對山下敵軍的情況看得是清清楚楚。他們的炮兵陣地、運輸車隊、以及搭著帳篷的傷兵救護所,都一覽無餘。可惜我們沒有炮兵,如果有一個炮兵團,或者至少一個炮兵營,就可以給與他們以毀滅性打擊。”

  “國家太孱弱了,即便我們的戰術奏效,情報到位,都免不了大批量的犧牲。今天我才聽說,36師一萬多人,現在隻剩下兩三千人了。側翼的114師和88師也好不到哪去。”

  他吐了最後一口煙圈,掐了快燒到手的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腳,深深歎了口氣。

  “聽說日軍又增兵了,山下一片熱鬧。後麵估計又是一場惡仗。”

  “黃長官,你認為,我們還能守多久?”

  “嗬嗬,能守多久?守到還剩最後一個人為止!”

  玉子看著他從容的笑臉,轉過頭去望向了遠方那片星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願意做這富金山上的最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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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忘了沒有

  忘了沒有忘了沒有

  你愛我是你親口的承諾

  我還在幻想

  夜深人靜的時候

  你還是會想我

  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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