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騷動,吳維德定睛一看,原來是村口負責放哨的年輕後生吳三金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氣都沒喘勻的他,給大家帶來了一個十萬火急的消息。

  “不好了,有一大隊日軍已經殺到村口了,正在朝這邊趕來。”

  韋仁傑一聽,汗都下來了,得趕緊撤,這要是被俘虜了,絕對死路一條。

  “怎麽,怎麽會這樣?”吳維德一時間被嚇得沒了主意。還是韋仁傑有經驗,趕緊做出了處置安排。

  “吳保長,你趕緊找幾個腳力好的後生隨我一起回金寨縣,我替你找第七軍的長官,讓他們趕緊派人前來支援啊。你盡快組織大家逃往山上躲躲,家裏的東西不要拿了,趕緊躲上山,趕緊的。”

  “對對對,大家都聽韋長官的,三金啊,你帶著幾個兄弟跟著韋長官一起去,快。”

  “可是大伯,現在還來得及嗎?從這裏到金寨縣來回最快起碼也要三四天的路程呢。”

  “顧不上那麽多了,去報個信帶人過來總比幹等著強吧,趕緊的呀,還不快走,一會走不了了都。”

  “哦,好好,好的。”

  此時宗祠裏炸開了鍋,人人自危,沒人再在意那被綁在一旁柱子上的山田真一。而他在一旁聽到這個消息卻越發的清醒了,在心裏暗暗盤算著,等這隊日軍進村後,他誓要在這裏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替他和玉子報仇雪恥。定要生吞活剮了那對小人父子。

  韋仁傑和三金他們前腳剛走,宗祠外麵就立即響起了槍聲,一大隊日軍迅速衝了進來包圍了宗祠,大家已來不及逃。帶隊的那個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宗祠裏的人都尖叫著縮到了角落裏。隻見來人一進來,環顧四周掃了一眼,立馬就發現了那個被綁在宗祠柱子上的山田君,於是迅速衝到了他麵前,狠狠鞠了一躬。周圍的人看到都傻眼了,這個田小山到底是誰?日軍軍官都要對他畢恭畢敬的。

  “山田君,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你沒事吧。”

  山田真一抬眼一看,居然是角川業作,也好,他終於能把他剛才想做卻沒能做的事都做了,於是迫不及待的對他命令道。

  “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控製住,一個都不要放跑,等下我要親自來收拾他們。”

  角川看著他有點猶豫,思索了一陣,還是勉為其難的開了口。

  “山田君,你答應跟我們走,我就幫你。畢竟隻有山田少將才能對我們下命令。我們永遠都是你山田少將手下的兵。”

  “角川,你,非要在這個時候逼我嗎?”

  “我今天奉命前來把你帶回去。你答應就是作為山田少將被迎回去,不答應就是被作為逃兵綁回去,你自己選吧。”

  山田望著前方還在被吊著昏迷中的玉子,心一橫。

  “好,我答應你。快給我鬆綁。”

  “嗨!屬下遵命!”

  山田真一在被鬆開後的第一時間,衝過去把吊在井口的玉子放了下來,這件事他不想假手他人,他要親自來。哪怕他自己都已滿身是傷,體力不支。就在他一把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才覺得他的心放下了,不再為她懸著了。好險,如果今天角川沒帶人來找他,他會不會就被這些愚民給弄死了,會不會就永遠失去了她。他不敢去想,想想都後怕。

  他堂而皇之的抱著她走上了宗祠正廳,命人一把把宗祠上那些個他們天天跪拜的老祖宗牌位全部掀翻在地,把那平時神聖得都不能輕易觸碰一下的供桌騰出一塊地方來,把玉子小心的暫時安放在那,角川命人拿來了行軍毯蓋在她身上,掩住她身上的傷和被扯開的衣襟。

  安置好她後,山田君看了一眼那套被扔在地上的軍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撿起來穿到身上。看來隻能重新穿上這套軍裝,才能保護好她。在場的誰都沒想到,那個剛剛還在堂下被周遭這些人肆意踐踏□□的啞巴,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日軍高官。隻見他換上了一襲軍裝勃然英姿,高座堂上,睥睨眾人,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如一潭深水直淹沒得人無處喘息。

  看著跪在下麵瑟瑟發抖的吳氏父子還有那個狗腿跟班,他一腳上前對著吳庸胸口就踹了過去,踹得那人口吐鮮血。這兩父子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盜女娼,欺壓鄉鄰,還冠冕堂皇的滿口仁義道德,簡直是小人中的小人。想起剛才的那一幕,他越想越氣,又連著揍了他們好幾十下,直到他們臉都腫得麵目全非,哇哇大哭,跪地求饒。他才停了下來,揉了揉被打疼的手和酸痛的手腕,低頭斜視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的對著身旁的副官下了命令。

  “把這三個人給我拉出去砍了!!!”

  “嗨!”

  被拖走的那三人還在拚命求饒,可還沒等他們說出幾句完整的話。他忽然看到了堂上躺著的玉子那雪白的手臂上青一條紫一條的勒痕,還有剛才他們是怎麽羞辱她的一幕,心裏鑽心的疼,隨即又立馬改口道。

  “慢著,不砍了,給我一刀一刀的活剮。吳庸的手要用錘子給我一點點的錘得粉碎再活剮。死後屍體掛在村口示眾,直到蟲腐鳥食化為白骨,以儆效尤。誰要是敢私自放他們下來收屍,一樣的下場!!”

  “嗨!”

  命令一出,他不再理會身後那三個拚命求饒嘶吼到聲音沙啞的人。而是徑自來到了那個還在昏迷中的人身旁,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個樣子,不喜歡我大開殺戒,血腥殺戮。可這次他們是真的惹到我了,你一直是我心裏不可觸碰的底線。就讓我再任性一回吧,為了你,我可以變成冷血無情的魔鬼,將這世界對你的一切惡意,全都化為灰燼。

  宗祠門口,一陣陣淒厲的慘叫過後,那三人終於斷了氣。

  吳奶奶看著這一身軍裝在宗祠堂上威嚴肅穆淩厲果決的“田小山”,已經完全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和善的小山兄弟了,沒想到他居然是日軍少將,自己竟然引狼入室,害了這一村子的老老少少。她有些後悔,剛才她很想走上前去,求他手下留情,可看著那被折磨得現在都還在昏迷的玉子,她又有什麽臉麵去求他。畢竟如果吳氏父子沒有傷害到她,也許他就不會這麽極端。那個小姑娘一直都是他放在心尖尖上護著的人,所以他定不會輕易放過那些傷害她的人。唉,吳氏父子,終是天道輪回,自作自受吧。

  待那三人伏誅後,堂上的山田真一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那個迂腐的吳家二當家吳維善。他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到他那冰封嗜血的眼神,嚇得直接跪下了,不停低頭彎腰賠不是。山田真一沒有再理會他,而是一把抱起還在昏迷的玉子緩緩朝著他們的家走去。

  身旁的士兵不敢問,也不敢攔著,隻得默默的跟在他後麵,護衛他的安全。待來到了半山腰那座老宅門口,見他要進去,角川終於忍不住在他身邊提醒了一句。

  “山田君,我們時間不多了,該走了。”

  “我知道了,你們在門外等著,就5分鍾。”

  “好!”

  房間裏,一個男人靜靜的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那還在昏迷中的女子,眼裏深情,溢於言表。

  這張清麗的臉他知道自己無論看多少次都看不夠,她是他心裏的陽光。現在要離開她了,他心裏放不下舍不得卻又無可奈何。他緩緩拉起了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依依不舍。

  玉子,對不起,我要走了。不是我故意要違背我對你許下的誓言,隻是如果我不穿這身軍裝,保護不了你。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想和你一起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哪怕是現在都還是那麽的想,可這個世界有那麽多的無奈。待我徹底推翻了這個腐爛到無可救藥的支/那社會後,建立起一個全新的世界,再陪你一起,共賞明月,共話相思。

  你等我,三年,就三年,三年後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安定祥和的世界,到那個時候,你不需要再害怕,再漂泊,再受苦。到那個時候,如果我還有命活著,我一定會回來接你,你就在這乖乖等著我,在我們的家裏等著我。無論我身在何處,我會一直記得,這裏有我們的家,有我愛的你。

  他輕輕在她額間留下一吻,帶著萬分不舍,起身離開了。那個重新穿上明黃色軍裝的背影走到門口最後望了一眼屋裏躺著的人,緩緩關上了門,直到那道門縫完全消失,雕花的門框阻隔了他的視線,他才頭也不回的朝大門外走去。我走了,玉子,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那天傍晚,當玉子醒來的時候,他們和她說山田君已經帶著部隊走了。她甚至沒能見他最後一麵,他就這樣扔下她走了,沒給她留一句話。看著他放在她枕邊的禦守符,她醒來後沒說一句話,隻是緊緊握著這枚禦守符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那天晚上,她經曆了她這輩子最難熬的一個夜晚,她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躺在那張空蕩蕩的大床上,眼睛直直的盯著頭頂的床幔,身旁空無一人,孤零零一個人默默流淚,直到油燈燃盡,天邊泛白。他走了,他選擇重新回到他的人生軌跡。可她卻再也回不去了,他卑鄙的用他的深情把她留在了這個時代,卻又不負責任的走了,留下她這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守著這個隻剩下一個空房子的家。

  早知驚鴻一場

  何必情深一往

  人去樓空淚微涼

  道不盡緣本無常

  情如風過水淌

  紅塵難逃幾次人瘦花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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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聽《舊夢一場》你會覺得一切都釋然了,亂世姻緣大抵如此。如飄柳,如浮萍,隻能回味,不能長久。誰不是陣陣感傷,悟出感歎兩行,他日總有某人一世情長……

  (太爺爺,你終於能出場了。機會給你了,要好好把握住啊,能不能翻盤就靠這最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