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屠殺
  入夜,烏雲密布,漆黑一片的楊子江上,突然出現了三艘各載有兩三百人的小船,趁著夜色,從幕府山北邊的揚子江北岸,緩緩朝南岸駛去。搖槳的船夫是個老頭,憑著對這一帶水路的熟悉,摸著黑把這一船人,從北岸渡往南岸。船上的人手被反綁著,都靜靜坐著低著頭,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安靜得隻聽得見江水拍打著船延和船夫搖槳的劃水聲,一下一下的,把這一艘艘載滿人的小船一點點的往南岸靠近。

  突然南岸的密林中窸窸窣窣的有人穿梭其中,茂密的草叢中陸陸續續的伸出了一杆杆冰冷的中正式步*槍槍筒。

  “兄弟們,先穩住,等小日本的船靠近了再開槍……”

  就在這些小船快要到達南岸的時候。南岸的樹林中立即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撐船的船夫立刻被嚇破了膽,迅速跳入河中逃命去了。船在江麵上忽左忽右,瞬間處於一種隨波逐流的狀態。船上的人也慌了,子彈在耳邊嗖嗖的飛過,身旁不時有人中彈倒下,雙手被反綁著,想逃跑也做不到,有些機靈的就跳入河中遊上岸去,有的不會水隻能用手當漿試著劃過去,還有的幹脆在船上一躺,船飄到哪算哪,聽天由命吧。一時間亂作一團。

  而此時揚子江北岸集結著有一萬人左右,南岸的槍聲讓他們立馬警覺起來,一個個像雞群裏受了驚嚇的雞一樣,抬著頭四處張望。可周圍實在黑得伸身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漆黑的江麵上傳來的槍聲、慘叫聲、呼喊聲、跳水聲。像是鬼魅索命般的恐怖,天色昏暗,又不辯情況,大家猛然意識到不對勁,於是人群漸漸騷動起來。

  “媽的,被騙了!這幫狗日的小日本,原來是想把我們全部殺了沉到江裏啊!!”

  “我說他們怎麽會這麽好心,說要放我們走,是怕我們反抗暴動吧。”

  “肯定是被騙了,大家幹脆衝出去吧。”

  “是啊,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大家一起衝出去!!!”

  “想活命的,大家齊心衝出一條血路!”

  “大家衝啊!!”

  沉寂被打破了,北岸一萬多人瞬間像炸開了鍋一樣,場麵立刻一片混亂。一萬多人一下子猛的衝過來,拚命的亂竄,怎麽也製止不住。原本圍在四周呈半圓形的日軍機槍陣地,開始對著人群瘋狂射擊,竭力阻止他們逃跑。機槍一開,人就如那秋天被收割的小麥一般,一茬接一茬的倒下,可瘋狂的人群仍前撲後繼試圖想衝出一條血路,大家高喊著口號往前衝:“中華民國萬歲,中國不會亡,衝啊!”一時間喊殺聲震天響,猶如洪水猛獸,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機槍噠噠噠不間斷的吐著火舌,一刻不敢停,仿佛好像一旦停下就會立即被這瘋狂的人群淹沒和撕碎。

  於是當早川帶著山田真一和角川業作趕到江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自己的士兵在開槍竭力的抵抗四處逃竄的戰俘,河灘上已累滿一堆堆的屍體,還有人被成功衝進陣地的俘虜幹掉的。也有拿著刀在瘋狂斬殺俘虜的,雙方士兵都殺紅了眼,瘋狂的人群根本停不下來。山田真一萬萬沒想到,今晚的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山田君,你們……你們在幹什麽?”

  突然一個錯愕而又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山田真一緩緩轉過頭去,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讓她出現在此處的人。

  玉子和幕景秋剛一回去就聽到江邊方向傳來了一陣喊殺聲,細細聽來好像是在叫喊中華民國萬歲之類的,於是兩人尋著聲音來到了江邊。可誰知道,一來到這竟是這麽一幅場景。借著月色,玉子隻是瞟了一眼,就看到江岸上一堆鋪得密密麻麻如一層厚厚的地毯般的屍體。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縈繞在四周,江上也漂浮著無數屍體,順著江水緩緩流去。

  山田真一見到玉子那震驚的表情,趕忙站到她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你們怎麽來了?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早川,快把玉子給我帶回去!”他幾乎是怒吼著給早川下了命令。早川立馬上前拉著玉子就要往回走。可玉子偏不走,使勁掙脫了早川跟著幕景秋就往江邊跑去。此時瘋狂的殺戮已經接近尾聲,江岸上陰風陣陣,一片詭異的安靜。

  “啊!~~”一陣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從江邊傳來,玉子趕了過來,隻見幕景秋愣愣的跪在一個人頭邊上,哭得撕心裂肺。玉子走上前一看,那居然是顧劍雄的人頭,死了都還怒目圓睜,死不瞑目。幕景秋顫顫巍巍的把它拾起抱在懷裏,漢卿啊,你怎麽不等我一起,就這麽走了……

  “景秋姐,顧…顧大哥,他……”玉子也震驚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剛才,剛才大家都還在憧憬兩人平安出城後的打算,如今怎麽就,怎麽就陰陽相隔了?

  幕景秋含著淚,憤恨的望著玉子,指著她的鼻子幾乎是怒吼著質問道:“這就是你說的要帶我和他團聚嗎?這就是你說的要送我們出城嗎?你……你這個騙子,日本人的娼妓!我早就和你說過,日軍哪有什麽好人?你卻偏偏不信,現在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他們的真麵目。你被騙了,你還要傻到什麽時候。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們的國仇家恨怎麽能忘!你對得起我和漢卿救過你一命嗎?你對得起宗賢兄弟嗎?你對得起這些被屠戮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國軍兄弟嗎?”

  玉子被她這一連串的質問給問懵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沒有,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山田君是好人。”玉子仿佛不是在說給她聽,而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用這蒼白無力的解釋勸說著自己的內心。

  “我看你簡直是被他給迷惑了,被他給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關心衝昏了頭腦,正邪不分,是非不明。”

  玉子被她逼問得節節後退,碰到了趕來的山田真一。正好此時她也有很多話想問他:“山田君,她說,她說這是你們幹的。你快跟她說,不是的,對不對?一定不是這樣的,你說啊,你說啊!”

  山田真一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冷冷的脫口而出道:“她說的沒錯,就是我們幹的。”

  玉子看他居然如此坦然的承認了,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來。

  “為什麽?你不是答應了我不殺他們的嗎?為什麽?你是不會騙我的,對不對?”玉子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聽得懂些許日語的幕景秋聽著她倆的對話,都忍不住冷笑嘲諷她那幼稚到可笑的單純,一時間怒氣上湧,氣不打一處來。

  “玉子,你還要傻到什麽時候,他都親口承認了!你還在對他抱有什麽幻想!我看你就是和他們一夥的,漢卿死了,我也不活了,今天我就和你們同歸於盡……”說完撿起一把地上遺落的槍,提手上膛一氣嗬成,槍口直指玉子的腦門。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忽然“砰!”的一聲,山田真一掏出手*槍對著她就是當頭一槍,精準爆頭,瞬間噴湧而出的鮮血賤了玉子一身。玉子眼睜睜的看著剛才還在車上和她共話家常的慕景秋,就這樣緩緩倒在了她麵前,死不瞑目。鮮血順著她額頭上的那個洞,緩緩流出,沒多久便鋪了一地,十分滲人。

  “啊!!!~~~”玉子被嚇得尖叫一聲,一時間接受不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她憤怒的衝到到山田君麵前,使勁拽著他,質問道:“你為什麽要殺了她?!!”

  “她膽敢拿槍指著你,必須死!我絕不允許有人拿槍指著你。”山田真一淡淡的答道,但字裏行間透出的怒氣仍未消散,那眼神看一眼能冷到骨子裏。

  “你!你果然是個冷血的劊子手,殺人狂!!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玉子氣得使盡全力不停地用雙手捶打著山田真一的胸口,帶著滿腔憤怒,幾近癲狂,而他也不躲不避一點點的受著,隻想等她發泄完憤怒,能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不忍看她如此心碎無助。見無論如何打他,他都沒有反應,玉子後退兩步掏出了藏在手包裏他送的那隻槍指著他。眾人一看這架勢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山田君,小心!”早川和角川業作瞬間緊張起來。

  山田真一舉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慢慢的一步一步靠近玉子。

  “你想殺我?來吧,朝這開槍!你要是如此狠我,殺了我能讓你好受,那你開槍吧。我不會躲。”說著他把自己的胸膛抵到了槍口,握著玉子瑟瑟發抖拿著槍的手,親手教她怎麽上膛,把她的食指慢慢放到了扣動扳機的地方。玉子含著眼淚看著他,卻被他的舉動嚇到了,害怕得頻頻後退,他這是要幹什麽,親手教自己如何開槍殺了他嗎?就在他的手握著她的食指,正要發力按下扳機的那一刻,玉子崩潰了,一把扔掉了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哭得更凶了。她害怕了,害怕就這樣失手殺了他,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一個人對她這樣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那麽好?我怕……”。我怕我自己哪天忍不住想要你的命,你也會心甘情願的雙手奉上。在宴會舞池裏曾經有那麽一刻的恍惚,讓我仿佛覺得我找到了那個對的人。穿越了幾十年的時光,有幸讓我遇到了你。而現在夢醒了,也該醒了,你我立場不同又何談長相廝守,我隻不過就是你身邊的一個過客。也許那天岡崎準尉沒有救我,我也不會認識你。你有你的大日本帝國夢,我也還要回我的世界。我不想在這冰冷的世界繼續待下去了。我想回家,隻想回家。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沒有遇到過你。你放我走吧,我們永不相見。”玉子默默的流著淚請求山田真一放她走,因為她一刻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如何再與他相處。

  “我說過,這次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會放手。”山田真一堅定的看著她,他說過的話絕無更改的可能。

  “那我就死在你麵前!”玉子突然猝不及防的衝了上去拔出了山田腰間的佩刀,直接橫到自己脖子上。終於看到了他那冷若冰封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波瀾,原來他也會害怕,而令他害怕的原因居然是自己以命相逼。

  一股痛徹心扉的悲傷一湧而上,忽然令玉子感到頭上一陣劇烈的疼痛,疼得她天旋地轉,簡直要裂開了似的,站都站不住,在疼到暈倒前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山田真一那緊張的表情,下一秒便不省人事了。是不是,終於可以回家了,但願醒來之後,發現自己不過是躺在自家床上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看著躺在床上仍在昏迷的玉子,還有折騰了一晚守在一旁呆呆失神的山田君,角川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要囉嗦兩句:“你說你這是何苦呢?你怎麽不告訴她我們原本要釋放戰俘的計劃?為什麽就不解釋一下呢?前幾天棲霞寺的法師找到你,你還托人派了前田少尉去幫駐守維護秩序,你怎麽都不和她說呢?”

  “說了有用嗎?難道外麵那堆成山的屍體不是我們殺的?”

  “你好歹也爭取解釋下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明天趕緊組織全員出動處理屍體。處理完後天好出發趕往徐州。”

  “你,你就嘴硬吧你!算了,我不管你們這些破事了。”說完角川業作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間。留山田真一一個人守著玉子獨坐到天明……

  早晨的一縷陽光照射到山田真一臉上,也許是被這刺眼的陽光晃了眼,趴在玉子床邊睡著了的他緩緩醒了過來。

  沒想到昨晚才經曆了一場噩夢,早晨竟是如此的明媚。看到玉子此時還安靜的躺在床上,摸了摸頭已經退燒了,他也就放心了。

  “砰砰砰”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他拖著疲憊的身體過去打開門一看,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張他熟悉到厭惡的臉——荻洲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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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子:我終於可以下定決心離開了,還是回到太爺爺國軍的隊伍中吧,那裏才是我應該在的陣營。

  山田:我的世界不允許你消失,不管結局如何,隻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其他的東西不再重要。

  惠子:放心,我的神助攻不會忘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