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布防
  1937年10月15日,從廣西調來的桂係第21集團軍抵達淞滬前線。第21集團軍屬桂係王牌部隊,以能打能拚在地方軍中享有威名。上峰於是迅速下達了實施反擊作戰的命令。淞滬會戰發展至現在,對於中國軍隊來說,戰局已處於非常嚴峻的時刻。日軍自10月6日突破蘊藻浜以後,連日南進,攻勢淩厲。中國第三戰區司令部先後增調十餘個師參加阻擊,雖延緩了日軍前進的速度,然而仍不能遏製其攻勢。至18日前後,日軍不僅在蘊藻浜南岸建立了比較鞏固的陣地,而且大有突破走馬塘一線,席卷江灣、大場、閘北,盡占蘇州河以北之勢。桂軍這支援軍,是所有上海受困軍隊最後的機會,也是上海最後的機會。

  如果你要問當年的桂軍士兵對上海蘊藻浜一帶有什麽印象,他們一定會和你說那就是“死人”,滿地的“死人”。

  1937年10月19日晚,上海蘊藻浜南岸。

  當宗賢拉著玉子趕到蘊藻浜陣地的時候天色已晚,還好趕上了晚間的陣前訓話沒有被處罰。

  玉子則謊稱自己是上海戰時服務團的大學生,暫時留在陣地上幫忙。她到達之前那批戰時服務團已經撤下去了,她隻有等明天晚上再看有沒有機會去租界。陣地上的戰士唯一能吃上一口熱飯的時候就是晚上,隻有晚上戰時服務團才能不受日軍空襲的威脅送飯上來、送傷員下去。

  不久,連長那中氣十足的吼聲就響了起來,打破了這片陣地死一般的寧靜:“兄弟們,快點加緊修築工事,天亮之前必須整完,整不完明天就等著吃炮彈。搞快點搞快點,動起來。鋼七軍要有鋼七軍的樣子。”大家聽到命令後都立刻隨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鐵鍬、木板、大刀、扁擔就開始開挖了。方才他們到來之前還是一片死寂的戰壕裏頓時叮叮當當的熱鬧了起來。

  “他媽的,這一地死人和泥水,修個卵工事。”打過仗的老七已經忍不住要罵罵咧咧了。在他打過的仗裏就沒有在這種地方修工事的,鐵鍬往下挖一尺,冒出半盆水,這軟趴趴的,就算勉強修起來,一個顆擲彈筒就能鏟平,白挖得那麽辛苦。

  旁邊東倒西歪的人堆裏躺著的唯一一個活人,聽見了老七的牢騷嫌聒噪,給他指了條明路。

  “兄弟,不想挖了?教你一招。把他們碼上去吧?他們比泥水強一點點,多少管點用。”說完,指了指旁邊那一堆死人。

  老七看了一眼他指的那堆屍體,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你他媽還是不是人,一起扛槍的兄弟也不給人留個全屍,小心遭報應!”

  “他們不是我們師的,是上一個被打光了的師的,我們已經是第六批了。你們,就是下一批……”說完轉過頭去倒頭就睡,不再和老七多說一句廢話。旁邊聽到這話的小六不禁心裏發毛了:“七哥,他說的,不是真的吧?”

  看著小六蹙著眉頭的喪氣樣,心裏也不是滋味,立馬給小六飛起一腳。

  “快挖吧,想那麽多有屁用。”說完繼續默默地拿起鐵鍬,一下接著一下的挖著。水冒上來了,爬開水繼續挖,仿佛挖著挖著就忘了是在為什麽挖了,反正隻要不停挖到時候肯定能派上用場吧。沒有在七哥那吃到放心藥,心裏懸吊吊的,小六又偷偷摸到剛才那位發話的兄弟旁,想多打探點有用的消息。

  “兄弟,哎,兄弟,你能在這裏活下來,有沒有什麽保命的絕招?能不能教教我,我是從廣西來的,從沒出過廣西,走了3個月才到上海。不能在這掛了,老婆都還沒娶呢”

  “沒有秘訣,別問了,我們遲早都得死這……”

  宗賢他們的到來,似乎並沒有讓在這個陣地上經曆了太多僥幸活下來的人看到希望,他們的眼裏並沒有閃現出援軍到來的激動。這一整車一整車的整裝德械師都打成這樣,還能指望你們這些穿著草鞋背著大刀鬥笠的廣西猴子兵,拿出多少像樣的戰績。

  上峰在不停的吹噓,近期馬上就有廣西精銳數萬人不遠萬裏前來馳援,他們心裏明白這也隻不過是這裏春風吹又生的又一輪野草罷了,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蘊藻浜、走馬塘中間地帶方圓不過30平方公裏,前後進入這個地帶作戰的中國軍隊達25個師上下。然而,如此龐大的兵力並不是集中使用的,卻是采取“填充式”方法。一個師打垮了,撤下去,再補上第二個師;第二個師打得差不多,再補上第三個師。哪支部隊支持不下去了,就把剛從後方調來的部隊換上去。每天傷亡又很大,往往1個師隻打了幾天,就減員大部,無力再戰。死守的結果就隻能是守死。

  現在已經死守了數日的他們身上臉上寫滿疲憊,能睡上個好覺眯上一會,比任何一切都顯得尤為迫切。因為清晨他們將有可能迎來又一輪更為猛烈的炮火和日軍不怕死的洶湧攻勢。現在除了睡覺,沒有什麽是更重要的事。

  宗賢他們繼續在一旁忙著挖坑,玉子環顧陣地四周,也想找點事做幫幫忙,卻發現自己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周圍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泛著一陣陣血腥和腐臭味,還好不是夏天,冬天冷風一吹,稍微能緩解些。玉子尷尬的躲著躺在地上遍地的英烈屍體,盡量小心的不碰到他們。旁邊一位抱著槍躺在戰壕裏打盹的大個子無意間瞟了一眼,實在看不下去了:“沒事,姑娘,踩過去吧,他們不介意的。我們都在他們身上踩來踩去好幾天了。”說完轉過頭去又睡了。戰壕坑裏的水都把他的小腿都快淹了半截了,但他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癱躺在那,看得出他很累,但是手裏的槍卻一直緊緊握著。玉子看著他沒有多說什麽,眼框濕漉漉的,還是盡量躲著屍體在陣地裏忙碌著,查看傷員幫清洗傷口,用她那僅有的一點急救處理知識在盡著綿薄之力。

  工事一直弄到大半夜,終於差不多了。在這冰冷潮濕陰風陣陣的雨夜,宗賢不忍玉子跟著她受罪,還是偷偷幫她尋摸了一處戰壕邊上被炸得還剩半邊屋簷的破爛平房裏。至少今晚能對付過去,不會像他們這些糙老爺兒們一樣,幕天席地的在外麵受凍。

  玉子蜷縮躺在屋裏靠牆的那張爛床上,也許是太難過了,雖然很累但還是恍恍惚惚沒完全睡著,就這樣模模糊糊的看著牆外那些躺在冰霜雨雪中的年輕屍體。他們是誰的兒子、誰的兄弟、誰的愛人,怎麽就這樣躺在了這裏,數九寒天,沒人管也沒人顧。先前那麽怕死人的自己,此刻恨不得他們一個個從地上詐屍爬起來對自己笑笑說沒事,隻是摔了一跤,然後爬起來繼續奔跑,奔向那未完成的使命。

  他們朝著玉子揮手,笑容是那麽燦爛,玉子看著他們也笑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淚水兜不住的滑落了下來。願來世你們生在我那個時代,科技進步,國富民強,你們再也不用這麽樣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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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會寫戰爭片段,借鑒了一部分百度百科資料,希望不要被說成抄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