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自是奴麵好
  李清照悄悄的瞧著自己夫君那還是一臉不解的樣子,頓時抬袖掩麵,如同風過鈴的笑聲響起。

  女子也有好勝之心,特別是在自己中意的人麵前,希望讓對方刮目相看。

  更何李清照還是才女,骨子裏的好勝之心可不比男子弱。

  趙明誠越是不解好奇,李清照的笑容愈發燦爛,轉眼間她笑的眼眉都彎成月牙了動人至極:“夫君,你們為何一定要糾結我寫的是何花?”

  李清照也不過過多的賣關子:“若是你更愛牡丹,那便此話為牡丹便是;若覺更愛藥芍,那便是藥芍。”

  趙明誠思索片刻,心中不斷回味自己娘子最後一段話。

  片刻後,他便明白了自己娘子這句話的意思:這完全就是看觀賞者自己的見解。若是偏愛牡丹,那上闕所寫之花便是牡丹;若是偏愛藥芍,那上闕所寫之花便是藥芍即可。

  趙明誠倒是覺得有一點新意,讓觀摩之人自己去決定詩詞中的到底是何種花,給了一定的想象空間甚妙!

  就在趙明誠細品之時,李清照又拿出一曲新詞來。

  趙明誠見還有佳作,一臉意外府上管家隻說了:夫人最近作得一曲新詞。

  趙明誠本以為真的隻有一曲,不曾想還有一曲!

  李清照仿佛看出自己夫君的眼中的疑惑,她小嘴角翹起有一點得意的解釋道:“這本是上月所作,可是一直不合我意,所以便藏珍修改。直至作這一曲《慶清朝》之時,有所感悟當中所醞釀詞句才得以修改好。”

  趙明誠也有一點安耐不住的拿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這修改了近一個月的詩作。

  “《漁家傲》”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趙明誠這讀第一句便已經看見了一朵近春的梅花,在雪中開放的場景。

  趙明誠一邊回味,一邊不假思索的點頭:“娘子可是寫梅?”

  李清照麵露笑容的點了點頭,這寫梅本就是顯而易見的嘛!

  趙明誠繼續往下讀去。

  “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

  讀完此句,趙明誠直接倒吸一口氣涼氣讚歎道:“‘香臉半開’‘玉人浴出’妙!太妙了娘子!”

  趙明誠激動的站了起來:“古人多以玉人,香臉來形容美人!娘子居然大發奇想用於形容梅花!”

  李清照琢磨了一個月的句子便是此句。

  女子喜花,不但是因為花美。更多的是,女子就如花一樣美麗而脆弱需要愛護。

  花如女子,女子如花。

  花在李清照眼中已經不隻是普普通通的一朵花了,她認為她們都是美人,個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從小趙明誠就喜歡蘇東坡的詩,此刻趙明誠不禁想起了蘇仙也就是蘇東坡,他的詩句來。

  “蘇仙有詩:‘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

  說著趙明誠激動的看著李清照:“娘子你這詩不比蘇仙差!”

  李清照聽見自己夫君念的這一句,低眉思索同時也忍不住出聲讚歎:“玉骨,冰肌——全句這兩詞妙!”

  趙明誠笑著誇讚道:“娘子這一句也不差,你們二人平分秋色!”

  李清照心中一陣陣感動,自古女子文作難登大雅之堂,可是自己夫君稱讚這一句與蘇仙平分秋色,怎麽能不感動?

  趙明誠繼續看向下半部分:“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

  他臉上笑容愈發燦爛,明顯是十分讚賞這詩句。

  “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趙明誠放下手中詩句不斷點頭:“‘此花不與群花比’——梅的確是如此,寒冬也隻有梅花盛開的如此燦爛。”

  李清照見自己夫君觀完,便開口問道:“夫君,覺得兩曲詞如何?”

  趙明誠絲毫沒有假意的讚歎道:“妙!甚妙!”

  李清照嘴角泛著狡猾的笑容問道:“那奴家與這花那個好看?”

  趙明誠本就在思索中,並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回道:“當然是夫人好看!”

  許小兔在一旁又吃了一口猝不及防的兔糧,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的撇開頭去。

  趙明誠脫口而出後,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他臉上微微的有一點紅韻浮現。

  而李清照聽見自己夫君下意識回答,頓時笑的連那鬢發上的花都不及她美。

  趙明誠看著這一幕目光又呆住了。

  李清照收斂笑容時見自己夫君還是呆滯打開看著自己,不禁心中有感觸。

  她急忙來到桌前,拿出文房四寶,鋪開紙提起筆。

  趙明誠已回神,他見自己娘子又有感,立馬過去幫她磨墨。

  李清照看著自己夫君,她眼眉中帶著深邃的思考之色。

  抬筆落下第一句。

  “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

  第一句畢,抬筆隻見她鬢發上的花朵落下,正好沾染了一點未幹的墨。

  兔子瞧見這一幕絕對可以肯定這不是巧合,李清照看著那滑落的花。

  嘴角一翹,好似已經有了下一句。

  “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趙明誠看著這一句立馬明白,這是形容剛剛滑落的那花。他反複品讀,此句上佳。

  李清照抬手拈起沾了一點墨的花又別回自己的鬢發之上。

  還不忘轉眉看自己夫君一眼,回想起剛開始思考擔心的問題:她怕自己的麵容沒有這花好,可是現在她不怕了。

  李清照抬筆娟娟細字落下,好似有一點擔心與忐忑。

  “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

  李清照緊接著筆鋒一轉,又是一句落下。

  趙明誠瞧見這麽一句時,一臉柔情的看著自己娘子溫聲吐出一句:“娘子比花美!”

  李清照翹著小嘴可愛的落下最後一句。

  “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見這最後一句,趙明誠真的有一點哭笑不得。

  春天來了,自己眼前這可人兒也如同花一般愈發活波可愛了。

  兔子吃兔糧吃的不要不要的,若不是打不到他們,說不定兔子已經大打出手了。

  …………

  可是夫妻之間的美滿生活持續時間並不長。

  下半年秋末入冬之時。

  皇城裏傳來消息:高太後去世,徽宗執權。

  同時蔡京為相,新帝又重新恢複了新政,並定了元祐“奸黨”名單,還刻於石上,豎於端禮門外,稱之“元祐黨人碑”。

  而當中正有李清照父親——李格非。

  (“元祐黨人”事件是指:以王安石變法集團為一方的改革派新黨與蘇軾等為另外一方反改革的舊黨所進行的鬥爭。)

  而趙挺之也就是趙明誠的父親,本和蔡京結好。蔡京得勢,他自然也風生水起。

  李清照得知自己父親入獄,當時就病倒在床,趙明誠急忙從太學趕回探望。

  …………

  兔子看著躺在床上一副病懨的李清照,心中一陣陣疼痛。

  不管怎麽說這李清照都是自己看著一點點‘長大’的,怎麽可能忍心看她病倒?而且李清照還是漱玉的前世……

  這時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來稟報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老爺自然是指趙明誠。

  李清照得知頓時眼中恢複了一點神色。

  趙明誠急急忙忙的走進房,還沒有進來,他大老遠的就聞到了一股藥味,他神情焦急的來到床邊看著麵如白紙的李清照。

  心痛的呼喚道:“娘子!”

  李清照看著見趙明誠的瞬間,眼中淚水浮現,她虛弱的撐起身子來。

  趙明誠立馬把她扶起:“娘子,你先把病養好在說!”

  趙明誠自然知道李清照的父親入獄之事,可是他還在太學就是有心也無力呀!

  李清照看著自己夫君,伸出無力的手抓住趙明誠的手腕,聲音虛弱而又急促的開口道:“夫君,快救……救就我爹……”

  趙明誠不忍看著她如此,可是自己又沒有辦法,他也不是沒有求過自己的爹幫忙。

  可是現在他的父親是蔡京的絕對擁護者,一路青雲直上,官運亨通。而李格非因為與蘇軾第人來往甚密,若是趙挺之救了李清照父親,恐怕連自己都要賠進去。

  所以在自己求父親的時候,他直接一口拒絕了這件事。

  趙明誠不敢告訴李清照,怕她病情加重。

  兔子看著這一幕,歎了一口氣。

  李清照半世煙雨,半世落花,這倒是一個起伏點。

  李清照本就機智聰明,怎麽可能不明白當中利害。

  見趙明誠半天不回答,李清照已經可以坐實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她悲痛的落下淚水:“真……真的沒有辦法救我爹嗎?”

  趙明誠撇開頭去,並不想騙她,也不想傷害她。

  李清照知道答案了,無聲的哭著,身子卷曲回被窩中。

  許小兔看著這一幕也有一點心痛,但是往事不可逆,這是李清照必須承受之事。

  趙明誠低沉的歎了一口氣道:“娘子你先休息,我來想想辦法。”

  說完趙明誠便退出了房間。

  而李清照一個人躲這被窩裏默默的流著淚水。

  第二天清晨趙明誠要返回太學,李清照拖著病懨懨的身體攔住他,並給了他一封詩信道:“希望你轉交給你父親!”

  說完不等趙明誠回答,便在丫鬟的挽扶下回到了自己房間。

  兔子看著這一幕搖了搖頭,她知道那是李清照寫的詩,給趙挺之無非就是想要他救自己父親。

  可是結果依然還是無用,此時趙挺之正在醞釀一個親近皇族的計劃,所以並不會出手得罪蔡京。

  果不其然沒幾日趙挺之回拒絕了李清照說的這事。

  李清照痛苦欲絕,不過不知是上天開眼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李清照父親受過一段時間的牢獄之苦後就被罷官,並遣回了老家也就是齊州章丘明水鎮,隨行還有李清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