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一字一句中,已是輕易決定了他人的生死,這對他人來說,又是有多麽的不公平。

  此時她的眼裏的眸光流轉,仍是大明京都都分外熟悉的屬於蔣若素高雅聖潔,蹁躚似仙的笑意,隻是這個時候,卻是流露出在外人眼裏根本就不屬於蔣若素的冷血漠然。

  與平日大相徑庭,卻又恍惚,此為本性。

  蔣若素撲著金粉的眼角微微上挑著,雖是無雙風華,可若細看之下,卻明顯的少了一絲隻有蔣玉才有的,不經意之間一顰一笑之間的萬種風情,豔絕無二。

  哪怕,這個機會,是她用餘生的性命與他做的交換。

  牢房之上的黑衣男子有些驚愕,卻是極快地收回打量的視線,將身影小心隱於陰影之中,無聲無息。

  明黃龍袍的男子哼了一聲,不以為置。

  “到底現在還是朕名義上的皇後,既然你一心求死,朕又怎麽可能不成全。”

  一麵是擲地有聲的淡然不迫,一麵是有些踉蹌的輕聲緩急,還帶著窸窣的鐵鏈碰撞的聲音,在空寂的天牢之中格外的顯眼。

  在那個她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真假的地方,還矜容富貴地在蔣國公府無患無禍生活著的蔣家一行人,他們的臉上時常都帶著溫和的笑,縱是嚴厲如蔣琛,也總是平和緩適的。

  而這裏……

  明明外麵豔陽當空,這座藏於深宮的牢房之中,昏暗如三更夜。

  陰涼沉暗。

  寂靜的牢房之中,隻有一張矮矮的桐木桌子,許是用的久了,上麵早已是曆盡滄桑一般,就連桌子的一角也殘缺半角,桌腳潮濕著,有些腐爛。

  如今阿姐單獨一個牢房,他根本就得不到阿姐的消息,已經是很擔心了,如果這個娘親再因為他的話出了什麽意外,他就隻能以死謝罪了。。

  “阿,阿姐……”蔣寄怔怔出聲道。

  “什麽?”

  聽著蔣寄的怔呼,正在低聲安慰著陸芸的蔣琛抬頭,當看到牢房之外的那個穿著囚衣的一身素淡寡致卻仍是難掩嫵媚風華的蔣玉,拍著肩上陸芸的背部的手也是微頓了下。牢房外的白囚女子,發上隻戴著幾根素銀簪的蔣玉不由上前幾步,眼裏隻覺得幹澀難忍。

  那個本該一直待在皇上身邊的黑臉獄卒在穆連城的示意之下,很是有眼見快速上前開了牢房的條形鎖,然後又快速轉身離去。貴妃娘娘命令他早在明早日出之前就解決掉著蔣家大房的蔣琛夫婦還有蔣寄,而且還不能被其他人發現是別人動的手,那他隻能偽造出蔣家大房的人畏罪自殺的模樣,這是唯一一種有利於貴妃娘娘也有利於皇上穆連城而不會讓他因此懷疑的最簡單的方式。

  可是如今看來,卻是有幾分難辦。陸芸還未從看見蔣玉到來的欣喜之中回過神,就看見蔣玉已是一言不發地跪在她麵前,那一瞬,她恍惚看見了自己的女兒,這個讓她心疼了半輩子的女兒五歲生辰之前的模樣,她已經真正的長大了。她的阿姐是有多麽的驕傲,何時會這樣,跪在爹娘的麵前,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驕傲與防備,隻剩下滿滿的愧疚與死寂。

  “爹,娘,你們,你們疼不疼啊……”“爹,娘,是我不好,我不該喜歡穆連城,不該嫁給他的,是女兒妄想的,爹,娘,女兒終於知道錯了……”可是也晚了。蔣寄這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看著蔣玉,終於有了幾分屬於少年的茫然和無措,聲音沙啞到哽咽,仿佛一隻終於見到了可以依賴的對象而終於不再隱藏自己的傷痛的可憐的小獸,滿身的遍體鱗傷也終於有了一個宣泄口。“寄兒乖,阿姐來了。”

  蔣玉聲音溫婉,看著蔣寄的眼裏滿是愧疚和疼惜。

  就算是能夠讓他們活下去,也不夠償還自己所欠下的罪孽了,又何論如今他們都要死了,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怎麽能夠?

  “爹……你。”

  陸芸眼眶微紅,現在她與女兒一樣皆為他人牢中囚,刀下魚肉。便是明知女兒受盡委屈,也絲毫幫不得,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蔣玉抬手,輕輕地幫著陸芸整理了下額間的碎發,笑的輕鬆自在,然後轉頭去看向蔣琛,“父親,娘親,女兒就先離開了,你們一定要記住,不論如何,都不可以死自殺也絕對不可以。事情沒到最後一步,說不定就會有轉機出現,女兒這般的笨,以後說不得還需要爹娘和弟弟的照料呢。若是到時爹娘不在了,女兒一個人可要怎麽生活?”“女兒知道了,父親放心,很快的,很快就有結果了,爹娘可要照顧好自己,女兒……就先告退了。”

  這廂,蔣玉與親人依依惜別,痛苦萬分。而牢房之上那個隱於暗處,因為有不遠處黑臉獄卒的存在而小心謹慎靜侍許久的黑衣男子在聽了蔣琛的話後卻是暗道不好。蔣玉雖著白囚,卻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便是從頭到腳,無一配飾相飾,卻扔如落下九天的玄女,無蔣若素那般的仙氣翩然,卻是紅妝蒞世,動人心魄。

  離開蔣琛所在地方的牢房,蔣玉走的極緩,若無意外,明日便是自己身死之日,而今天與爹娘寄兒的相見,隻是他們的臨終一別,最後一次再見。

  絕對不能回頭。如此想著,秀眉也是一蹙,她想到了前世親人身死,人們都說是畏罪自殺,可若事實並非如此,可若,真的是因為他殺……呢?“夫人,你快去看看姑娘吧,是姑娘啊,奴婢今日才發現,姑娘竟然到申時都一直昏睡不醒,奴婢不管怎麽推喊都毫無用處,尤如陷入夢魘之中。”

  “什麽,怎麽會。”

  陸芸聽了小丫鬟這話,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太醫沒回話,隻是又問了幾句蔣玉像這樣昏睡之前的樣子,可有吃些什麽東西,又或者有什麽反常的舉動。

  春紅和夏碧對視一眼,春紅上前一一回答太醫的問題,稍有遺漏的,夏碧則是在一旁細細補充著。並且聽春紅和夏碧的語氣,似乎是有一段時間,每個晚上,玉兒都是經常性的做噩夢。

  而她這個當娘親的卻從來都不知道。

  “夫人,奴婢確實沒有說錯,其實最近姑娘也是不長被噩夢驚嚇了,早在前幾年,姑娘夜裏總是經常陷入噩夢之間,又每每尖叫驚醒。為此,奴婢與夏碧還特意為姑娘縫製了一個安神的藥草幹花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