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蘋默默將後世的那完全隻有小小一冊的詩經完本與現在這滿書架的竹簡做了對比,不由在心底再一次感慨造紙術的發明不愧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也是此時,白蘋才第一次感覺到它的重要性。

  而現在,白蘋手中正是拿著其中的一卷竹簡通讀著,正是她最喜歡一首詞,《國風·齊風·雞鳴》

  “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

  東方明矣,朝既昌矣。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

  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會且歸矣,無庶予子憎。”

  待從腦海中回憶了一遍之後,白蘋小心攤開了竹簡,平放在草席之上,一字字的辨認,一遍遍的通讀。待自己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這才拿起一根小樹枝在一旁踩平整了的土地上默寫著,也可以說,是默畫著。

  隻是在她瞧著這些小篆字體都是差不多的模樣,先前還能是自信滿滿,可待她寫到‘蟲飛薨薨’的薨字時,是徹底裁了,一時真的想不起是怎麽畫的了。白蘋想要翻開竹簡瞄上一眼,可是,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效果的,下一次當她又遇到了這個字時,還是不會寫,不會認的。

  攥緊了手裏的樹枝,白蘋一遍遍的讀著地上已經寫好的文字,企圖在其中找到一些熟悉感。一遍遍,正當白蘋幾近想要放棄的時候,一道溫潤清朗的男聲傳來,“這樣,寫。”

  白蘋猛然抬頭,這才發現了自己的麵前,這時正半蹲著一名穿著淺綠色的錦袍身子,頭上有一半的頭發攏起,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著,眉眼溫和的看著她,在她身上投下了大片的陰影。看模樣應是來了有一會兒,隻是白蘋一時讀的太認真,沒有發現罷了。

  見她抬頭,男子,不,應該說是少年,對上她的眼,又是一笑,嘴裏還說著,“薨,這樣。”

  說著,也不用樹枝,直接伸著食指,一筆一劃,在地上尤為認真地寫下薨字,然後看著白蘋,有些淡粉的薄唇微微一勾,眼神裏滿滿透著認真,“薨,蟲飛,薨薨。”

  白蘋眨眨眼,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到少年一聲輕笑聲傳來,白蘋才猛然回神,有些尷尬地緊緊攥著衣服的邊角,低著頭,看見了少年直接用手指寫下的一個端端正正的‘薨’字之時,又不小心瞄到了自己寫的不忍直視的字,不禁有些窘然。

  “那,那個,多謝……郎君。”應該是叫郎君的吧?

  “非,姓韓。”少年清朗的笑著。

  午後的日頭正烈,伴著一兩聲蟬鳴,一片的刺眼金黃,晃的人眼花。而在這個樹下,陽光透過層疊樹葉照下來的斑駁陸離,倒映在少年還是有幾分白淨的臉上,有些耀眼。

  聽了少年的話,白蘋心中著實鬆了一口氣,沒叫錯。不過,確實,這裏是韓國,很多人都是以國為姓的。白蘋那般難忍,偏生在那一瞬間,腦中就像千萬銀樹霎時開了璀璨的銀花,那般光彩奪目,攝人心魄。

  軟了身體跌倒在地,落地的剎時,她借著火光,遠遠看見了那處屹然佇立的挺直身影,那火光下顯得晦明變化的冷冽麵容。

  全然不見平日裏的溫和有禮,倒是,像極了母後曾給她講過的地獄裏的惡鬼,讓人無故膽寒。

  “慕…慕容哥哥……”

  春月裏,母後帶著小小的她出城賞花,那時城外的九裏坡,種滿了桃樹。她去的時候正是鶯鳴雀舞,桃花滿枝的盎然景致。

  她挑簾望去,在那淡紅的花瓣紛舞的桃花樹下,正久佇著的,身著玄緞錦袍的男童,修長的身影讓人下意識的忽視了他的年紀。

  忽地,他頭一轉,正對上馬車裏她偷偷窺視的目光。

  不知為何,對上他那雙有些溫柔,卻隱約帶著點似笑非笑的麵容時,她的心跳驀然加快,心中仿佛有一根靜置的弦被輕輕地撥動了。

  有些癢。

  “母後,他是誰?”

  母後側頭向著窗外她指著的方向望去,唇邊吺著一抹慈愛的笑。

  “他啊,阿囡,那是將軍府的義子,叫慕容熙,你啊,得叫他慕容哥哥知道嗎?”

  她轉頭呆呆的看著那個仍舊在樹下靜靜注視著她的男孩兒,眼裏仿佛有星光在綻放。

  “慕容……哥哥嗎?”

  山有沼隰,水有荷華,南有雀神,護民康安,不老不死,天生九尾……”

  一書生立在橋頭之上,遠遠的聽見河岸處聚堆浣紗的女子一齊唱著首似喜似悲的曲調,飽含著銳利的星眸微微眯起,他抬頭看了眼萬裏無雲的天,轉身離開了原地。

  “這雀神呐,可是我們南城的守護神女,南城千百年來都是她在守護著,從未出現過一次天災人禍。”

  “也就是說這歌謠裏所頌讚的雀神九尾,是真的存在了?”一道好聽的男聲響起,還帶著絲絲的懷疑。

  正在感慨的酒樓掌櫃聽著了這話,急的直瞪眼,“這雀神守護了南城千百年,我們怎可白白汙了她的功勞,如今竟還質疑她的存在!”

  “噢,抱歉,小生出門遊曆途經至此,初來乍到隻是想了解一下這雀神,若有唐突之處,還望見諒。”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錯誤,男子有連忙道了歉。

  酒樓掌櫃這才罷休,笑著接過男子遞過來的幾兩碎銀,“那客官您可是問對人了,這南城每年都有許多人慕名而來,都隻為親眼見一見這九尾啊。”

  可是說到這裏,酒樓掌櫃卻是歎息的搖搖頭,“小老奉勸客官還是放棄的為好。”

  “這是為何?”

  “自古來尋找九尾的人,要麽是毫無所獲,要麽便是見著了九尾,卻被她消去了記憶,能走出那個地方還好,隻是失了一段記憶,若是不能,便要永遠留在那裏了。”

  掌櫃的說完,又看了一眼男子,無奈的轉身,下樓去了。

  木窗被打了開來,對著下方街道上熙攘的人群,露出了一張極是好看的臉,若是細細分辨,與那上午站在橋邊的書生無二異,便就是同一人。

  あ

  一道孤單的身影慢慢行走在森林中,快要落下的斜陽將他的影子拉的狹長。書生一手扯過擋路的野枝,喘著氣又前行一段路程,才停了下來,摘了幾片寬大的樹葉鋪在地上,從背籠裏拿出幹糧和水。

  幾隻毛色油亮的野兔蹦跳著來到書生旁邊,對著他手裏的幹糧細細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