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從衰敗走下去
  現在青君看著蔣玉笑意盈盈的臉龐之時,他忽然在想,或許是因為那一雙眼睛,一雙時刻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如一深不見底的寒潭卻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睛。

  或許隻是為了這一雙眼,縱是就此賭上一生也不為過。

  青君本就是江湖中人,最是重義,不過毒誓而已,他也從未在意過,隻因為那一瞬的心中微微一動,他便願意就此賠上他的一輩子。

  不過這些並不需要讓蔣玉知道。

  “青君,你可知道本宮叫你出來所為何事?”隻是稀奇了一下後,蔣玉便是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而是看著他輕挑著眉溫和的說著。

  青君仍是候立在原地,沒有說話。

  說實話,青君還真的不知道現在蔣玉叫他出來究竟是所為何事。昨晚他本是聽從蔣若素的吩咐想要對蔣玉做出一些安排,依照計劃讓她不堪,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蔣玉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那他自然也不會再去聽從蔣若素的吩咐,而是選擇跟在蔣玉的身邊保護著她。

  而今天,皇上穆連城與戰王府世子過來,離得遠,青君並沒有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所以也就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恩怨糾紛。可是偏生誰也沒有想到就在穆連城和戰王府世子,那個傳說是天煞孤星之命格的人離去安然無恙的時候,穆連城會忽然去而複返。

  蔣玉不知道的事情,青君更不會知道。

  他隱於暗處,眼睜睜地看著穆連城的雙手掐在蔣玉看起來無比纖細的脖頸之上。青君是練武之人自是能夠輕易地看出蔣玉的身體很差很差,氣血兩虧,且蔣玉現在的身體正處於一種將要衰竭的詭異平衡之中,隻能依靠大量的休息去彌補虧空。

  可是這個時候青君根本就不能出手,他出來非但不能從穆連城的手中救下蔣玉。反而還會令穆連城誤會而把蔣玉更是往死路上推著。僅僅隻是因為穆連城是皇上,是大明的一國之君,而蔣玉,是他的皇後。

  他看見最終淺眠的蔣玉被穆連城掐醒,一番爭鬥,他聽了出來,原來穆連城是懷疑蔣玉與那個據說是與蔣玉第一次見麵的長孫世子有不同尋常的關係,所以穆連城不留對他不忠的人的存在。可是這樣一個連他這個外人都不相信的虛假猜測,穆連城卻是相信了,穆連城暴怒,他是真的想要掐死蔣玉。

  蔣玉能猜到穆連城最後定然是不會讓她死的,而他自然也是猜到了。

  可是青君卻是難以否認,當在看到一向張揚著笑意的蔣玉在那一瞬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萬物死寂的時候,他在暗處也看到了蔣玉的那雙泛著紅的眸子,還有了無生機,竟是想要一心求死的悲涼的模樣。縱然他知道這隻是蔣玉的一個計劃,可是現在模樣的蔣玉,他還是控製不住心頭猛然一挑,一瞬的氣息不穩,還險些讓一直候在殿外的那個侍衛發現。

  穆連城終歸放開了蔣玉,青君知道蔣玉贏了。

  穆連城和蔣玉之間一直都有一場比試,從前都是蔣玉在順著穆連城,而現在,卻是蔣玉主動挑起這場爭鬥從而最終贏了穆連城。這也是蔣玉在向穆連城表明,以後的以後,她蔣玉再也不會忍讓著穆連城了。

  可是就算是這件事情,青君也沒有從中看出來蔣玉到底是有什麽與之相關聯的事情告訴他,吩咐他去做。

  “今日你可是見著了那戰王府戰神王爺的唯一血脈的長孫世子長孫鴻旭?”蔣玉又是拿起了兵法書,不過也隻是拿著,現在並沒有細看,而是偏頭看向青君淺笑著問道。

  “遠遠見過,清俊公子,芝蘭玉樹。”青君回答說。

  蔣玉回想起她在上一世曾經看到的那個分明才是十五卻是一派淡然孤高的少年,搖搖頭,又是聯係起今天才是看到的這個如今已經是而立之年的翩翩佳公子,雖然眉宇之間仍是冰冷的,不過這卻並不妨礙長孫鴻旭精致的五官絕美的容顏為他帶來的震撼,蔣玉笑了下,“這倒是,從不曾想當年的那個滿臉是冷傲的少年如今卻卻是成長到了——”

  蔣玉停頓了下,青君下意識地以為蔣玉會說的是成長到了如今的這種就連皇上也心生忌憚卻根本就無可奈何的程度。

  卻不曾想蔣玉語氣不轉,頗讓他有幾分無奈,“沒想到如今竟然成長到了快要比本宮還要貌美的程度,此卿若為女子怕是著外間都是說本宮為惑國妖女的流言都應該被駁回了。”

  蔣玉看出來了青君在她麵前的緊張,故作無意地頗有幾分慶幸地說道。

  果然,青君眉眼間的淡淡愁容散去,看著蔣玉的時候眼神清明,“不知娘娘究竟所為何事,青君愚鈍猜不得娘娘的意思。”

  蔣玉勾起唇角,因為身體的巨大虧損還有今天穆連城對她的動作,蔣玉的唇早已褪去了血色,縱然已經喝了些蜜茶,可是仍舊是到現在還是蒼白些臉,少了昔日許多紅豔水潤的唇。這樣的蔣玉,並不是昨晚在大殿之上的那個鳳袍和鳳凰發冠的並列站在穆連城身邊母儀天下的高貴雍容的皇後,她現在隻是一個身體虛弱的弱女子。

  “本宮想請你去一趟被朝廷封鎖了的蔣國公府,去清竹園裏的那個梳妝台中取出一件東西。”蔣玉說。

  “什麽東西?”

  青君這樣一問,蔣玉忽然就有些遲疑,她總不能直接與青君說自己讓他去取的東西其實就是多年前的戰王府與蔣國公府共同許下的一門親事,並且錢不僅僅隻是口頭上約定,就連互相的信物也都交換了?

  這話蔣玉還說不出口。

  “是在梳妝台內的一個巴掌大的擱在兔絨帕子上的百年沉香木所製的錦盒,四角還鑲著點金掐絲紅血石蘭。”蔣玉想了想自己曾經偷偷去瞄的一眼,描述道。

  竟是百年沉香木所製的錦盒?青君聞言倒是詫異地抬頭看了蔣玉一眼,看來蔣國公府不愧是大明的一品大臣,家裏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底蘊的。且不提反倒是由沉香木,還是有百年的沉香木所製的錦盒本就珍貴無比,更不要說蔣玉方才所說的這個錦盒之上的難得的精致的裝飾,說是寶貝也不為過。

  不過青君沒有想到這樣的錦盒竟然隻是隨意放在了一個梳妝台中,而他更不會知道,重要的不是錦盒,而是錦盒之中所裝著的東西,她與長孫鴻旭互相交換的信物。

  “還有一旁的鑰匙,你隻需要去將這兩樣東西拿來給本宮幾天,可能做到?”蔣玉看著青君說著。

  “自是責無旁貸。”青君點頭。

  依照青君的武功,在現在的江湖之中也算得上是榜上有名,而一年多前他之所以會在皇宮之中受傷,蔣玉猜定然是因為什麽原因獨自一人出現,最後被人埋伏所傷才是。

  忽地。蔣玉想起了什麽,有些好奇地問道,“早就聽聞在江湖各大門派山莊之中,天下第一莊完全不負它的名號,被尊稱為江湖第一門派,不知可是真的?”

  青君點點頭溫和地說:“依照娘娘的說法來看,的確是如此,江湖個中門派,俱是以天下第一莊為首。”說起來,他曾經所在的那個組織,倒是聽說與天下第一莊淵源頗深,隻不過一直都未曾見識過罷了。

  這些曾經無數次聽說過的似是而非的傳言。青君並沒有告訴蔣玉。

  “那,按照你們在江湖之中的武功排名,青君你若是屬於一流高手實力,那你可曾知曉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魏涯的武功如何?還有,天下第一莊內是否有一個叫作子然的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二人的武功依照江湖的排名,是在幾流?”說起江湖,蔣玉第一個想起的便是天下第一莊,說起天下第一莊,隨後想起的就是那個一身大紅衣袍,麵上總是戴著金絲花紋的麵具,可以清楚地看到麵具沒有遮擋的地方男人血色的薄唇,還有光潔圓滑的下巴。

  噢,還有那個她在明華園的宴會後,那個當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暗暗用唇語對她說著‘悅目是佳人’的話時那個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一身玄衣,額頭用一根著翠綠通透玉珠的額飾點綴著的,擁有著魅人的狐狸眼,端的是邪魅不羈。

  說了一飯奇怪的話,明明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就在附近,卻給人一種他也同樣享受少莊主權利一般的叫子然的人。

  這時候蔣玉隻是在想,天下第一莊不會是和令四國都忌憚不已的組織,光是她曾見過的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還是那個叫子然的人,單獨一個不管是在江湖還是朝廷,都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有這樣的不知何數的人才,天下第一莊又何嚐不會更繁華。

  哪裏像如今的如她的身體一樣破敗的大明皇室,早已是在風雨之中搖搖欲墜,隻剩下一小部分的人還在苦苦的堅持著,這樣的大明,注定了慢慢地走向滅亡。

  而她再次歸來,卻隻為提前這場悲劇,又或者是這場報複。大明皇室終是要從衰敗直至走向亡國

  青君一聽蔣玉問的竟然是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還有一個叫子然的同樣是天下第一莊的人?青君抬頭看過去,卻發現現在的蔣玉眼神悠揚著,朦朧著,這副模樣分明就是陷入了某個回憶之中。

  而他又一次在蔣玉的周身看到的滔天的恨意,最後皆是化作了一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