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本宮未出世的孩兒總會自己報仇的吧。
  隻是皇後娘娘這個模樣分明就是不信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皇後娘娘每次在提及皇上的時候,眼裏總是有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恨意,還有淡淡地,殺意。

  可是沒當他有些察覺而抬頭打算細看之時,蔣玉絕美的臉龐上,總是風輕雲淡著,眼裏也是溫雅平和,仿若他察覺到的不對勁的地方都是自己以為錯了,感知出現了問題。

  可是他還是覺得,這位皇後娘娘不簡單。

  殺意可能是錯覺,可是因為皇上的緣故,娘娘包括娘娘的母族,如今算的上是家亡人散,而若是昨晚皇上沒有因為一時猜疑而讓他去保護蔣國公蔣琛一家的話,今天,這位還身在天牢之中的皇後娘娘算得上是真正的家破人亡,孤家寡人了。又怎麽可能不會恨?

  也許皇上也是知道的吧,皇上與皇後娘娘二人,在天下人眼中,他們本該是最和睦的夫妻,是天下的楷模。

  可是現在來看,皇上有自己極為喜愛的女子,而皇後,也是快要心死的模樣。

  他們總是相互恨著。

  黑臉獄卒暗暗搖頭,向一直端坐在牢中靜悄悄的蔣玉抱拳告了一聲罪,轉身離開的。而方才皇後蔣玉與他說的那些話,既然不想讓皇上知道,而他身為皇上的貼身侍衛,也自然不會去多這個口舌讓皇上平白多事。

  蔣玉靜靜地在身後看著黑臉獄卒步步走遠,心中隱有不甘,不過更多的卻是欣喜。她的爹娘,寄兒,很有可能不會再像前世那樣死去了,他們還活著。

  隻是,欣喜過後就是煩愁暴躁,為什麽自己一夜醒來還是在天牢之中。

  又或者說,其實這才是她重來一回的現實,而她曾經生活過的自九歲到十四歲的數年,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段生活其實僅僅,僅僅是她在天牢之中混沌的夜裏,所做的一個虛假的夢?

  可是這怎麽可能?

  滿心愁思,幾近讓蔣玉不知所措。蔣玉抿嘴,莠秀的細柳眉不由皺起,越來越深。忽地,腦海中猛然閃過一個紅衣的戴著金紋麵具的男子,一雙極為深邃的眼隻是盯著她看,就讓她有一種不自覺低頭,不敢與之對視的衝動。

  不過是因為她曾是一國之後,所以總是有幾分傲視的。

  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

  魏涯?

  還有,在那平和的數年間,她所猜測到的,她本該在兒時就與戰王府的世子,那個後來被人算出是天煞孤星命格的人,戰王府的遺孤長孫鴻旭。

  夢就是夢,就算做的再真實,它也是虛假的,總不可能她所做的一個夢還擁有預知的能力。

  蔣玉抿唇,有些坐不住,迫切地希望有一些所謂的事實能夠證實自己分明清晰所記的五年經曆是真實存在著的。

  時間靜靜流逝,轉眼應已快到午時。

  因為牢房之中越來做亮堂,至少能夠清楚地看見,她近段時間因為受委屈,身子嬌弱而起的滿手後繭了。

  “五妹妹,三姐姐過來看看你,這幾日,你可還過的好?”

  蔣玉眯眼,看著牢房外越走越近的受著幾位宮人擁簇,穿戴著晃眼的淡金宮袍,頭上的正中位置,一隻金製的背後幾根尾羽處鑲綴著圓滑的,光彩奪目的沒有一絲瑕疵的大紅淚形寶石,嘴角銜著一顆碩大的東海粉珠,是一隻六尾的鳳凰。

  不管是製作還是精致之程度,早已是超過了一個妃位的人應該有的製度的鳳凰頭飾。

  穆連城一直寵她至深,也一直不願因此委屈了她。

  不管是地位上,還是物質上。

  蔣玉心頭冷嘲,麵上倒是絲毫不曾表現,一直等蔣若素走近了,才是輕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下才道:“蔣家失勢,玉兒的情況可想而知,不過也不是難以接受,倒是三姐姐,近些日子看來過的極好。如此,玉兒也不必每每為姐姐擔心了。”

  蔣若素笑著的臉僵了一瞬,這不是在說她忘恩負義。

  看著雖然是在牢中,墨發披肩,隻餘幾根素寡銀簪泛泛束發,一身粗糙的棉布白囚,分明是一副落魄的樣子。可是裏麵也同樣站起的蔣玉卻是眉眼含笑,淡然處之。

  往日的一直都有些嬌媚入骨的豔絕花容,此時因為素淡的裝扮,因為不適天牢環境而有些蒼白的麵容,不僅沒有消磨她的美貌,反而是因此更顯幾分可憐,媚中帶俏,比以往的一直憔悴著的模樣更是尤勝幾分。

  “妹妹說的是,早知如此,三姐姐應該早些來的,徒讓妹妹擔心許久,實在是心中不忍了。”

  蔣玉眉眼彎彎,輕聲道:“今日三姐姐來,是來送玉兒的嗎?”

  蔣若素沒有反應過來蔣玉為何會忽然這樣說,就見蔣玉朝她淡淡一笑。

  “三姐姐莫不是不知道,妹妹快要死了呢,”說著,蔣玉的眼神放空,有些虛渺,“其實像我這樣,就像外界傳言的惑國妖女,百姓都說我禍國殃民,不配為一國之後,三姐姐是怎麽看的?”

  蔣若素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對勁,明明,她今日來是想讓蔣玉傷心,想要炫耀一番穆連城對她的寵愛的,怎麽會,忽然就變成了如今局麵?

  “雖說無風不起浪,不過妹妹若清者自清,自然不會落得身死的地步。”蔣若素壓了壓心底的不寧,笑著說道。

  “也是呢,無風不起浪,玉兒這半生自嫁於還是五皇子的皇上之後,每日恪盡職守,盡妾之所能,做妾之所想所願,幫皇上管理後宅,從不敢稍有逾距,五年相隨,直至為一國之後。”

  蔣若素在聽到蔣玉說起五年相隨,直至為一國之後時,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陰鬱,卻又強裝著得體。

  “兩年的深宮生活,本宮自認盡心盡力,作為皇後,本宮無愧於心;作為妻子,本宮從一而終;作為國母,本宮妥善百姓。卻不想,步步謹慎,卻還是有這般謠言相傳,雖說百姓多愚昧,可是到底,被如此相待,心中難免還是悲憤難忍的。”蔣玉直直地看著蔣若素,眉眼淡淡,卻仿佛直指人心。

  聽著蔣玉所說從一而終,蔣若素眼神一厲。

  恰恰此時,一位站的遠些的宮女暗暗朝著她打著手勢,才是神情忽然變了一變,滿目淒然。

  “五妹妹,不,皇後娘娘,妾與連城是真心的,也是真心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的。妾先前所嫁非人,這是妾的錯,不關連城的事情。可是,這並不影響妾一心為連城的心,皇後又何必故意說出您從一而終的話來作踐妾!”

  蔣玉有些怔然,不過看著蔣若素的模樣,卻也實在有些氣憤。

  不過目光微微一閃,看向了牢房之外的拐角方向,一絲了然閃過,心底暗嘲,果然,蔣若素總是這樣,每每以退為進,示弱倒是極快。

  不過這卻不代表著她還是以前的那個隻會軟弱接受的蔣玉。

  “三姐姐在說些什麽話?玉兒有些聽不明白呢,三姐姐當年所嫁之人乃是當朝康王,又怎會是非人?再者說來,姐姐與皇上一片情深,聽說是早在玉兒還未及笄之前就已定情,原來是玉兒橫插一腳,阻了三姐姐的姻緣。當年之事,玉兒自從知道了,雖然心中難免傷感自己情定非人,同時也是愧疚難當,可是玉兒對三姐姐的感情從未變過,三姐姐這番話可非是故意讓玉兒心中難堪?”

  說著,眼淚便如斷線的珠子,說來就來,撲淩淩落下,無聲濺入散落著零星稻草的泥地,尤是可憐。

  蔣若素咬唇,“這麽說,其實妹妹並不是那麽愛慕連城的?”

  蔣玉心中譏笑,麵上卻是大為受傷的模樣,“三姐姐,妻以夫為天,三姐姐又怎會不知玉兒自從當年遊街驚馬,玉兒就對當時的五皇子殿下一往情深?如今,三姐姐又為何如此說,此番又與欺辱我有何分別?”

  蔣若素剛想反駁,就被牢房裏顯然難以接受的蔣玉抬手打斷,“三姐姐,玉兒自知陛下心中所愛必定不是自己,而如今,三姐姐與陛下也是在宮中琴瑟和鳴,又何苦特意跑來挖苦玉兒,將玉兒一直以來的心意都放在地上踐踏?”

  “五妹妹……怎麽會,若是妾真的是來挖苦於你,又何必孤身一人,帶著連城過來出雙入對豈非更好。若是妾心中沒有把你當妹妹,又怎會明明與連城那般相愛,卻始終甘為妾妃,卻不敢爭取百年後與連城同槨而葬的權利?五妹妹,你真的冤枉妾了。”

  “冤枉?怎麽會呢,三姐姐,你明明心底這般想的,又何必藏著掖著,說不得皇上知道你這般在意他,心中更是歡喜了呢。”

  蔣玉冷笑,看著眼前裝著可憐的蔣若素,仿佛又看到了前世不斷被冤枉卻無處反駁的自己。

  那般可憐。

  而這一切,隻因為自己喜歡穆連城,隻因為穆連城喜歡的從來不是她,更因為自己擋了其她人的路!

  “不過三姐姐也不用如此廢盡心機的,七出之條,除了本宮的幾個被慘害的還未出世的孩子,本宮行的端做的正,不管是從前的五皇子妃還是現在的一國之後,本宮都無愧於心。隻不過,百姓多愚,偏生信了無緣無故的惑國妖女的傳言,嗬,這是本宮唯一的敗筆,想來那幕後之人定然是十分歡喜的,因為本宮已經如她所願,就快要,被處死了呢。”

  “三姐姐,本宮為你與穆連城讓路,你覺得好不好?”

  蔣玉聲音壓的低迷,“本宮有沒有說過,三姐姐,本宮此生最恨的,就是你與穆連城了呢,既然不喜歡本宮,又何必當初一言不發,難不成本宮還會故意搶奪三姐姐你的幸福不成?你們害本宮至此,本宮無能。至今唯一的不甘就是慘死的幼兒,不過本宮想,冤有頭債有主,白白沒了性命,本宮未出世的孩兒,總是會自己報仇的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