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世上再無清風公子
  可是,蔣玉是誰?

  “不是都說國公府的那個蔣玉,是個無德無才的刁蠻女子嗎?那又是誰!”一位剛回京不久,沒有關注過外界傳出的各種關於蔣國公府的各種傳聞的夫人吃驚道,她記憶裏的蔣玉還停留在以前聽說的那般模樣。

  因著這一聲驚呼太過突兀,周圍的人有一瞬變得安靜,齊齊望著那位夫人,眼裏有著明顯的詫異。

  收到了四處的打量,那位說話的夫人有些訕訕的,安靜的在一旁微縮了下身子,當做鴕鳥。

  一位與她交好的夫人湊了過來,低聲與她解釋,“你去南城了,還不知道呢的,這蔣家的那個姑娘,蔣玉,早在月前的賞花宴上露麵過了,多才多藝,容貌偏生還不輸咱們京都第一美人蔣若素呢。喏,你看到沒,下麵那個紅色衣服的,就是蔣玉。”說著還搖頭感慨了一下,“可真是漂亮的緊。”

  也有老一輩的老夫人瞧見了,滿意地點點頭,盛讚,“此女更甚她母親當年啊!”

  現在的蔣國公夫人,陸正侯府陸正侯的小女陸芸,在當年的京都,也是京中極受追捧的才女佳人。

  還在閨閣之時,與那已經去世十多年的戰王妃文秀,兩人既是閨中密友,又都是長相姣好,文采斐然之輩,京中人俱是追求,是京中出名了的兩朵嬌花。

  因著文秀要比陸芸還要上一些,當年一眼相中了上門求親的還是戰王府世子的戰王,而不久,陸芸也在上香途中,對偶然遇見的當時的蔣國公長子傾心不已。

  後來,也曾驚豔了整個大明京華城的兩名貴女,約好在同一天出嫁,都在最美年華各自婚嫁。

  當時老一輩,沒能為自己家的小輩求娶到這兩朵嬌花的,在兩人大婚,紅裝飄帶,掃地鋪毯,樂聲滿京都的時候,還特意去瞧過一眼,回來後特意提起過,搖頭歎了句可惜,如此佳人終是與自家無緣。

  不過還好,戰王世子和蔣國公長子,也算是青年才俊,在當時的京華城亦是名聲不低,權勢也不小,不然當年大婚之日,想要去搶親的崽子們也是不少的。

  如今一晃多年,成為了蔣國公夫人的陸芸雖然眉宇間已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仍是風采依舊,不輸當年,而那位常與她吟詩作畫,品古論今的同是優秀的女子,卻是連同戰王一起,塞外黃沙滾滾,再也不曾回來。

  佳人已逝,再不歸。

  不過活著的,卻也隱隱見當年,有兩個妙齡女子,戴著麵紗,在宮宴之上,一舞傾城。

  尋了座位,在陸芸的身旁安靜坐下,麵對四周頻頻傳來的打量,還有時不時的低聲竊語都不予理會,任敵千萬,我自巋然不動。

  蔣玉的到來,在對麵桌上的安然和謝莞自是也看到了,當即便朝蔣玉小動作著,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蔣玉瞧見了,回以一笑,而一旁的安然則是有些無奈地一手扶著謝莞的肩,也朝著蔣玉微微點頭,而後又去湊著謝莞說話,照顧她。

  幾人的關係並不能被外界所知曉,所以若是平日裏遇見了,她們都隻是點頭示意的便好。

  蔣玉眼中極為快速地閃過了一絲笑意,這二人,就如前世她所聽到的那樣,恩愛的很,或者說,是更甚。

  或許是因為曾經等待過,所以現在雖然有了那份獨自久坐的耐性,卻是不喜歡的。微蹙了眉,蔣玉接過身邊宮女遞過來的茶水,小口的品著,慢慢等著宴會的開始。

  一陣低呼聲響起,其中還夾雜著一兩聲驚疑,正是幾位皇子一齊走進來,同來的,在其中一身紅衣,帶著鎏金麵具的年輕男子分外的顯眼。蔣玉不經意抬頭,便與那麵具之下深如粟海的眼睛,對了個正著,蔣玉皺下眉,移開了眼。

  自始皇家,多美男,此話一點都不假。

  皇上當年便是宗室裏一等一的洛逸之人,後來後宮佳麗三千,生出並活下來的皇子就沒有一個貌醜的。而在現在的這些皇子之中,太子溫潤謙和,俊秀如風,世人皆暗自稱其為清風公子。二皇子生的不驚豔,卻有一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眸,五皇子雖然在政績上做不出什麽成績,卻是難得一張明朗堅毅的容貌,頗得京中姑娘追捧。

  一旁有女子在悄聲說著,“太子殿下的病什麽時候能好啊,看著殿下的背影,好像又是消瘦了不少。”

  另一女生回頂,“你怎麽喜歡太子啊,我瞧著可是……倒不如其他皇子了。”

  蔣玉征了一征,向著太子的方向看去,其實不管是前世今生,她與太子的交集向來是不多的,以前倒是經常在宮宴上遇到,不過也都是點頭之交。這個太子是真的很好,若是,若是他沒有身患寒症的話,想來也應該是能夠流芳百世的明君了。

  隻不過,他快活不長了。

  身旁陸芸的一聲低咳,蔣玉察覺到自己盯著太子的目光太長,連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抿了口茶,掩下眸中的那一絲還未來得及收起的同情。在她嫁於穆連城的第二年,太子寒症發作,又加上徹夜忙於公務,終是堅持不住,一下子躺倒在了病床上,那年恰是寒冬臘月,寒症加劇,終不得治。

  有人說,這是天不容英才,太子是大明的一國之儲,一舉一動,都是代表著皇家的最高聲望。

  她仍記得,前世,她初嫁給穆連城,因著不懂規矩,其他幾個皇子都是暗中在嗤笑她的,枉她為蔣家的貴女,唯有太子,總是對她笑的溫和,他去的那日,穆連城對她說,如此,也好。

  蔣玉不知道穆連城的這話是什麽意思,可是她也覺得,如此,也好。若是終不能得到痊愈,寒症發作,便是難受至極,她曾看到過的,後來的太子,臉色時常都是蒼白的。

  太子在京都,甚至是整個大明的呼聲都極高。其他地方,蔣玉並沒有去過,並不知道,不過,她當時以弟媳的身份參加了那個葬禮。國之儲君去世,皇後娘娘獨自在宮殿中幾近哭瞎了眼,皇上下令厚葬於終南山。

  太子賢德,終南山白雪皚皚,鬆木戴白,皇家送葬隊伍之後,京都百姓自發成隊,手捧寒梅,男以襟白,女以白花,默默百裏送,婉轉安魂歌。蔣玉是坐在轎子裏的,聽著了聲音,無意掀簾朝後望去,車後人影動,白雪印寒梅,此後,世上再無清風公子。

  蔣玉垂眸,覺得有些不舒服。

  陸芸靠過來,悄悄碰了一下蔣玉,“玉兒,你怎麽了?”方才竟是對太子瞧得差點出了神。

  蔣玉笑了下,無辜地瞧向陸芸,“母親,方才想事情,入神了,還得多虧母親了。”陸芸有些無奈地望著,拿手點了點蔣玉白淨的額頭,“你啊,今晚宮宴,可莫要出現什麽狀況就好,盡是不省心的。”

  蔣玉兩眼彎彎,回以一笑。

  再看太子之時,已是平常。太子固然可悲,可這也不代表發生在在她身上的就不憤懣。太子死後,好歹也是百姓百裏相送,而她,卻是惡名昭彰,惑國妖女。

  長孫鴻旭眼神有些詭異眯起,不經意地在太子和蔣玉身上掃一眼,又歸於平靜。

  在他身邊的,修改了眉形,貼了假須扮著一個少莊主身下第一謀士的王玉錦也跟著出席了,這時的他,經過府裏的人超高的畫臉技巧,又在靴子裏墊了東西,已經是一個二十多歲年輕男子模樣了。

  王忠還未出現,還算是正經,不經意瞧見了長孫鴻旭的視線打量處,有些驚奇的瞪了眼,靠近他低聲道:“不會吧,原來京中的傳言是真的啊,你竟然真的看上的是蔣國公府的那蔣玉!”

  長孫鴻旭……

  聽了這話,心情沒有絲毫的波動,隻是轉過頭冷冷的看了王玉錦一眼。

  王玉錦訕訕,立馬閉嘴,開玩笑,他方才那樣說,不過是想找個樂子罷了,可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因此付出什麽代價的。剛剛看長孫鴻旭的眼神,他想自己懂了長孫鴻旭想要表達的意思了,“你若是再多言,就滾回去。”

  他還沒有見到自己想要見的人,怎麽能回去?

  也是這時,殿外一聲傳唱,“威武將軍到……”因著戰功傳回之時,皇上就已下令,封了王忠為威武將軍。官居二品。王玉錦也知道這威武將軍說的就是他十多年都未曾見過的父親王忠,一時心頭百感交集,又是期待又是害怕,還有,身為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濡慕之情,更多的,卻是緊張。

  長孫鴻旭自然也看出了他的緊張與忐忑,卻是沒說什麽,王忠是他們最忠誠的守將,他能救了他的兒子,已是看在多年前的情分。

  王忠是先在前殿見過了皇上才來的,不過具體和皇上談了什麽,眾人都不知情。

  現在見了他,眾人神色各異。十餘年未曾回京,王忠並未表現出絲毫的不適之感,與曾認識的幾位武將好友聊著。

  不過到底,他也還曾是多年前戰王手下的人,真正的朝廷軍首將,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傳唱的內侍用著比方才還要尖細銳利的聲音拖長了語調喊道。

  眾人皆是神色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