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陳策你我合作 名利雙歸
  蔣玉對他來說,也許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吧。如果有人問他,對這京都的貴女們有什麽樣的認知和態度,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說,“嬌貴。”

  是的,太嬌貴。

  作為從小都是在蜜罐裏長大的姑娘,而且家勢還是那般的富貴顯赫,他知道,心裏應是都會多多少少有一些高人一等的思想,這也並不為過。

  可是,父親過世,他又身患重病,家裏的生計和撫養他的責任就一下子全都落到了母親的身上。

  一個柔弱單薄的女子,在經曆了丈夫戰死沙場的巨變後,那向來挺直的腰背在一夜之間變得有些微彎,一直黑順油亮的頭發也有些疏於打理了。

  第二天,他看見母親走出了門外,隔音效果不好的房屋讓他清楚地聽清了母親的無奈苦悲的低泣。她來到了他的病榻前說,“策兒,以後便是我們二人相依為命了,娘親會照顧好你的。”

  他想說,為什麽她要選擇這條最艱難的路行走?將他這個久病之人丟棄不是更好嗎,沒有了他的拖累,又有一身很好的手藝,母親一個人絕對能夠活的更好的。

  可是,那時的他早已是疾病纏身,嗓子也痛的說不出話,隻得一直流著淚。

  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僅僅隻是一個剛經曆父親哀變,自己還隻是個才剛剛七歲的孩子,原本還是懂的天真,懂得快樂的。可是,再天真無邪的孩子又怎麽會熬得過這種人生的跌落?

  有一次,他遠遠的聽見巷子裏的人議論,哪個路人又被路過的哪府人家打傷,又是如何的嬌蠻不講理,他真的很厭惡這些個從未嚐過苦難的貴女小姐,生活的一點一滴都透著精致,卻還是整日裏嫌棄這那。

  他不懂,她們到底是在嫌棄著什麽?

  或許,他的觀點比較的片麵,但是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比較。

  三年裏,母親愈加消瘦的身影,讓他越來越嫌惡自己,也嫌惡那些整日隻知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在心裏默默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學習,讀書,若是自己還有那個痊愈的希望,定要將母親小心奉養。

  直到,有一日,母親滿是欣喜的回來。

  她說,“策兒,你有救了,我們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那一次後,他再一次聽到蔣國公府嫡女蔣玉這個名字,卻對母親的話抱有極深的質疑。蔣玉,他的確知道,身為蔣國公府的唯一的女兒,她深受蔣國公與國公夫人的疼寵,天資聰慧,卻在五歲之後淪為普通人。這是他六歲那年,京都的第一大奇聞。

  後來聽說蔣玉刁蠻任性,絲毫不懂人情世故。他也隻是搖搖頭,這傳聞竟然是真的,蔣玉,的確是愚笨了。

  他身住在三教九流之地,知道的本就比旁人要多一些,外界的人都在拿那個她敬為親姐姐的蔣若素與她作比較,說她不如。每每他聽了,都哼然一笑,癡傻到這個份上了,也是極為不易的,那蔣三小姐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利用國公府嫡女的名頭,從而打響自己的名聲。

  可惜,那蔣五小姐竟然沒看出來。當時他就在想,這個小姑娘怎麽就這麽傻,驕縱可以,怎的還沒有了腦子?明明那位姐姐就是利用她的而已啊。

  結果後來,當他的病情稍微好轉之後,他在家裏,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在京都盛名已久的女孩兒,國公府的嫡女蔣玉。

  所謂盛名,也不過是不太好的名聲。

  那段時間,母親剛帶他搬到了新家居住,一個一進的,還算是環境幽靜的小院。

  那天下午,太陽尤其的熱烈,哢嗒一聲,房間的木板門被打了開來,他躺在床上疑惑的問:“母親,是你進來了嗎?我沒事。”

  靜默了一會兒,沒有人回話,當他察覺到不對勁,準備再次出言相問的時候,一道還帶著稚嫩的清麗嗓音響起,她聽得出來,是名年紀不大的女孩子,或許,比他都要小的許多。

  “我不是陳三娘。”

  外間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他當時腦海裏隻覺得一個詞,高貴優雅。

  炙烈的陽光照進來,給外間正在靠近的人拉出一條,狹長的,傾斜的影子。就像,一個光明與黑暗相生相伴的,在黃泉路旁的忘川河河水。

  一個嫋嫋婷婷的貴氣身影出現在床前,他有些尷尬地坐起身,“姑娘,你,是?”

  “陳三娘之子,陳策。”

  那女子慢慢在逆光下顯現出了真實麵容,僅僅隻是紮了一個辮髻,周圈圍帶著許多稀碎的玉花,垂下來的頭發統共梳了兩個麻花辮,分別垂在了胸前,辮子上零星點綴著一些小巧的珍珠花。

  她的那雙眼睛含著數不盡的笑意,亮的驚人,就像是那晴朗時的夜晚,那滿天閃耀的星辰,令人陶醉。

  “正是在下,敢問姑娘?”他回神答道。

  女子掩唇輕笑了幾聲,“我知你便是陳策,我是蔣玉。”

  一時房間裏除了女子的嬌俏笑聲回響,再無其它聲音,他當時聽完已經有些懵了,自己確實是陳策沒有錯,可是這蔣玉?是單純的同名同姓是嗎,畢竟他所知道的蔣玉是蔣國公府的嫡女,可是一個真正的貴門小姐,又怎麽會屈尊降貴來這種天生就不適合她們的地方來看望自己,還清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或是自己的表情太過糾結,小女子停了笑聲,“陳策,你想的沒有錯,我便是蔣玉,蔣國公府嫡女蔣玉。”

  “姑娘?”

  他驚愕抬頭,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這個比他還小上一歲的女孩兒,便是那個母親口中,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施予援手的人,明明,在外界傳聞,那國公府的嫡女可是個沒有什麽才情的嬌蠻女子。眼前的女子,明明,明明就是一名光是看著就覺得是玷汙了的,仙子一般的姑娘啊。他手足無措地坐在床上,掙紮著想要站起身,這般美麗的像青蓮一樣的女子,自己又怎麽在她麵前,汙了她的眼?

  一雙白靜的,尚還有些肉嘟嘟的小手,忽地伸了過來,輕輕搭在了他正要撐著床的手臂上,成功阻斷了接下來的所有動作。他僵硬著身體,抬頭看著那個阻止著他起身的女孩兒。

  “不必如此,隻是有些事尚需要親自與你談一談,無關陳三娘。”輕柔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抗拒的氣勢與尊貴。

  “何事?”

  他操著有些嘶啞的聲音問道。

  床邊站著的女孩兒伸手輕遮住朱唇,低低笑了笑,眉眼彎彎,在那一瞬間,仿佛滿天星辰都在自己的眼前,閃耀著屬於它們的耀眼。

  “陳策,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他愈發平靜的望著眼前比他還要小上一歲的,曾經多次聽聞,也曾被他暗自可惜,嗤笑過的真正的貴家之女。

  “這世間,人們所追求的無非兩樣,名與利。你說,我來與你交易什麽。”

  不隔音的房屋傳來幾聲雀鳥的鳴叫,他皺眉,這些他懂,身在繁雜京都的底層,他見識過太多太多的人間冷暖,也知曉,名與利這兩樣說起來簡單無比的兩個字,對人們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也,有多可怕。

  “可是姑娘,我不過是區區一久病未愈的無用讀書人,何德何能,與姑娘作交易。”

  “陳三娘之獨子,陳策,聰敏好學,自幼便存經緯之才,曠世之力。”

  她看著窗外,神色征然的說出了一句話,半響,她回頭對他笑著,“依公子的能力,自是能助我得到想要的。”

  他心中駭然,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姑娘對我打聽的倒是透徹,連母親都不曾知曉的,竟也是被你打聽到了。”

  她笑,伸手理了理自己散著的耳邊的碎發,不語。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慢慢聽著屋外傳來的各種嘰喳聲響,像是一首從未被超越的歌。他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房屋裏的氣氛,一時好的讓他自己都有些愕然。

  “姑娘。”

  “公子。”

  好一會兒,兩人同時出聲,他看著她有些不自在的抿抿唇,右手微屈拳在唇邊輕咳幾聲,“姑娘先說。”

  “嗯。”

  她點了點頭,方才的尷尬,讓她的白淨的臉上,微微透著一抹粉紅,使那尚有些稚嫩的容顏,增添了一份魅惑。

  “公子,我的想法很是簡單,名與利,你獲名,我得利,如何?”

  他抬頭,看著她自信的看著自己的那雙好看的眸子,嘴角也不自覺出一抹淺笑,“姑娘不問,我可能根本就不求那一份名的嗎?還是說,姑娘就是這般篤定,我一定會求名,從而與姑娘達成協議?”

  聽了這番話,他看著她有些緊繃著的麵容稍微放鬆了一下,“公子會的。”

  “就算是不為自己,為了陳三娘,公子也一定會同意我的要求。”

  他屈拳,是的,他會的,一定會的。

  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含辛茹苦將自己拉扯長大,一直都沒輕言放棄的母親著想。母親的一生,若非自己,她定然可以依靠自己的手藝,在這偌大繁華的京都活出自己的色彩。

  他也知道,母親長得漂亮,也曾經有些真心喜歡母親的人,在父親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來了以後,親自派人上門遊說母親。他們可以接受一個死了夫君的婦人,可以因為喜歡,而無妨礙的給予比現在更好更優待的地位。

  可是,唯一的條件便是,放棄他,一個得了病了才七歲的母親亡夫的兒子。

  小小的他雖然身體不好,卻還是聽懂了他們所想要表達的意思,怯怯地扶著牆,巴巴的瞧著母親,生怕她一個轉身,便是永遠的再不相見。

  那日的陽光也去今日這般,有些刺眼。

  眼看著母親冰冷著神色,將幾個上門遊說的人都攆了出去。一雙有些粗糙卻還是很溫暖的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滿是淚痕的臉頰,用裏衣的幹淨的袖子,替他輕柔的擦去了仿佛流不盡的眼淚。

  “母親,你為什麽不和他們一起走?”

  “策兒就在這兒呢,有策兒的地方就是一個家,你說母親該往哪裏走。嗯?”

  “母親……”

  他是一個讀書人,自小便懂得人倫理孝,雖不至於愚孝地步,但還是會時刻為母親考慮著。一個小小婦人,能夠忍受外界許多嘲笑與譏罵的,將他養大,他又怎麽能夠不為母親著想,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那豈非真與畜生無異。

  她掩唇笑了笑,“公子方才又是想說些什麽?”

  “咳。”

  他忙止住跑遠的思緒,“姑娘家裏,老爺與夫人可曾知曉此事?我怕……”到時候,蔣國公家大業大,若是一句話,那麽他們的所有努力豈不是都打了水漂,一去不返?